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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迫, 原本贺兰君还能悠哉游哉在家喂鸡种菜一个多月, 现在却不得不提前出发去B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好歹有个落脚的地给她,否则这么贸贸然跑过去, 她又没有多少存款,只能露宿街头。
贺兰君跑到楼上,把自个床往边上挪了挪, 露出床头后的墙面。墙面上有几块砖光秃秃的, 她取下其中一块, 砖头后面另有乾坤,一只小袋子塞在里面。
这是她祖父和父亲两个人多年攒下的积蓄,这边山村小学的工资很低,她祖父那个年代一个月八十块,到她父亲上任的时候, 一个月八百。直到她八岁那年, 政府进行教师工资调整,才有了起色, 但也不多, 一个月两千,一家人省吃俭用攒了十来万。
留到贺兰君手上的只有两万块, 其余都在她父亲生病的时候花掉了。
节俭一些, 再保证拿到每年的奖学金, 这两万块钱可以支撑她读完大学。上辈子贺兰君就是这么干的,一心投进学习中,各科考试名列前茅,每年都拿一等奖学金。
叹了口气,贺兰君收回思绪,把两万块现金塞进双肩包里,再把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一一收拾进编织袋里,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塞不满一只袋子。
团子站在一边的书桌上看着,突然说:“主人,东西可以放团子这,团子除了能联网,还有储存作用。”
贺兰君扭头看着它,圆溜溜白糯糯的一个小团子,怎么放东西?
团子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解释:“每个智脑都自带储物空间,团子的空间不大,只有二平米,但是放主人的行李完全够啦!”
贺兰君好奇地说:“你放一个给我看看。”
团子扑通一声跳到地板上,凑近编织袋,一眨眼的功夫,编织袋不见了!
贺兰君眼睛亮了起来,这能省掉不少麻烦呢!出远门能轻松很多。她笑起来,圆圆大大的眼睛像猫一样,弯成一条月牙,嘴角的梨涡又甜又可爱。
“团子真厉害!”
“啊,主人夸我,好害羞!( w )”团子抖了抖圆溜溜的小身子,脸的部位浮起两块红晕。
把现金和行李都放进团子的空间里,贺兰君走到后院,三只鸡正四处啄草吃,见到她立马围上来。
“我要走了,照顾不了你们,要把你们送人了。”
三只鸡听不懂,见她没有喂食的意思,又四散开来找吃的。
团子慢腾腾跟在她身后,声音里充满好奇,“这就是鸡吗?团子第一次看到现实存在的鸡,它们长得真漂亮!”
贺兰君说:“那你就呆在这里看着它们,我去一趟村委会。”
团子欢快地说:“是,主人!早去早回哟!”
贺兰君锁上大门,离开家。
她们村村长是一个六十多的老爷爷,正是他的坚持,南水村小学才能办下来,只可惜现在没有新上任的老师,学生也越来越少,自从通了公路后,村里大多孩子都去县城上学,南水村小学只能停课了。
贺兰君原本想留下来教书,但是村长不同意,一定要她去上大学,他是除了祖父和父亲以外,最关心她的人。
贺兰君也把村长当作自己的长辈看待,明天就要去B市,她得提前和村长爷爷道个别,免得他担心。
村长正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看文件,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拿一把放大镜,对着页面上的文字一行一行照过去。
贺兰君敲了敲门,走进去,“李爷爷,我收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了。”
村长抬起头,一脸惊喜,“真的?!哎呦,小兰可真有出息,给咱们村长脸啦!是历史专业?”
“嗯。”贺兰君点头,走近办公桌,说:“李爷爷,我明天就要去B市了,我家就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后院还有三只鸡,晚点我抓了给你送过去。”
村长问:“怎么这么早走?”
贺兰君不好跟他说实话,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想早点过去熟悉环境,看看能不能找个兼职,挣点生活费,听说B市消费水平很高,我爸给我留的那些钱,我怕撑不到四年。”
村长点了点头,说:“确实有这个必要,去了大城市花钱的地方多。但你千万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学业,要是不够花,跟李爷爷说,爷爷给你!”
南水村这一块地界没有富人,哪怕是村长,家里条件也不如县城里的普通小康家庭。这村子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偏了,这两年才跟外界通了公路,更久以前,贺兰君每周末都是翻山越岭回家,休息一夜又往学校赶。
贺兰君很感动,上辈子李爷爷就在她去学校前一天给她塞了两千块钱,这笔钱对他们这些人家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住山里头的人,一个月花销都不到五百块。
“李爷爷,你放心吧,够用的,我那还有两万块钱呢。”
……
跟村长絮叨了会儿,贺兰君赶回家,看着院子里活蹦乱跳的三只鸡和白团子,她想了想,得找个笼子装鸡。
家里有个拿来装菜的竹筐,贺兰君翻出来,又找了几根细麻绳,在团子的帮助下把鸡赶到一块,一只一只困住脚,绑到一起,放到竹筐里,然后盖个盖子在上面。
把鸡送到村长家,回来又打扫了一遍院子,贺兰君叹了口气,明天就得去B市了,上辈子在那座城市就没有多少愉快的回忆,赶往火车站的时候出车祸死掉,对那座城市,她的内心始终有一点抵触。
然而不得不去。
贺兰君有些低落地坐到门槛上,太阳快下山了,山村里温度降了许多,晚风吹来一阵阵凉意,村口喇叭里开始播报接下来的天气预报,“夜里晴转多云……”
团子乖巧地呆在一边,小家伙感受到主人情绪低落,软软的小身子贴到贺兰君腿边蹭了蹭,小声安慰她:“小兰别难过,不管什么时候团子都会陪着你!”
贺兰君低头看着它,雪白滚圆的脸蛋上是一个( w )的表情,超级萌!
有这么个小萌物的安慰和陪伴,她心里突然觉得没那么难过了,不管去了B市要面对什么,至少她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吗?
*
第二天贺兰君天还没亮就抱着团子出发了。村里没有直达县城的公交车,她得跑到隔壁村口外的十字路口,那儿每隔半小时会有一趟公交车,车费只要四块钱,可以直接到县城郊区的火车站。
两个村子隔着一段距离,为了赶最早的班车,她得走快一些。还好有团子帮忙,她身上只用背一只双肩包,装点食物和零钱就行。
昨晚去村长家送鸡的时候,李奶奶说什么都要把钱塞给她,她见老人家固执,只好收了买鸡的两百块钱,多的都塞了回去,现在这两百块钱,再加上自己剩的一些零花钱,足够她去B市的路费了。
第一趟公交车六点钟的时候到达村口,贺兰君恰好赶上,跑上车投了币,她呼了口气,转身找位置坐下。
其他一起搭车的都是附近乡里人,不少老人家提着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去县城集市卖。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坐在贺兰君边上,到县城大概要四十分钟的时间,老婆婆大概是闲着无聊,问贺兰君:“小姑娘长得老漂亮咯,一个人去城里玩?”
贺兰君一边把团子塞进书包里,一边摇头:“去外地上学。”
老婆婆眼睛一亮:“是去上大学吧?小姑娘厉害咯!我听说南水村有个姑娘考上了B市的大学,是你不?”
贺兰君点头嗯了一声。
老婆婆一路上都在拉着她絮叨,或许老一辈人都有这种归属感,哪怕不是一个村的,但也都是一个地方的,有小孩考上重点大学,就是值得骄傲的事!她就像操心自个亲孙女似的,叮嘱了一路:“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去了B市好好学习,往后有大出息balabala……”
贺兰君一点也不嫌烦,不住点头,心里暖暖的。她不爱说话,但是对于每个人的善意,都铭记在心。
公交车靠站停下,到火车站了。
贺兰君跟老婆婆道别,背着包跳下车,往售票处跑去。
过安检的时候,团子像一颗放了气的气球,慢慢瘪掉,最后缩成一颗口香糖大小的金属块,安安静静躺在背包里。她紧张地把包放到传送带上,包被传送过去,没人拦住她或者开包检查。
贺兰君松了口气。
还在放暑假,天气又热,大家都不爱出门,火车站里人很少,稀稀拉拉的。贺兰君捏着高铁票,在检票口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早上自己准备的包子豆浆,吃饭。
装豆浆的保温杯她从小学就开始用,一直用到现在,杯面上的漆都被磨掉了几块儿。
前世在寝室里,因为这个杯子她被人议论了好几次,后来就去超市买了个新的,这个陪了她十来年的杯子就丢弃在一旁了。那时候她不懂,这哪是换个杯子就能改变的事呢?
吃完早饭,又闲坐了会儿。
站里到处有监控,贺兰君不敢把团子拿出来,只好看着候车室上方的大屏幕发呆。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新生们纷纷累成狗,拖着疲惫的身躯排队去食堂吃饭,过了今晚,军训就正式结束,明天就能回学校了,想到这,一些感性的学生还挺舍不得的,到处去找教官要联系方式要合影。
贺兰君没这个兴致,早早吃完饭回寝室歇着。她记得前世徐呦呦不仅拿到了一个教官的联系方式,后来两人还谈起了恋爱。只是没多久就吹了,徐呦呦马上就换了另一个男朋友,是法学院的学长。
对于这些零碎的八卦,她的印象都很淡,只记得大概,并不清楚具体的,寝室那三人几乎不与她说话,只有徐呦呦偶尔不怀好意的旁敲侧击。
休息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贺兰君觉得自己才刚躺下没一会儿,就被艺术学院的同学给拉起来去做准备了。言栩翼是个追求完美的处女座,即使营地里的条件很差,他硬是四处奔走找人帮忙弄了一堆道具服饰,昨天她穿的那件礼服也是他特意让人送来的。
为了呈现出尽量完美的舞台效果,他很用心。
昨天已经彩排过一回,今天贺兰君有了底,一点儿也不紧张,换上衣服做好造型就坐到一边等着。
她闲着无聊,团子休眠去了,只好看其他妹子化妆。
化妆人手太少,一个个等肯定来不及,不少妹子自己动手,画的都挺不错,贺兰君看着有点羡慕。人都有爱美之心,她当然也是的。
跳古典舞独舞的妹子是文学院汉语专业的学生,据说是自己省的文科状元,贺兰君打量了几眼,这姑娘不仅学习好身材好连舞蹈也非常优秀,连舞蹈专业的学生都被她比下去了。
真厉害。
贺兰君忍不住感叹,以前她的世界太小,以为林小蓓徐呦呦她们那样考上好大学家里条件又不错的就是人生赢家,现在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总是有这样一群人,即使他们的起点很高,但他们没有一点懈怠,比普通人更加努力更加用功,将资源利用最大化。
她也得加倍努力才行!贺兰君默默地想着。
一通忙碌的准备后晚会正式开始。
台下除了学生以外还有军营里的军人,外加几个校领导,主持人得将那些有头衔的领导一一介绍。
这个任务就分在了贺兰君和言栩翼头上,随着音乐声响起,两人分别从舞台的两端齐齐走出一同站在舞台中央做自我介绍,拉开晚会的序幕。
贺兰君本身身高就有172,再加上高跟鞋,直逼一米八,好在言栩翼不矮,勉强还能比她高出一点点。两人往台上一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虽然是初次搭档,但他们还挺有默契的,站在舞台上你一言我一语接的非常流畅自然。
王嘉莉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耀眼夺目的两个人,呆住了。
她唱歌不行,所以没有和林小蓓徐呦呦一起报名参加合唱,这会儿作为观众在观众席里坐着。听到后排位置的男生们都在窃窃私语猜测台上的女主持是谁,她心里止不住的酸意,贺兰君一出来她就认出来了。
报道那天在寝室第一次见到贺兰君的时候,她就生出了嫉妒心,她个子矮,只有一米四九,读了中学后就再也没穿过平底鞋,必须要那种底厚五厘米的松糕鞋,对外都是自称一米五三。除此之外她还继承了父亲的黑皮肤和单眼皮,为了变漂亮,她高三一毕业就让妈妈带她去割了双眼皮,还买了一堆化妆品,企图进入大学之后能让人眼前一亮。
然而报到的第一天她就感受到了无力,A大学霸多,漂亮女生也绝不少,不像她的老家Y省省城,“漂亮的女孩子读书都不行”那套理论在这里根本不成立。
尤其在见到自己的室友之后,王嘉莉的心态崩了,贺兰君个子高腿又长,脸蛋小巧五官精致,皮肤又白,连手都比她的好看。还好她家的条件不如自己,看她穿的衣服就知道是从某个穷乡僻壤的乡下来的,王嘉莉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一丝得意。
明明就是一个乡巴佬,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为晚会主持人!
王嘉莉很气愤,听到周围同学纷纷打听台上的美女主持是那个系的学生,看到他们都拿出手机拍台上的人,那鼓气更是达到顶点无处发泄。
舞台上的贺兰君盛装打扮,光彩夺目,言栩翼说完自己的台词后看向她,她毫无停顿地接上下面的台本。
主持人报完幕就可以下去休息了,贺兰君回到后台,下一个节目是另外两名主持人报,她可以坐十几分钟。她提起裙角露出八厘米高的银色细跟鞋,这双高跟鞋是新的,有点磨脚,她的左脚后跟被磨破了一点皮,要是多走几步,说不定得起水泡。
言栩翼一直跟在贺兰君身后,他眼前一直回放着刚才在台上与她相视一笑的瞬间,感受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他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
看到贺兰君雪白漂亮的小腿和脚踝,言栩翼愣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那处破皮,他立即掏出一小包创口贴,“兰君,你往后脚跟那儿贴一片,很有效的。”
贺兰君没注意到他的称呼变化,看到他手中的创口贴,她想起一样东西。
“谢谢你言同学,我有创口贴,就放在包里。”贺兰君找到自己的背包,走进换衣间,阻隔了言栩翼追随的视线。
她自己的衣服都放在背包里,团子也在背包里。
拉开拉链摸出小铁片,贺兰君小声叫:“团子醒醒,呼叫援助啦!”
小铁片迅速变形,一只白糯糯的小圆球蹦出来:“团子来啦ovo,小兰怎么啦?哇哦!小兰今天真漂亮!”
“谢谢团子夸奖,我要买万能医药贴!”贺兰君脱掉高跟鞋坐到小凳子上,顾不得裙摆会落在地上,她打开位面商店界面,在第三方卖家的商品库里划拉着,她记得上次惊鸿一瞥,有看到那个玩意的。
拉到第四页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贺兰君看了看价格,2积分一包,一包里面有五片,嗯,虽然性价比不如自营商店的物品,不过还是蛮便宜的,为了解燃眉之急,她果断拍了一包。
下一秒,团子圆滚滚的身体弹跳了一下,“咚”一声,仿佛生了个蛋似的,一包万能贴掉落在眼前。
万能医药贴长得和创口贴差不多,只不过它是全透明的,而且除了人体皮肤,其他任何东西它都粘不上去,非常神奇。贺兰君二话不说拆了两片贴在双脚脚后跟,再次穿上高跟鞋后果然没有了痛感,左脚磨破的地方一片冰凉,非常舒服。
这东西好,穿高跟的女生那么多,可以多进一些货,市场应该很不错!贺兰君下意识地想,她已经本能地把商人作为自己的第一身份。
言栩翼收回创口贴,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绅士的笑容,矜持的女孩子追到手才更让人有成就感。
贴了万能贴之后,贺兰君状态比之前好很多,穿着高跟鞋如履平地。上台时言栩翼贴心地伸出手:“你挽着我吧,我可以扶着你走路,避免摔跤。”
贺兰君对男生的心思非常敏感,更何况她现在的内心年龄比实际上大三岁,更加明白小男生的伎俩,即使言栩翼表现得非常克制得体,很难让人产生排斥心理,但她还是拒绝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辈子她在林霖身上吃了那么大的亏,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同样的困境。言栩翼一看就是天之骄子,比林霖更加优秀受欢迎,她绝不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送别晚会举行的非常成功,最后领导上台讲话合影的时候,特地问了贺兰君的名字和专业,笑着点头:“小姑娘非常好,你这条件不学播音主持可真是浪费了。”
贺兰君不觉得有什么浪费的,人各有志,自己喜欢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晚会结束后贺兰君要去卸妆换回自己的衣服,但后台总共就那么点大,要用的人太多,她被领导留着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就已经挤不进去了,只好到台下找位置坐着等。
虞夜沉默地看着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儿,乌黑的长发微卷被捋到左边胸前,露出细白的脖颈,莹白细腻,看上去脆弱而美好。
好像一只手就能掐断。
他走上前,挨着贺兰君坐下。
贺兰君正在和一位老客户发短信,今天中午军训结束的时候学生们的手机就发回来了,晚会的时候她在台上迎着强烈的舞台光都能看到下面一阵摇晃的灯光,那是学生们打开手机电灯当作荧光棒用,给台上的表演者打call。
老客户们都知道她这个月在军训,今天是月底了,纷纷发来短信慰问。
身边有人坐下,她扭头看了眼,严厉的虞教官,她忍不住挺直了身板,“虞教官好。”
虞夜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转开视线,嗓音低沉:“不冷吗?”
九月份的天气,你问我冷不冷?贺兰君咂摸话教官中的含义,麻利地掏出背包里的衬衫套上,说:“谢谢教官关心,您也注意身体。”
虞夜轻笑一声,苦大仇深的讨债脸竟然多了类似揶揄的表情,问贺兰君:“你是历史系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