皇明风云录
第九卷 滔天巨患
第一章国事艰难灾祸起
第一节 财政危急
崇祯元年(满清天聪元年),四月底,宁远城。
刘云威一身短打头顶烈日,带着督师府的一班官员走在农田之中,只见入眼之处满是干裂的土地和枯黄的秧苗,无数农夫正在田间劳作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非常凝重,所有人的心中都十分清楚:今年的春耕怕是要黄了,今年又是一个大旱之年!
跟在刘云威身后的陈子同和周天逸也是面色凝重,二人不时小声议论着什么,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叹着气,言语之间忧虑的意味十分浓重。
这时,刘云威在一垄枯黄麦苗的旁边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了看炎炎烈日,心中不禁暗暗咒骂了老天爷几句,然后说道:“陈知事,去年本督不是拨下了钱粮,命令屯守司在各地打井、挖渠、整修水利设施吗?为何今年各地屯田还是如此模样!”
陈子同闻言急忙上前说道:“启禀督师,去年属下已经带人在蓟辽四镇整修水利了,共计打井三百三十余口,挖渠上百里,并且还疏通了不少原有的灌溉设施。但是,自打今年以来,咱们大明北方各地就降雨稀少,特别是山海关以外,更是滴雨未下啊!屯守司打好的水井大部分都已经干涸了,现在就连百姓的饮用水都已经保证不了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水来浇地啊。”
“蓟州镇和通州镇的情况如何?”
陈子同叹了口气,说道:“比山海镇和辽东镇稍好一些,但是通州镇和蓟州镇的屯田今年也是铁定歉收了,产出的粮食能够两镇自用的,那就算是老天开眼了。”
刘云威听完之后心中忧愁不已,一双剑眉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想了一会儿,说道:“马上以督师府的名义下令,各镇驻军出动帮助各地百姓进行抗旱。实在不行的话,只能靠人挑马驼从附近的河流、溪水中运水浇地了。”
周天逸蹲在地上捧起了一捧土,只见已经半沙化的土壤顺着周天逸的双手漏了下来,随风飘散。
“督师,如果旱情再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只怕是运水浇地都不可能了,那些河流、溪水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干涸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刘云威铁青着脸继续说道:“本督现在最担心的,其实还不是旱灾。本督接到了探查司的消息,朝廷竟然免除了江南各地的商税、矿税,同时在北方各省大力增税,将数额巨大的赋税全部压在了平民百姓身上,那些土里刨食的农民能有多少钱粮?今年国朝北方的旱情又如此严重,朝廷此举是在逼迫那些穷苦百姓揭竿而起啊!”
周天逸和陈子同闻言都是骇然心惊,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恐之色:这可是天下大乱的征兆啊!
三日之后,山海关蓟辽督师府。
刚刚从辽东镇返回蓟辽督师府的刘云威顾不上休息,在书房内审阅着督师府各司以及各镇总兵上报的关于钱粮收支文书。只看了一会儿,刘云威的心情便坠到了谷底,一股恶寒之气瞬间就冲到了头顶,将整个人都冻在了椅子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要说前几日屯田大旱对刘云威来说只是一个巨大的困难的话,那现在各镇的财政状况就是一记闷棍了!
“截止到崇祯元年三月底,蓟辽督师府支付各处用度需白银八万九千余两,粮秣两千七百石,实收白银七万一千余两,实收粮秣九百石……”
“截止到崇祯元年三月底,通州镇支付各处用度需白银三十八万六千余两,粮秣九万零七百石,实收白银二十七万九千余两,实收粮秣八万零三百石……”
“截止到崇祯元年三月底,蓟州镇支付各处用度需白银三十九万四千余两,粮秣十万一千二百石,实收白银三十三万五千余两,实收粮秣九万零七百石……”
“截止到崇祯元年三月底,山海镇支付各处用度需白银三十九万九千余两,粮秣十万三千三百石,实收白银三十万八千余两,实收粮秣八万九千石……”
“截止到崇祯元年三月底,辽东镇支付各处用度需白银四十一万九千余两,粮秣十二万八千四百石,实收白银三十二万一千余两,实收粮秣七万石……”
“这才刚到三月,整个蓟辽督师府就亏空了三十多万两银子,七、八万石粮秣,要是不想想办法的话,督师府可是支撑不到秋收的!”
想到这里,刘云威便派人将马世明和袁明轩叫了过来,待二人赶来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现在督师府的财政非常艰难,本督急需好的建议,以便开源节流。马知事,给本督想想办法,看看督师府应该如何快速提高市舶司的收入。袁知事,你看看咱们是不是能向朝廷那边要些支援;此外,派人联系郑芝龙,看看能不能多要一些钱粮支援。”
马世明愁眉苦脸的说道:“督师,属下此前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但是现在确实没有好的办法啊!最挣钱的要数跑海了,但是跑海的周期太长,短时间内大规模的增加收入不现实啊!”
袁明轩也是摇头说道:“督师,朝廷那边咱们恐怕是指望不上了。自从陛下下旨免除了江南商税和盐铁、矿产的赋税之后,国库的收入就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现在朝廷都是自身难保了,根本就不可能有钱支援咱们!现在,就连汉威军的军饷朝廷都开始拖欠了。而郑芝龙也送来了书信,泉州那边也出现了问题,佛郎机人(西班牙人)突然出兵攻占了台湾鸡笼(今基隆),并且筑城据守,接着又占领了淡水、宜兰等地,现在郑芝龙正筹集兵马、战船,准备和佛郎机人开战。所以,郑芝龙那边支援咱们的钱粮不但无法增加,然而还要再减少四成!”
听到这里,刘云威气得一把掀翻了书案,怒气冲冲的说道:“都是那些东林狗贼干的好事!放着富可敌国的豪商不去征税,反而不断的向农民增税,以至于现在如此艰难,这群混账东西!”
袁明轩也是怒气冲天,说道:“那些东林党人绝大多数都是江南人,而且大多数人都在江南有产业,涉及盐铁、矿产等,基本上是什么赚钱他们就做什么。现在魏忠贤死在了去凤阳的路上,那些东林当人自然要蛊惑陛下免除商税、矿税了,谁会心甘情愿的向自己收税啊!”
说到这里,马思明突然一拍手,大声说道:“对了!督师,属下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门路!”
刘云威闻言大喜,急忙说道:“什么门路,快说!”
“蜀王!咱们可以去找蜀王,四川盛产井盐,咱们大可以联合蜀王贩卖井盐,这可是一座金山啊!”
话音刚落,刘云威还没来得及说话,袁明轩便摆了摆手,说道:“蜀王那边咱们就不要指望了,动动嘴巴的事情还好,就像之前朝廷给督师封伯那次,蜀王到还可以指望一下;像这次这样真金白银的合作,需要蜀王出钱出力帮咱们,那是不可能的!”
刘云威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袁知事说得对,蜀王只能是遇到事情帮咱们声援一下而已,出力是不可能的,咱们还是要想点别的门路。”
三人一时之间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都在冥思苦想如何走出困境。
忽然,刘云威想起一件事来,便对袁明轩说道:“袁大人,你还记不记得晋商?”
袁明轩闻言灵机一动,顿时来了精神,说道:“督师是想从晋商那边捞些好处?”
“不!”刘云威冷笑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光是捞些好处这么简单,本督要将八大晋商连根拔起!只要铲除了那些祸国殃民的汉奸晋商,不但可以解决咱们现在所面临的困境,还能积累下巨额的钱粮,将来可以用这笔巨款作为大军北上辽东的军资!”
袁明轩和马世明闻言都是吃了一惊,暗道:“督师这是要搞大动作啊,要出大事了!”
袁明轩有些担心地说道:“督师,那些晋商不但和满清有所勾结,而且和朝中大臣,特别是东林党人来往甚密,要是动了晋商的话,咱们蓟辽四镇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刘云威丝毫不为所动,反问道:“就算是咱们夹着尾巴做人,那些东林党人就不会找咱们的麻烦了吗?现在魏忠贤死了,阉党覆灭了,整个朝廷之中还能威胁到东林党把持权柄的,就只有本督了。如果本督猜得没错的话,下一个要倒霉的就是我了!”
“所以督师想要先动手?”
“没错!”刘云威冷笑着说道:“本督先下手为强,将晋商彻底铲除。本督倒要看看,等那些晋商的罪证全都重见天日的时候,那些道貌岸然的东林党人有什么话说!只是现在本督还没有想到动手的理由!”
突然,程世勇快步走了进来,对刘云威说道:“启禀督师,探查司急报:昨日一早,陛下为了节省朝廷支出,下旨裁撤全国驿站!”
听到这里,刘云威暴怒不已,大声说道:“陛下为何如此糊涂啊!驿站是朝廷耳目、大军的保障,如何能轻易裁撤?像陛下出这个主意的人应该千刀万剐!”
袁明轩也是急忙问道:“知不知道重点裁撤的地方时哪里?”
“陕西、山西、河南!”
刘云威和袁明轩几乎同时想到了什么,二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纠结的表情。
“也许,出兵的理由就快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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