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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下午六点,邵寻从银座的办公楼出来,而江誉也刚从工厂返回,俩人正好碰上。
“你把她给开了?”江誉言语间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违反公司规定,第一时间开除,有问题?”
江誉被他那目光怼回来,扯了扯领带勉强保持住平和,“你就不能缓两天么,明知道我的心思,你今天再开除也可以啊,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邵寻置身其外,往自己的停车位那边走。
江誉拎着外套大步跟上,“是她妈把衣服掉包,还说马上辞职避免被发现,但她没有这么做,决定过来顶班还钱,结果太倒霉碰上你,立刻被揪出,把责任全追究在她身上,明显不太公平!”
邵寻一点都不关心,他又不是法官,刨根究底对他来说不重要。
江誉冷冷地看着他:“你并不在意究竟是谁的责任,只要把那笔钱赔清,保证公司绝不亏损就行,是不是?”
邵寻打开车门,终于扫他一眼,掷地有声地说:“是。”
江誉露出不屑的轻笑,把一份报纸卷起来从车窗扔进去,“那你看看今天的财经头条,回头告诉我你怎么对付你女人!不管我们银座怎么决议,最后到底接不接蓝度的货,这消息先放出去就是大错特错,我们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做!只能是你,邵寻。”
邵寻一低下头,看到一行大字:私募独家,投资内/幕。他蹙眉停了下来,将那报纸展开。
方汝心正心虚,生怕他回来发火,所以非常贤惠地备好晚饭,当然,依旧去楼下餐厅买的。
在焦虑等待他回家的过程中,接到母亲的电话,和蔼地问最近怎么样,缺不缺钱。她笑眯眯地跟母亲聊着,不自不觉也放松下来,直到母亲主动提出,想过来看她。
那一刻,她愣住。
“汝心,汝心?”母亲在电话里唤她,“是不是最近太忙,不方便?”
她回过神。
“这都提了三回,哎……女儿啊我知道你好强,从小到大也没让我跟你爸操过心,我们都相信你过得很好,但就是想过去看看你嘛,给你改善一下伙食也是好的,听你说整天点外卖,我心疼呢。”
果然家人还是最暖心的,几缕笑意跃上她的脸庞。
“妈,其实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虽然有勇气说出口但心里还是一阵阵发虚,“我……快要结婚了。”
父母好一会儿都没吭声。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乖乖女,突然一开口,直接就是结婚,怎么让人不震惊?
母亲斟酌着安慰她,“宝贝儿,我跟你爸是很希望你早点结,但我们应该也没给你很大压力吧?你犯不着一时这么急,其实结婚这事吧,还得慢慢来,对象也得慢慢挑……”
“妈,我是认真的,很喜欢他,他人也很好,”可她始终不敢把擅自领证的事讲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嗯……我们准备近期办婚礼,你跟爸什么时候过来?”
那边开着免提,这些话老爸也都听得到,顿时有点不高兴。
“你也太草率了吧?人都没带回来给我们见过,就这样轻易结婚?我跟你妈同意了吗?”
“对不起爸……事发紧急……”
“紧急?你不会怀孕了吧!”
这火爆的语气,方汝心连忙安抚:“没有没有,爸你放心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她想发生,邵寻也不会允许。
“那你这抢抢赶赶的是为了什么?结婚可是终身大事,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妻子拍了他一下,他语气好点,“就这个周末,我跟你妈过去,一定要看看你那个未婚夫靠不靠谱。”
她也不敢去纠正那个称谓,只能笑呵呵地应下,“成,到时候我过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你把地址和小区名发过来,我们自己找。”
方汝心的老爸是警察,性格铁血得很,非常不喜欢这种老年人待遇。
“爸,大城市不比咱们小城镇,到处四通八达人又多,我怕你们迷路。”
“上海我又不是没去过,早年都跑过好几趟,我带着钱包,也会用手机地图,不需要你来操心。再说了,要是高铁到得早,我还准备把你妈带过去逛逛街,老西门那边钓钟烧好多年没吃,你妈馋着呢。”
方汝心听到妈妈在旁边说了句,“又瞎掰,是你自己想吃。”
直到后来放下手机,她脸上的笑容仍旧保持着,先前的焦躁也没了,整个人愉悦而平和。可惜,还没维持到十分钟,大魔王就回来。
邵寻“咔哒”推开防盗门,方汝心盯着他进来,准备先发制人地嗲一嗲,软化他的心肠,“老公,晚饭……”
然而话音还没落,邵寻就逼到她面前,把她吓得直接噤声。
他把报纸塞到她手里,“你胆子可真大。”
这句话竟听不出愠怒程度,更加不妙。
她没有轻易吭声,默默翻看了报纸。总之就是在推介会上的大胆行为,成了博买方眼球的“出位”和“出格”,在记者媒体刻意夸张的笔墨下,不仅说她在银座高层有关系,居然还讲她跟那个姓王的基金经理互动甚为暧昧。
她冷静下来,右手扶额,“对不起……”
邵寻拉开椅子坐下,首先就在她脑门上狠戳一下,“你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这一上来就严刑拷打的架势,倒给了她破罐破摔的勇气。
“琢磨什么还不够明显吗?想要把项目推出去,想要帮企业融到钱,想要升职想要成功,恨不得整个私募圈的人都认识我!”
他冷着脸,眸光犀利,“这就是你不择手段的理由?”
“是。”
周遭气温骤降。
“没有买方理我,我不得已把这条消息放出来,好让他们知道,这是银座看上的投资标的,然后才会积极关注。”她完全可以如此开脱,但就是讲不出口。不想找冠冕堂皇的借口,用了就是用了,为了求快,为了立竿见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生气,但昨晚看到那个文件,我就没忍住这手!”她重重打了自己右手一下,“当时第一反应不是你对我真好,而是这玩意对我推项目肯定有用。我高兴坏了,今天目的也达到,公司跟企业都会感谢我,现在要杀要剐随你,我死也开心。”
豪言壮语一说完,她就仰面闭眼,将脖子给他,一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帅气架势。
邵寻“嚯”地站了起来,袖子一挽,方汝心窜得比那偷鸡的黄鼠狼还快,同时还惊叫一声,“家暴!”
邵寻一把揪住她,她抱住椅子,可这玩意又不是固定的,根本没用,“哐啷”被她带倒,还直杵杵地砸到她脚上,把她痛得瞬间失去战斗力。
他拎着她甩到沙发上,“做生意的基本原则是什么?不泄密,不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邵寻,你搞错了,我不是商人,只是一个小中介,我就是变着法子把手里的好项目推出去,让那些企业以尽量低的利率融到钱,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个立场。”
“在这上头,我跟你几乎是对立的,你凭什么要求我必须跟你站在一边?”
她使劲躲避,他拽着她腕子,强行把人拉过来,“项目推不出去,是你自己的原因。你不在自己身上反思,却搞出这么一场爆料,就算你在投资圈出了名——那名声会是好听的吗?你知不知道,银座都可以起诉你。”
知法会变得谨慎,但对方汝心而言,是给她壮胆撑腰的,“我一没破坏你们名声造成商誉损失,二没干预你们投资环节,造成收益损失。前前后后都没有具体金额,你们拿什么来起诉我?”
这副不知悔改并且还牙尖嘴利的样子,真让邵寻的火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不折手段地往上爬,越来越贪婪,触犯法律底线是迟早的事。
“今晚把稿子写好,明天跟我去道歉,对银座的所有股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不仅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我。这次是我疏忽,让你钻空子偷走电脑里的资料。”
他把方汝心想的太小女人,以为她美滋滋地只盯着那些照片瞧,压根顾不上公事和文书,没想到,她竟悄无声息地把投资计划印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她昨晚黏黏答答的,难不成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无法及时发现?
邵寻昨晚的确没把她的闯入当回事,见她复印了一张纸但也没关心那是什么。
“你还挺有心计,”他拽着她拉近自己,“才刚入职场,品性就这样坏,为了推项目不择手段,谁知道你以后还会做出什么?”
她眼眶一红,“邵寻,你是认真的么?我是这样的人?”她哽咽了一下,“你可以气我乱动你文件,也可以为银座冲我发脾气,但怀疑我的品性……”
他一径打断:“这次最坏的结果只是打官司,以后要是准备触犯刑法,麻烦你看在夫妻情分上提前知会我,去民政局办离婚。”
他的神色跟他的语气一样,冷漠,镇定,理智——令人心寒。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泪一点点涌了上来。但她强忍着不哭。
这沉默比方才的争执更糟糕百倍。
她不再挣扎,默默低下头。
邵寻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去吧,去写稿子。”
方汝心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往书房走。
邵寻将翻倒的椅子扶起来,掏出口袋里不停振动的手机。
庄翊劈头就是一句,“你老婆是商业间谍吗?竟然偷我们银座的消息!这下可好,现在有竞争对手了吧,千叶投资开出的利率只要135%,比我们低得多。蓝度的老总开始跟我拿乔,逼我降息。上午威逼利诱好不容易才谈下来,整出这场幺蛾子一切都白费!”
邵寻镇定地说:“我会负责,也会解决。”
“你必须解决!”一贯好说话的庄翊,此刻火冒三丈,“方汝心到底是不是你老婆?为什么不帮着你抬息,反而给你拖后腿?你是不是不愿给她利息分成,所以她生气报复你?”
邵寻听得五味杂陈,“……不,她并不贪财。”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毋庸置疑消息从你那儿漏的。”
“庄翊,银座并不注资,你们一分钱都不出,是我自己注册的公司投钱。”
“可我们当初不是约定好了么,回报率抬到20%,然后你出钱,银座负责接货并且销售,到时候利息你七我们三,你说我们在不在意?”
“这笔投资没做成,受影响最大的也是我,你们一个个比我还激动。”
这倒也是……庄翊勉强缓了缓,“就因为投钱的是你,所以我们现在只是生气而已,她要真敢毁了银座的计划,八大股东不得合起来撕了她。她这是断人财路。”
资本家都是锱铢必较的,要是消息没泄,私下里跟企业达成协议,谈好的回报率是20%,七千万的百分之二十,啧啧,这利率相当漂亮简直仅次于高利贷,邵寻和银座闭着眼挣钱。但现在消息一出,其他资本大佬也开始跟他们争抢这家企业,开出的利率当然会一次比一次低。所以庄翊说得没错,方汝心此举就是断人财路。
扔掉手机,邵寻莫名觉得方汝心挺可怜的,但可怜的根源究竟在哪?他一时没去仔细辨认,而是略显焦急地走进书房。
她在那奋笔疾书,侧脸绷得紧紧的,一副愤懑不平的样子。
他感到不妙,走近一看她写的内容,眉头登时皱起来。
他“唰”一下抽走她的纸,“我说的是道歉,你写的这是什么?控诉?”
他好不容易才柔和几分,这下怒意又起,纸团在手里一揉,直接扔进垃圾桶。
此举让方汝心脸色都白了几分,不想跟他继续纠缠。
可邵寻揪住她,语气依旧冷厉,“你到底想不想解决?”
她起先跟他拗,非要挣脱他的钳制,后来没成功,气喘吁吁地静止了片刻。
邵寻刚把力道放松一点点,她突然一回身,竟一巴掌劈过去。所幸邵寻闪得快,往后一退堪堪避过。
他惊诧不已,这丫头居然敢动手?他眼神瞬间变得很可怕,之前只是冷酷,此刻是真的火气。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准备好好教训她,但一抬头,竟撞上她婆娑的泪眼。
她哭得没有声音,但却非常厉害,仿佛陷入巨大的悲痛。
措不及防地,他心头软了一下。
“我权衡利弊,亦不会损人利己,对你们银座来说,提前放出公告,唯一的弊端是,其他投资方也看上这块肥肉,开始跟你们争抢,他们可以开出比你低的利率,那么企业就会放弃你们,转而接受他们投资。这对企业来说,难道不是更好?帮委托人以尽量低的利率融到钱,这就是我的责任啊!”
她情绪激烈,尾音都岔了,听起来令人心疼。
邵寻滞了滞,一时没有任何动作。
“我不是资本家,也没你那个本事见缝插针地抠钱……我的工资就是撮合成功的佣金,你找企业要再多利息,都跟我无关,我也不会拿一分。但我要帮他们争取利益,而不是一味地只让你们捞钱!”
她竭力使自己霸气,但没办法,眼泪哗哗往下掉,真的太影响气势。可方汝心就是磊落大方,出丑就出丑,在他面前她已经习惯如此难堪——没什么大不了。
“你说我品性坏,不择手段……那你知不知道,有人提出可以跟我瓜分企业收益,只要我肯帮忙抬息就分我一杯羹,但我没有!我不是在守住一个研究员该有的职业底线吗?好,你们起诉我,我不会逃避。”
邵寻哽了哽,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稍稍柔和一点。
原来觉得她可怜的根源就在这,其实方才跟庄翊对峙时,已经令他隐隐察觉到这些,但却没有深想。
静默片刻后,邵寻沉沉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方汝心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敛住浑身的狠戾,慢慢走近一步,正欲抬手,她却警觉地往后退。
“邵寻,你只记得我是你老婆,丝毫没有考虑过我的职业。为什么?因为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觉得自己挺厉害,至少比以前进步很多,说完这番话还能自嘲地冷笑一下。
她闷头走了,把自己关进卧室,这回是反锁。</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