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轻裳站在椒房殿的廊下,将手里的信鸽放了出去看着它扑棱棱的飞到了空中,这才忍不住将双手放到唇边呵了一口气,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大宫女玲珑见到卫轻裳站在那儿,忍不放下了手里的绣活,拿起了一件披风走了出来,给卫轻裳盖上。
看了眼已经飞出城墙外的信鸽,玲珑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说道:
“公主殿下,请恕奴婢多言,这信鸽你就是每天放八十个,也是一个都飞不出京城的,都会被皇上和太子殿下的人给劫了去。”
“会吗?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玲珑的话,卫轻裳轻笑了一声,并不怎么在意,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身往屋内走去。
“奴婢当然知道,在你没回京城之前,皇后娘娘天天往外传消息,什么下人太监,宫里的侍卫,没有一封信到了公主手里。”
玲珑说着,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了,四下看了看,这才走到了卫轻裳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后来皇后娘娘就在太子殿下的房间里发现了不少信,气的大怒,将太子撵出去,再也没见面。”
“所以公主殿下,你这样送消息真的送不出去的,怕是摄政王根本收不到,还是让奴婢打听一下太子和皇上的打算以后在做主张也不迟。”
“不用,我不怕卫墨劫信,就怕他不劫,等着吧。”
卫轻裳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门外有些冷冽的风声,轻啜了一口说道:
“京城的第一场雪就快下了吧。”
“公主?”
玲珑蹙了蹙眉,有些不明白卫轻裳的意思,喊了一声,见卫轻裳没有说话,也不再多问,只是转身将门关上,又添了一些炭火。
“今天御膳房送了什么菜来?”
卫轻裳站起身往屋内走去,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玲珑愣了一下说道:
“还没送来,不过奴婢打听了一下,有八宝珍鸭,松鼠桂鱼,人参雪蛤汤,还有些其他小菜,糕点是山药紫薯糕和荷花酥。”
“把人参雪蛤汤盛一盅放好,我一会儿给父皇送过去,回京这么长时间,我还没去见过父皇呢。”
“雪蛤汤?公主殿下,这御膳房一做出来,最先送去的就是皇上那里,然后才是皇后。”
玲珑一时间有些无奈的说道,拿着御膳房的汤给皇上送去,会不会太没有诚意了。
“要不奴婢去厨房单独做一份鹿茸鸡汤,再配些糕点送过去吧。”
“不用了,一份心意而已,父皇不会怪我的。”
卫轻裳说话的功夫,已经换了一套金红色的公主服,看上去华贵端庄,竟是颇有威仪。
玲珑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句,自从公主从大齐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么端庄的衣裙了。
“公主,你这是?”
“我穿这一身去见父皇,还不错吧。”
卫轻裳说着,还特意转了一圈,对自己这一身衣裳十分的满意,里间的皇后听到了两个人声音,走了出来。
“怎么……裳儿,你这是?”
“我要去见父皇,穿的隆重了一点,母后觉得怎么样?”
听到皇后的话,卫轻裳又开口问了一遍,皇后顿了一下,便又明白了,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满意。
“很不错,裳儿,你坐下,母后给你梳个发。”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卫轻裳坐在了铜镜面前,拿起了梳篦,真的给她盘起了头发,从首饰盒中拿出了几支步摇给卫轻裳带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再去见你父皇吧。”
想了想,又有些担心卫轻裳太过激进,开口劝慰道:“你父皇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大好,你说话的时候,记得注意一下分寸。”
“嗯。”
卫轻裳点了点头,卫云天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其实两人就都能明白的。
……
“咳咳……”
寝殿内,卫云天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勉强喝了口粥压了下来,脸色青白一片,身体有些形销骨立,太医跪在一旁,眸中满是灰白之色。
“说实话吧,朕咳……咳咳,朕还有多长时间?”
“皇上……”
太医听到这话,身体忍不住有些瑟缩,这种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儿。
“说,朕让你说,恕你无罪。”
卫云天看着太医吞吞吐吐,就已经大致猜出了结果,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行将就木,不足百日。”
两句话,八个字,却让一屋子的人全都跪在了地上,唯独卫云天坐在床上,脸色惨白一片,不足百日。
顿了半响,卫云天回过神来,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喘不上气来,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都下去吧。”
随着众人退了出去,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下来了,只听得到炭火的噼啪声,闻着幽幽的檀香,让卫云天稍稍舒缓,没人愿意死,也没人愿意知道自己要死了。
一个皇帝,最怕的就是两件事吧,一是国破家亡,百姓流离失所,成为人人口中所谓的昏君,二是寿阳已到,时日无多。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卫轻裳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笑语盈盈的走到了卫云天面前。
“父皇,今天御膳房炖了人参雪蛤汤,我怕你一个人没胃口吃,便过来了,你吃晚膳了吗?”
一边说话,卫轻裳一边将披风帽子从头上摘了下来,又解开了带子,将披风交给身边的太监,一身寒气才算退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
没有了之前悲伤的气氛,卫云天也不再去想自己能活多久了,闭上眼睛看也不看卫轻裳,开口问道:
“不是不让你出椒房殿吗,谁准你出来的?”
“父皇,不是椒房殿,你是不许儿臣出皇宫,又或者是不许出京城吧。”
听着卫云天的话,卫轻裳笑了笑,将食盒拿了出来,雪蛤汤还是热的,她伸手盛了一碗,扶着卫云天坐了起来。
“父皇,你身体不好,再不吃饭怎么行,多少吃一点,阿墨这段时间一个人管理朝堂,内忧外患,还是很辛苦的,你不要让他担心。”
卫云天一愣,随即便是恼怒的看着卫轻裳,一把推开了卫轻裳盛汤的碗,大声喊道:
“霓裳,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