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李沐望地上吐了两口,象是要甩掉这不该生出的心思。
静下心来费力地思索着对策,自己虽然没有造反的意愿,但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李世民一旦得知自己的身世,恐怕不会去想自己有没有造反的意愿。
最大的可能是自己哪天晚上睡下之后,再也醒不过来。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的恼火,如同头上悬挂着一柄随时会掉下来的斯摩达克斯之剑。
横想竖想唯一的解决办法好象就只有造反了,只有将李世民从皇位上拉下来,才能真正让自己得到安全。
可如今自己要将没将,要兵没兵,更重要的是要人脉没人脉,光杆司令一个,如何造反?
就算是兄弟,如果李沂得知自己为什么要造反,结果恐怕也不得而知。
更何况别人。
如今天下百姓人心思定,不象前隋末年各地百姓造反风起云涌,可以浑水摸鱼。
李沐颓丧地摇摇头,这事太难了。
造反这条路现在显然是走不通的,不说李世民夫妇对自己还不错,就说真造反了,死伤的依旧是百姓,与国无益,与己无利,平白削弱了大唐国力,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李沐真心不想干。
大唐如今也可以说是国泰民安,仅仅为了替李建成复仇而掀起腥风血雨,太不值得。
自己年龄还小,时间是自己的优势,就算再等十年二十年,自己也正当壮年,到时等李世民死了再考虑是否造反也不迟。
加上自己知道李承乾与李泰夺位,李承乾被废,李泰被赶出京城。
到时会有机会也说不定。
现在能干的只有拼命地壮大自己的实力,在暴风雨来的那一天前,为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营造一个安全的港湾。
如何摆脱现在这种困境呢……该不该就此养望,以待来日呢?
揉搓着手中的白玉佩,这玉佩不象是普通人家所能拥有的,自己的生母究竟是什么出身?
想到这个可怜的女子,李沐心中有些伤感,毕竟自己的肉身是她生的,无论如何,叫她声娘也应该,日后去找找她的亲人,如果还有人活着,也好尽份心意。
那个官员和医师还活着吗?会不会突然冒出来指证自己?
李沐在千头万绪、浑浑噩噩中沉沉睡了过去。
……。
李沂一早就来找李沐,打算与李沐一起去向杨氏请安。
发现常玉二人不见了,问道:“大哥,常大叔二人怎地不见人影?”
李沐装作随意地对李沂道:“他们说是要去探访久别的故友,昨晚就离开了。”
李沂不解地问道:“路上没听他们说在长安有故友啊?”
李沐恼怒道:“多问什么?”
李沂见李沐生气,只好应道:“知道了。”
李沐拍拍李沂肩膀,换了种语气道:“走,先去向娘请安,再去看看咱们的五百护卫。”
李沂高兴起来,道:“我也想他们了。”
二人向杨氏请安之后,便去了军营。
此时的护卫们,再不需要李沐盯着训练了。
等李沐二人到达时,他们早已完成了上午的体能训练课目,正在进行队列训练。
李沂看着这些护卫,发现这已经再也不是自己训练的那群良家子了。
而是一营嗷嗷叫的虎狼。
李沂自小喜爱军伍,跟随李英节刀弓弦马无不熟悉,虽然他练不出精兵,可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啊,兵的好坏,他一眼就能分清。
“大哥,这是你练的?”
李沐得意地一笑,道:“那是自然,你觉得如何?”
“太棒了。”李沂突然沮丧起来,“一直以为大哥头脑比我好,没想到……。”
李沐拍拍他的头道:“别妄自菲薄,我只是训练了他们体能和队例,至于刀枪弓马,还得你去训练。”
“大哥是说还是由我来带这些兵?”
“当然,你可是咱李家的大将军嘛。”
李沂闻言高兴起来,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将他们打造成精兵。”
“已经设定的训练项目照旧,不要更改,你就负责训练他们刀枪弓马以及阵法。”
“是。”
将护卫重新交还给李沂,李沐放心地离开了。
李沐前所未有地感到无助。
原来以为就杨氏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却没想到连李英节都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在李家生活了十年,才发现这一家原来与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而这世上真正有血缘的却是杀了自己一家满门的李世民。
李沐害怕了,他感到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自己的头顶,不知道何时掉下来。
要解除这把剑的威胁,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
李沐心中,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壮大自己的力量。
这力量绝不是军队,而是李沐从后世学得的知识。
可知识现在只存在于李沐的脑袋里,要想让他转化为力量,有太多的路要走。
李沐要走的第一步就是制碱。
无论是造纸、肥皂、玻璃……都需要碱。
……。
这一天,大安宫中。
一脸病态的李渊已经三日没有出屋了。
去年以来,身体时好时坏,御医检查不出李渊究竟得了什么病,皆推说是风疾。
既然查不出,自然无法对症下药,只好开些利气滋补的药维持着。
可李渊心中明白,自己恐怕是熬不过今年夏天了。
说来也怪,原本已经是心如止水、听天由命的李渊,在看见了李沐后,竟不想死了。
他此时正闭着眼睛,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病体,听着孙华的禀报。
近侍孙华凑到李渊耳边,低声道:“陛下,李靖遣人传来消息。”
李渊双眼一睁,问道:“怎么说?”
孙华小心翼翼地从胸口取出一块帛片,递到李渊眼前。
李渊睁开眼睛看去,只见帛片上写着,“经暗查,判定生辰有假,两个知"qing ren"突然失踪,极有可能来了京城,投奔当事人,另善后事宜已办妥。”
李渊眼中精光一闪,忽地站立起来,这一刻竟看不出丝毫病态,仿佛那个叱咤天下的开国皇帝又回来了。
可也就这么一下子功夫,李渊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就萎靡下来。
李渊睁着婆娑泪眼,嘴上呐呐地嘟哝道:“老天有眼,建成吾儿总算是留下了子嗣。”
边上孙华也泪眼朦胧,抽泣着劝谏道:“陛下节哀,保重龙体要紧。”
李渊突然回头对孙华道:“速传李沐,朕要见他。”
孙华闻言一惊,赶紧劝阻道:“陛下万万不可,宫外侍卫皆是皇上所派,人多眼杂,若贸然传召李沐前来,恐反害了李沐。”
李渊怒道:“怎么?朕不过就是传召一个臣子,还怕了那逆子不成?”
孙华吓得连忙跪下,压低声音连连磕着头劝道:“陛下慎言,陛下慎言,这话可万万不敢传出去啊。”
看着孙华惧怕的神情,李渊心中一阵悲凉,是啊,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太上皇,要兵没兵,要权没权,在此苟延残喘而已。
那逆子弑兄诛弟,真不得已时,恐怕弑父之事未必做不出来。
那天若不是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劝说,自己见机快,恐怕还活不到今日。
十年了,自己委屈求全,日日假装饮酒寻欢,不过就是想避免子弑父的惨剧。
自己甚至从禁中搬出,来到这偏僻的大安宫里,不过就是想离那逆子远点。
这些年来,自己也渐渐看淡了,大唐终究是李氏的天下,那逆子终究也是自己的骨肉,真要是废了李世民,那自己归天之后,谁来承继李唐江山?
况且权力交替,兵事再起,动摇的也是李家天下的根基。
本想就这么眼睛一闭,万事成烟。
李沐的出现,让李渊的心枯井生波、死灰复燃起来。
李建成本是太子,李沐既然是李建成的遗腹子,由自己为他的身世背书,继位的正统性应当不成问题。
权力这东西,一旦上过手,就无法再轻易舍弃,皇上和太上皇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权力却是天壤之别。
何况李渊是被李世民逼迫下野,心不甘情不愿。
李渊有心扶助李沐,而自己则可以在幕后操控,数年之后,就算自己归天,李唐天下也能存续下去。
可如今这一病,让李渊深深地明白了,人终究无法胜天。
空有回天之志,却无回天之力。
李渊重重地叹了口气,颓丧地躺回摇椅。
孙华暗暗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陛下要是真想见李沐,不如让老奴禀告皇上,获允后再传旨召见。”
“罢了。”李渊闭着眼睛挥了挥手,孙华轻轻地退了出去。
李渊毕竟没有老糊涂,他明白以他的岁数、身体,再想发动政变已是不可能了。
既然夺位无望,那就只能退而求次,能让李沐平安地活下去,也好承嗣李建成一脉。
让李沐能平安地活下去,最关键的地方是保密,而保密的关键在于连当事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所以,李渊知道,召见李沐已经是奢望了。
李渊闭上了眼睛,陷入深深地沉思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