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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这次持续多久?”林泽说, “估计连七天都到不了。〝/>

    “绝对到不了七天。”司徒烨看手机上新闻, 说, “顶多就两天。”

    林泽朝余皓道:“一月专题想好了吗?”

    余皓道:“正找着呢。”

    林泽说:“和金老师竞争上版吧。”

    余皓抓狂道:“怎么可能!”

    周昇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正在办公室里,说:“老婆, 你捅出大热点了。”

    余皓道:“金老师的专题,功劳不归我。”说着又听见周昇在那边朝同事说:“这个实习编辑就是我老婆”

    “什么金老师的专题。”周昇朝余皓道,“感谢你老板和老板娘栽培了吗?别人给你修了好几天图呢!”

    余皓这才想起来,林泽与司徒烨都没署名, 赶紧出门跑了。

    林泽:“???”

    余皓过了一会儿,带着手冲壶和滤纸、咖啡粉过来,说:“老板, 老板娘, 我给你们做手冲咖啡喝。”

    司徒烨道:“哟, 还有咖啡?阿泽,你内疚不?”

    余皓:“???”

    林泽无奈道:“余皓,稿费都给金老师了,这个我本来不想说的”

    “没关系!”余皓道,“都给他!这是我人生的第一篇稿子!居然,啊啊啊——”

    余皓充满了感激之情,给司徒烨与林泽做手冲咖啡, 司徒烨道:“挺标准, 跟谁学的?”

    “我们陈老师。”余皓说, “他是曼哈顿手冲咖啡大赛季军, 北美优胜选手,进了决赛的。”

    “还行。”司徒烨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林泽说:“你老板娘是亚太地区咖啡大赛亚军。”

    余皓:“”

    “别太骄傲了!”林泽道,“我觉得你得挨几句骂才清醒点儿,专题呢?最近做什么去了?”

    司徒烨笑道:“你就让人家骄傲一下怎么了?”

    余皓道:“之前我选了一些,你看吧。”

    余皓把选题发到林泽手机,林泽看了眼就说:“不行,这都是什么鬼?你真是急需敲打。”

    “哦不行吗?”余皓道,“那我再找下吧。”

    “人贩子你上哪儿找去?”林泽道,“前几年很多这个专题了。食品健康现在没必要做,炒房团勾结当地政府这个还行,但以你现在的本领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幼儿园虐童不做,也已经爆了。你的选题简直没事找茬,我看你像找地方政府踢馆的,不像调查记者。”

    余皓道:“那我再想下。”

    林泽说:“要广开社会关系,你才有门路,知道他们最关心什么,最需要解决什么问题。从群众中来”

    司徒烨自己编了个曲,跟着唱道:“到群众中去——”

    “对——”林泽说,“我怎么越来越像老干部了”

    余皓点点头。

    林泽说:“实在不行,你拣别的调查记者做过,却没引起注意,更没解决的专题也行。咱们这行偶尔也炒下冷饭,但一定要做得深入、全面。”

    “我再想想吧。”余皓答道。

    “你要报道的内容,”林泽最后说,“是这个世界的‘切肤之痛’,今天下午开始,就出去跑采访吧,跑多了你才知道什么是切肤之痛。”

    “我稿子还没写完”余皓道。

    “加班啊。”林泽道。

    “好的。”余皓只得说,但他停下动作,思考林泽说的话,他有许多话需要消化。

    “切肤之痛。”余皓说。

    “切肤之痛,它不一定是轰轰烈烈的大事。”林泽说,“我们不是拆迁办,有破坏力,但不为破坏而破坏。不是要把政府的腿给打断,有时候你只要撕下很小一块露在外头的,譬如说嘴唇上起的皮,就能让这个‘人’痛得发抖。”

    余皓说:“在于联系是否深。”

    “嗯。”林泽说,“记得抗战老兵专题么?留守儿童、抗战老兵、自闭症患者,切肤之痛也不一定就是恶行,调查记者除了揭露恶,也要学会报道善。”

    余皓点点头,继续写金伟诚的稿子。司徒烨问:“元旦你们怎么过?叫上愤怒小鸟,咱们团建去?”

    林泽道:“外头冷得要命,零下十来度,你还去吹冷风倒数吗?要么来咱们家吃顿饭吧。”

    司徒烨:“我不!我不想大扫除了!家里乱七八糟的!为什么放假还要我干活啊!”

    余皓想了下,给周昇发了个消息,周昇答道:可以啊!我正想请你领导吃饭呢,他们愿意来,完全可以。

    于是余皓邀请林泽、司徒烨,新历除夕来新家吃晚饭等倒数,司徒烨一听正中下怀,说:“很好!我惦记你男人做的饭很久了,看看到底有没有你吹的这么神,反正去你家吃饭,吃完就走了也不用我帮忙收拾。”

    调查事务所里,周昇做完了他的第二份活儿,与同事联手,拍到了那名项目经理与竞争公司主管在咖啡厅里碰面的照片。并将他几乎所有的行踪都记录了下来,整理文档,准备发给甲方。

    “哟,这啥?”同事说,“我没看错吧?金沙的太阳鸟?”

    周昇捋了下头发,注视电脑屏幕,右手控制鼠标,左手按键盘,给照片修改文件名排序,挽起袖子的左手手臂上,戴着金乌轮。

    “嗯。”周昇道,“工艺品。”

    同事笑道:“怎么把这东西戴手上,还以为是个表。”

    周昇答道:“和我老婆的定情信物呐。”说着把金乌**方地摘下来,递给同事看,同事道:“纯金的?”说着拿在手上抛了抛,恰好这时候肖简出来了,同事们正在传看金乌轮,扔给了肖简,肖简道:“这是什么?”

    周昇笑道:“我的,一件小饰品。”

    肖简扔了回来,示意周昇跟自己走,说:“有件事儿派你,你媳妇不是报社的么?替我打听个消息。”

    当夜。

    “你搞这么多金乌轮做什么?”余皓傻眼了,看见桌上一大堆一模一样的金乌轮,跟一堆硬币似的。周昇弹了下其中的一个,说:“没事儿,就是玩玩。”

    桌上二十个金乌轮整整齐齐,周昇十指按着,又划来划去,转了几圈,说:“认得出是哪个么?”

    余皓选了一个,拈起来给周昇,周昇点了点头,说:“是它。”说着却不接,答道:“先放你那儿。”

    余皓疑惑地看周昇,说:“有人想偷金乌轮?怎么可能?”

    周昇答道:“没有,就玩玩,你别担心。”

    余皓在桌前坐下,周昇拿了个铁盒,把余下的金乌轮全部扫了进去,又说:“我们老大找你打听个消息,看下这个人。”

    周昇递给余皓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很精神的中年人。

    “这不是那个谁么?”余皓道,“我记得他!”

    照片上的男人,正是两年前欧启航事件里,前来学校与他们寒暄的三个男人之一!但当时自我介绍过的男人,只有一个“任冲”,是以余皓并不清楚另外两人的名字。

    周昇说:“三个人,我们公司那个老板是第三个,叫秦国栋。这人是第二个,叫赵梁。任冲是黄霆的直属上司,嘿,你说这事儿有趣不?”

    余皓道:“怎么回事?他们仨不都是调查组的么?”

    “拆伙了。”周昇说,“就在启航小子那事儿结束后,你顺便朝你老大打听下就行,也别太当回事儿。”

    余皓道:“奇怪他们仨之前不是同事吗?你们老板应该更清楚他吧?”

    周昇摊手,现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嘲讽笑容。余皓挠挠头,不太明白这里头有什么联系,便也不多问,拍了下照片,决定找个合适的时候问下林泽。

    距离元旦还有不到一周,余皓出去采访了两期圣诞节专访,金伟诚则请了个假,二十八号就走了。最后一天中午,大伙儿无所事事,林泽找总社借了个不回家的责编过来,替他们值班,今天提前放假,回家洗澡,晚上过来玩。

    欧启航没回家,推了同学的约,外头实在太冷了,正好来余皓家玩,陈烨凯也没事做,当即一口答应。

    中午余皓采访完先去找周昇,周昇坐桌子边上,正在与一群调查员闲聊下国际象棋。整个事务所里不到五十平方,乱糟糟的,周昇朝余皓打招呼,事务所里头全是年轻人。

    “嫂子来了。”周昇道,“叫嫂子。”

    “姐夫好!”众人纷纷起哄道,“姐夫好啊。”

    余皓:“”

    周昇怒吼道:“别找死!”

    余皓认识了周昇的同事们,这伙人给他的感觉都平头正脸的,全穿着西服,却有点说不上来的气场,搬了一箱零食,众人便一拥而上地分了,这让他想起还在学校时那群体育班的家伙。

    周昇正了下衣领,过去办公室敲门,朝经理道:“老大,我回去了啊。”

    “回呗。”肖简戴着眼镜,看一份档案,抬头,余皓道:“老大好。”

    “那电池厂专题你做的?”肖简说,“牛叉!妹妹好。”

    余皓一手扶额,周昇穿上外套,搭着余皓走了,去海鲜市场买晚上的吃的,准备做个火锅招待客人们。

    “像不像一群兵痞子。”周昇说。

    “对对!”余皓道,“可怎么年纪都比咱们小?”

    周昇道:“好几个退伍的,还没到二十呢。”

    这伙私家侦探个个人模狗样,偶尔接了活还放出去当下保镖,余皓平时听周昇说了不少趣事,工作也没有想象中的辛苦。周昇刚到单位时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人又聪明,整个组里现在几乎都听他的,军师一般,混得如鱼得水。

    “多买点螃蟹。”周昇道,“我来弄。”

    余皓总是恐惧被螃蟹夹了,周昇拎着一个给他看:“这个咋样?你别怕啊!么哒一个!你看它多可爱?肉一定很嫩。”

    余皓:“小心鼻子被它夹!”

    下午做饭时,余皓大着胆子用两根筷子拉开螃蟹的钳,让周昇拆它。周昇道:“螃蟹不能贪图方便一刀钉肚子钉死一钉死肉质就松了你不是怕它的么?”

    “我更怕你被夹。”余皓紧张道,“你快点啊!”

    周昇处理了螃蟹,开始串虾,余皓拿个小刀起鲍鱼,想想今晚也真热闹,这顿家宴居然请了这么多人,唯一遗憾的就是黄霆来不了。

    门铃响,客人陆陆续续来了。

    “恭喜新家乔迁。”陈烨凯先递给余皓一瓶酒,再送他一本雪莱诗集,“补你的生日礼物。”旋即轻车熟路地进来,说:“哟,新家真不错,还能看见大裤衩。”

    欧启航跟在陈烨凯身后进来,大喊一声:“好久不见!”

    欧启航长大了不少,感觉成熟了许多,虽然经年未见,却依旧十分熟络,脱了运动服,递给余皓清华的研究生招生简章,便去帮周昇处理晚饭食材。林泽与司徒烨也来了,也带了瓶红酒。

    余皓介绍了欧启航,众人寒暄几句,林泽打发余皓去忙,说:“不用管我们,我们会当成在自己家的。”

    陈烨凯与林泽聊过,这次见面很快就熟络了,周昇只说欧启航是余皓干弟。先前周昇让傅立群把家里的游戏机寄了过来,于是欧启航与司徒烨开始打使命召唤,林泽与周昇则下棋聊天,陈烨凯给余皓带了些书,余皓提到毕业论文,陈烨凯想了想,说:“可以,不过得找你们系主任打个招呼。”

    余皓说:“这样你指导我写论文就行了。”

    陈烨凯道:“我觉得你已经用不着我指导了。”

    “只是得麻烦你回去陪我答辩。”

    “没问题。”陈烨凯道,“小事,你想考我的研究生么?”

    余皓惊讶道:“你可以带硕士研究生了?”

    陈烨凯笑了笑,说:“你不怕累,可以考虑。”

    余皓确实有点心动,陈烨凯来交流的这个学校在北京算不错的大学,虽没到一流,人文与社会科学却都很强。考上这学校的研究生,多半薪水就能实现质的飞跃了。

    “我好好想想。”余皓答道,把菜端上桌去,周昇去开酒,开饭,给大伙儿倒酒,余皓忽然觉得这场面相当梦幻,自己单位的上司,居然和陈烨凯、欧启航认识了!周昇碰杯,漫不经心道:“来来,咱们都因为余皓聚在了一起,天南地北都是好朋友,大家随意。”

    余皓差点把酒喷出来,但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当即大笑。

    司徒烨朝欧启航道:“小朋友能划拳吗?”

    欧启航开始和司徒烨划拳,余皓心想这俩貌似还真能自来熟,周昇一边给余皓剥虾一边说:“这儿是阿泽最老还是凯凯最老?”

    林泽:“为什么要说‘老’呢?!”

    陈烨凯:“就是!”

    两人碰杯,余皓道:“只要长得帅,老了还是钻石王老五的。”

    周昇道:“那不帅的叫什么。”

    林泽说:“就是老光棍吧。”

    众人疯狂大笑,吃到一半,聊起媒体的生态,余皓正吃着周昇给他烫的肥牛,突然桌上说话的就剩陈烨凯与林泽,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对啊,那你说国内和国外有什么区别呢?”林泽道,“我不是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但大伙儿心里最清楚。”

    陈烨凯道:“这是东西方文化所造成的,对‘人’本身认识的区别”

    余皓心想卧槽这俩怼起来了?自打入职以后,余皓就常觉得陈烨凯与林泽在某一方面有点像,却不知如何去形容。他俩年岁相仿,一个学问通达,一个阅历丰富,只不知道要是意见分歧吵起来,会是什么个结果。

    现在居然真的怼起来了!两大男神在辩论?!

    “对人本身无论如何认识,”林泽道,“从我们生存的最终目标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们不谈虚无论那套,不就是去寻找自由吗?喝。”

    陈烨凯只得喝酒,侧身手肘搁餐桌上,说:“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很自由吗?”

    “当下,”林泽说,“是自由的,因为我的**不强烈,我的自由意志不会被**所束缚。”

    陈烨凯:“所以,这不就回到我们最开始说的问题上来了?我们只是因为知道人生苦短,才不停地去压制自己。得不到的,就假装不想要。实际上许多念头就像识门识路的野兽,你把它赶走了,它始终记得你家在哪里,最后还是会在某个夜晚回来,对不对?你得驯服它。”

    林泽不说话了,陈烨凯一指酒杯,换林泽喝。

    “才能完成内心人格的统一,”陈烨凯说,“获得真正的自由。”

    所有人各自吃着火锅,听两人辩论,一时无人插嘴。

    林泽道:“一切表象中的活动,只是使我们感觉自由的假象。”

    陈烨凯:“”

    林泽扳回一局,指酒杯。

    换陈烨凯喝了,陈烨凯喝了口酒,周昇给两人斟酒,陈烨凯突然从林泽的话里得到启发,说:“他否定自由意志的存在,你觉得你有自我意志么?你承认他,承认人的**不会得到满足,已经满足的愿望,将被没有满足的**所取代。承认幸福只是暂时脱离痛苦的满足,也就意味着,你已经不相信理想主义了。”

    说着,陈烨凯朝林泽期待地扬眉。

    林泽道:“我不完全赞同他的观点,他还推行禁欲主义呢。”

    陈烨凯:“按你的逻辑来说就是这样。”

    但林泽仍然承认陈烨凯的回击逻辑踩中了弱点,自己喝酒。

    余皓到了这时候才听懂,林泽用叔本华的论点反驳陈烨凯,却被陈烨凯抓了个漏洞。

    林泽:“我只是认为,许多目标与理想是可以被修正的,成家前有成家前的理想,成家后有成家后的理想,这取决于生活的际遇,对满足**的追求同理。”

    陈烨凯道:“可有些事情存在于本性里,从你开始接触到它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都不会改变。”

    林泽:“比如说呢?”

    陈烨凯没有说话,周昇笑了起来,正要与他们碰杯时,林泽得不到答案,又说:“理想对我而言,它就是列车的停靠站,一站接一站,我不用去想终点在哪里。”

    余皓心想:对!说得太好了!

    “对我而言”陈烨凯想了想,不再争论。

    “它是城市里的北极星。”陈烨凯道,“住在繁华的闹市里,灯光会掩盖掉它的光芒,但它一直在天上,只是我们看不见。”

    “等到孤身上路,流浪在旷野里的夜晚,它才会为我指引方向。”

    余皓心想卧槽,好像还是陈烨凯厉害点。

    “喝酒。”陈烨凯回过神,大家便碰杯。

    突然气氛变得有点凝重而沉默,司徒烨用筷子敲敲杯子,说:“唱歌吧?”

    余皓道:“好!”

    “等等!”欧启航道,“先看下跨年晚会唱什么!”

    欧启航拿了遥控器,开电视,里头确实有不少今年的流行歌,晚会一出,众人便有了消遣,神经病一般跟着唱歌。不多时,余皓收了碗筷,欧启航帮忙洗碗。周昇切了水果拿出来让大家吃,与司徒烨坐着看晚会,林泽与陈烨凯则把没喝完的酒拿到大落地窗前的书架下,坐在软沙发上聊天。

    “我以为你会带你男朋友过来。”余皓朝欧启航道。

    欧启航穿着周昇的围裙,很乖地在洗碗,看了余皓一眼,笑了笑。

    “我没交。”欧启航道,“也没去约炮。”

    余皓道:“没谈恋爱吗?”

    欧启航说:“有个学弟喜欢我,我还在考虑,没什么感觉。”

    余皓说:“喜欢再回应他,不喜欢,就要认真拒绝。”

    欧启航擦盘子,一本正经道:“就像你当初拒绝我一样吗?”

    余皓笑着说:“是的。”

    欧启航看了不远处一眼,说:“凯叔是不是谈过一场很难忘记的恋爱?”

    余皓道:“这话你该自己去问他,我可不知道。”他突然有点好奇:“怎么变成‘凯叔’了?你们在北京见过面吗?”

    欧启航说:“有啊,不过都是我找他,他才偶尔出来,他没主动找过我。”

    余皓顿时觉得有点戏了,陈烨凯相当难约,空闲时间他宁愿一个人在家里读书,能微信说的不打电话,能电话说的不见面。基本上从他到学院以后,只有余皓能把他约出来。其他任何人,从来就叫不动陈烨凯。

    他有点想问欧启航对陈烨凯有没有感觉,却又觉得尴尬。

    “你想问我喜不喜欢他。”欧启航说,“又怕我尴尬吗?”

    余皓:“”

    余皓洗完筷子,拿给欧启航,欧启航擦干,说:“尴尬是很好的。尴尬是种把自我与世界彻底分割的情绪,一个人最尴尬时,也代表他与周围环境完全抽离的那个瞬间,这个时候对‘自我存在’的察觉感最强。我半点也不介意这种情绪。”

    余皓说:“你一定是计算机学多了,简直像个ai。”

    欧启航笑了起来,说:“有一点吧。”

    余皓惊讶道:“有一点喜欢?”

    欧启航把锅放好,一本正经地说:“有一点像ai。”

    欧启航坐到沙发上去,与余皓加入了周昇、司徒烨。

    司徒烨道:“他俩忧郁得挺像,据此判定都有忘不掉的”

    余皓过来以后,周昇与司徒烨便停止了讨论,司徒烨不想在余皓面前八卦林泽,毕竟余皓还是他下属。

    “这是我家里第一次有这么多gay。”余皓道。

    欧启航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gay派对。还以为你们会给我介绍对象呢。”

    司徒烨说:“你这长相还用得着介绍对象?”

    欧启航道:“和小学弟谈恋爱没意思,我要攻大哥哥,你要单身的话就好了。”

    周昇道:“小奶狗你喜欢当年下攻啊,其实你是个小受吧?”

    司徒烨朝欧启航抬眉,说:“大哥哥经验丰富,寻找大哥哥,解锁更多姿势。”

    欧启航道:“那你帮我找个大哥哥吧。我觉得我真是,标准都快降低到是个男的就行了,大哥哥也好,小弟弟也行。”

    余皓:“”

    司徒烨:“但一旦真的想走进一段关系里,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嗯。”欧启航点头,眼里带着笑,说,“哪里都不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没有任何感觉,有时觉得我就像个机器人,连去尝试谈恋爱,也全跟着程序在走,按部就班的。这在心理学上叫什么?”

    余皓道:“安全感开始缺失时,内心启动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

    司徒烨想起余皓的专业,有点惊讶地略抬了下眉头,余皓解释道:“尝试着进入一段亲密关系,也即意味着你将受到恋爱的冲击,这个时候安全感会产生动摇,有些人的内心会分离出另一个虚假的人格作为表象,来对真实的人格作为保护。即‘你希望被人看到的自己’与‘真实的自己’。如果人格不统一,就会很难持续下去。”

    欧启航道:“凯叔也是这样么?”

    一片安静,欧启航看了眼陈烨凯,余皓道:“你又把天聊死了。”

    司徒烨道:“我发现这小子的话我常常就接不上。”

    余皓道:“我从认识他第一天起,我就接不上他的话,总是把天聊死,很正常,只有周昇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当个坦诚的人嘛。”欧启航笑道。

    周昇拿了把卡片,说:“玩桌游?霸道总裁在线发牌,你有疑惑可以自己去问他啊。”

    于是四人开始玩桌游,余皓时不时一瞥角落里的林泽与陈烨凯,从晚饭后开始,就一直是陈烨凯在说,林泽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给几句评价。

    到得十一点时,两人都喝了不少酒,林泽过来躺在司徒烨怀里,陈烨凯则搓搓脸,加入了桌游。

    十二点,倒数,众人像一群野狗般在余皓家里窜来窜去。落地窗外放起了烟花,余皓接到傅立群的新年电话,按着一边耳朵到角落里去接听。

    “新年快乐!”周昇过来朝听筒喊道。

    欧启航喊道:“群群!新年快乐!“

    陈烨凯过来喊道:“立群!新年快乐!”

    司徒烨与林泽也朝电话喊道:“新年快乐!”

    林泽又补了句:“别管我是谁!咱们不认识!”

    余皓大笑,傅立群在健身房里,躬身收拾东西,坐在拉力椅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新年快乐,兄弟们都快乐。”

    party开完,一地狼藉。

    第二天,余皓被周昇抱着,坐起来看了眼,到处都是酒杯水果盘,家里乱七八糟的,顿生绝望之心,只得躺下假装没看见,继续睡,等周昇自己起来收拾。

    新年新气象,新专题——啊啊啊!我的专题怎么办啊!余皓彻底抓狂了,和领导关系搞再好也没用,林泽这种上司只会对他更严!

    元旦第一天,周昇带着余皓,出去干活了。

    余皓:“你不放假吗?”

    “加班加班,赚点儿钱养家糊口嘛。”周昇把余皓带到抓娃娃机前,给他两百块钱,拿着哈苏说,“我抓出轨去了。”

    余皓道:“不,我要跟着你!抓娃娃哪有抓出轨好玩!”

    周昇道:“那你别笨手笨脚的,听我指挥。”

    周昇给余皓做了身修身西服,以便他以后混进什么正式场合采访用,两人穿着正装,在三里屯太古里附近蹲守目标。

    周昇很有耐心,坐在一家咖啡馆里一直等,余皓趴着无聊了一会儿,拿着根饼干棍捅他的鼻子,周昇的鼻子确实很漂亮,一看就知道器大活好。余皓想起上回陪他从gay吧门口经过,分分钟有人要扑上来的场面。

    周昇道:“余助理,不要做欠打的事。”

    “总裁。”余皓说,“我们来谈谈你们公司的收购案吧。”

    周昇道:“余助理你的专题还没着落呢,这可咋整呐,真是愁人。”

    余皓:“哎呀你别提了好吗大过节的!”

    周昇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余皓想到专题都要郁闷死了,已经发了二十二个专题给林泽,全被否了。

    余皓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社会工作,在咖啡馆里看,扔给周昇一本宏观经济学,周昇点了咖啡,一边看书一边注意着远处的动向。

    余皓有时真佩服周昇这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看了一会儿书,正想干扰下他时,周昇忽然停下动作,侧头,从包里取出相机。

    一名高大帅气的年轻人带着俩女孩进了对面商店。

    “是他吗?”余皓道,“挺帅嘛,我还以为会是个秃头啤酒肚。还找俩女生?”

    那人的穿着一看就很有钱,符合多金总裁人设,余皓丝毫不怀疑周昇到了三十岁应该就是这种气场。

    “一个应该是闺蜜。”周昇说,“我看看去。”

    余皓跟在周昇身后,鬼鬼祟祟地找了个地方,那男人带着俩女孩逛奢侈品店,周昇拿起相机,在自动扶梯上不停地走,保持高度,拍下第一张。

    “镜头怎么调”周昇道,“再近点儿。”

    “我来。”

    余皓在往下的自动扶梯上不停地上行,推镜头,那俩女孩其中的一个转过头,恰好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在镜头里露出脸。

    还好这时候相机是挂在周昇脖子上的,否则余皓真的会手抖把相机掉下去!

    “当心脚下!”周昇马上抱住余皓,拉着他躬身躲起来,周昇刚要说点什么,余皓把照片调出来给周昇看,周昇愣住了,又蓦然起身。

    岑珊从奢侈品店里走出来,抬头望向周昇与余皓,满脸疑惑。

    “嫂子?!”周昇惊讶道。 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