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狗剩兄弟,这位是东平州的王伦,这位是汶上县的冯元山,这位是费县的欧阳……几位可都是大才子哩!”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运气好拿个州前十,无甚无甚。”这个唤作王伦的学子瞅着样子还非常谦虚呢,大冷天的这就摇开折扇,潇洒道。
“赵兄此言过誉了……”冯元山和欧阳一样是笑呵呵的谦虚道,反倒是麻子脸这会儿急了,一把抓过赵有冯,脸色惶恐:“赵兄,这李狗剩现在还不明不白的,咱们就这么跟他亲近,岂不是……”
“无妨,我相信狗剩兄弟定有清白那日。”赵有冯相信这李狗剩不简单,可这人一直呆在阳谷,咋会跟府城老爷被刺扯上啥关系。
“可那几个番子……”周仁亦是脸色颇惊,富家子弟大多早熟,番子们是何许人也,几人都是心知肚明。
“好了,不要再说了。”赵有冯坚持,脸色不悦,麻子脸和周仁这也悻悻闭嘴,倒是没必要得罪赵兄,反正不跟这狗剩来往就是了。
“哎,你看我这脑子,都忘了介绍了,这位是今年的阳谷前十,李狗剩。”赵有冯笑呵呵的朝几位学子介绍道。
“李狗剩?狗剩?”冯元山听着这名字首先大笑,在座几个都是出身当地望族,给娃起名字自然也是颇有些讲究,狗剩?这他娘的是个人名?
世人都说起个赖名字好养活,可起码也得有个像模像样的大名吧?你娃倒好,大名唤作李狗剩,家里怕是连个识字的都没有吧!?
本来瞅着李狗剩穿的衣服已然洗的发白这几个学子就有些耻于与之为伍,现在一听名字更是觉得好笑,你这娃,当真是出来丢人现眼的?阳谷县不是没人了?
“嗯,狗剩兄这名字确实喜性!”欧阳忍住笑,可是也如此打趣道,麻子脸等人叫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啥,不过一看众人大笑这也忍不住跟着笑,别说自己一直没机会笑话李狗剩,如今他这名字不就是绝好的笑料?不由这也开始捧腹。
方才还一脸严肃的几个学子如今都捂着肚子大笑,笑的稀里哗啦,仿佛牙齿都要掉出来了,仿佛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小丑,弄得赵有冯亦是颇有些尴尬,站立一旁,有些不知所从,这个李狗剩是自己紧着拉出来的,可是这几个学子竟如此,也是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李狗剩。
此时倒只有那王伦,仍旧是方才一副酷酷的样子,也不言语,外表冰冷的一塌糊涂。
“家贫,起个赖名好养活嘛。”李狗剩成人心性,并未因为几个小孩子的无礼这就生气,反倒也跟着大笑,一时场面倒是开始有些热络了,尤其是麻子脸和周仁,这会儿也不再这么排斥这个同是阳谷县来的“开心果”了。
赵有冯看到狗剩并未生气,反倒也跟着打趣自己名字,场面有了热络,不由感慨一声狗剩有气度,这也不由心里一喜:“今日天气不错,你我几人不如一同出来这兖州府城转上一转?”
“好!”笑够了,那个冯元山这就收起折扇,道。
几个学子走出这香米客栈上街闲逛,准备科举的日子最是苦闷,自然都需要学子自己出来找找乐子,几人看来也都是行家里手,游玩啥的都是手到擒来,欧阳、麻子脸等人明显都是之前来过这兖州府,轻车熟路,走的简直像是在自己家,李狗剩呢,就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自己无意去跟人一较长短,只是赵兄的好意不忍辜负,权当出来换换脑子呗,毕竟把自己活在象牙塔里也是自己所不喜的。
“咦?前边这是咋了?”
街头不知是出了何事,人群围成一圈在那儿指指点点,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几个学子最是好奇,尤其那个大冷天抓着折扇的冯元山,削尖了脑袋的往人群里钻,看样子是个颇为好打不平的角色。
“哼,你个泼妇,摸着这里挤尿水,你爹爹输了银子,又偿还不上,今日老子不拿你抵债还能作何?你就乖乖跟我回去,或许老爷我发发善心,还能待你好些!”
哭啼这女子瞅着不过十几二十岁,古人大多早婚,按理说这会儿早也该成家生子了,这会儿却被这屠夫一样五大三粗的男人当场揪在大街上和老爹一起哭哭啼啼。
“女儿,爹爹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啊,爹爹该死,该死,都怨自己手贱啊!”老汉嚎啕大哭,现在想想都是个郑屠夫下的套,可是当初自己为啥就忍不住手痒,非要上去摸几把牌九?
“这父女二人瞅着如此可怜,不如你就发发善心,了了这事就是了,此人家中相信也会对你感恩戴德。”一个男子不忍,这就出来说道。
“哼,你个白面儿秀才,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三两多白花花的银子,难不成还能打了水漂?当初可是说明白了,输了银子就要拿女儿来押,如今这老汉三两多的银子已然输的干净,我不带走他的女儿,日后这兖州街头,谁还知道我混江龙的名号?”
汉子大怒,这就挥手道:“崩说了,哭也没用,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拿来女儿便是!”
汉子说着这就一挥手,身后几个小喽啰这就要抓着女子走,众人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等等!”冯元山收起扇子:“简直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你还想强抢民女不成?”
十几岁的小屁孩刚读了几篇圣人文章,最是爱管闲事,如今瞅着这天下不平事,又是当街的,自然想着管上一管,一来出口气,二来也为自己攒些好名声,读书人嘛,重名多过重利。
“你个小屁孩,莫要管闲事了!”汉子一听大怒,说道。
“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个屠夫一样的角色,还想当着我冯少爷的面儿行这龌龊勾当?今日有我汶上冯元山在,你就休想带走这妇人!”
话儿倒是说的大义凛然,满满当当。
“原来是汶上的小杂种?咋了,到了我兖州府的街头,你还想管闲事不成?”汉子怒极反笑,朝几个小喽啰招呼道:“崩理他,给我带走,这娘皮,啧啧,倒是水灵的很呢,老子可是馋了好久了!”
“你……无赖至极,少爷我今日管定了!”学子最是见不得这屠夫这种人,冯云山一下气的脸色发青,君子风-流,可这厮竟当街下流如斯,真当我大明无人?
“小子,莫要多管闲事了,这郑屠户可是这街头一霸,家中银钱少说成山,看上的妇人就没有弄不到手的,哎,没办法,一使银子,官府都会被他推着走,有啥办法?”一个好心的路人在冯元山身边耳语道。
“呸!瞅着你就是个屠夫一样的下作人,原来当真只是个屠户?哼,我大明难不成没有王法了?当街抢人,真当我大明无人?别人不管,这事儿,我汶上冯元山管定了!”
“哼,这家欠我三良多的银子,你这厮,能拿出来?”郑屠户也是一时起了孩童心思,这妇人今日自己是稳稳拿住了,至于身边这一众路人?哼,兖州府恨我的还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老郑这么多年都是活在风口浪尖上,官府都管不得,还能今日抢个民女抵债这就阴沟里翻了船?笑话,既然这小孩儿要闹,那就陪他玩上一玩,玩够了甩几个嘴巴子给他,说不定一会儿使唤起这娘皮倒是更加舒坦哩。
“额,银子!哼,不过三两银子,你个泼皮真当我汶上无人?额……几位兄台,可否借给在下几两银子?不够了!”
有句话作装逼不成,此时的冯云山就是如此,身上一两多的银子不少,可却不够。
“诺,崩心疼,我梁府有钱,银子可劲儿花!”
还是麻子脸大方,冯云山家里是当地员外,不缺银钱,不过出来兖州,人生地不熟的,银子并未全带在身上,大多都在下人手里收着,今日出来游玩,并未带下人,由此身上现银不多,倒是麻子脸,万年不变的小金库,说着这就从口袋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给,一并给你!不用找了,咱家不缺这点银钱,莫要在这里再当街泼皮!”冯云山很“不得了”的这就把银子摔在地上,六两多的银子,阳光下瞅着颇为晃眼。
郑屠户相信也是始料未及,谁人料到半大小子竟能身上带这么多银钱的?面色稍有一滞,抓起这六两多的银子手里垫了一垫,冯云山此时得意的要命:“小子不是英雄救美,只是路见不平,你速速离开,少爷我不想再看见你!”
“慢!”郑屠户忽然话锋一转:“只六两?真当我老郑家的人如此好打发?”
啥?冯云山装逼兴起,此时正在兴头上呢,不由大怒:“三两多的赌债如今我已拿出六两多的银钱,不过几日功夫,再怎么利滚利这也绝对多出不少,你今儿还想耍赖不成?”
看样子也是赌场老手,懂些规矩,赌场的高利贷虽说害人不浅可也都有个圈圈绕绕,就算这兖州府赌场收三成利钱如今这才几天,六两多的银子也绝逼够了,这屠夫还想耍赖不成?
“银子嘛,我要带走,可人,我还是要带走!”郑屠户狰狞一笑:“真当我老郑家的银子这么好借?我家不缺银钱,可这老头儿已然误了我两天的功夫,如今若是不把他女儿带进我郑府热闹几天,以后街头还真传我郑家是银样镴枪头?哼,小子,我就跟你撂个明白话儿,今日不管你使了多少银子,我都照单全收,可这妇人,我还是要带走!为的,就是我老郑家在街头定下的规矩!”
无赖嘛,反正怎么说怎么有理,我郑屠户是这一条街的霸王,还能栽你个小娃娃手里?
“你!”冯云山本想来一出英雄救美,不成想却碰见这么个无赖,赖了自己六两银子还好说,如今竟还执意要抓着这妇人走!不由大怒,撸开袖子这就要上前和这郑屠户理论。
一直安然旁观的李狗剩不由有些好笑,这个冯云山怕是要吃亏喽,秀才遇见兵,听说过不?你个手子上杆子去跟个地头蛇讲规矩,连老夫子当初都被盗跖骂的狗血淋头,你个学艺不精的小娃娃,还想在这兖州翻了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