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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樱花树下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古代女子,容貌温柔纤丽,眼眸沉静,正看向他们。她身着浅绯上襦、素白月华裙,身姿纤弱,轻盈袅娜。
她站在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风一吹,裙裾飞扬,愈发显得身影缥缈,给人一种弱不胜衣之感。
范教授伸出手来,口中喃喃道:“瑛娘——”
邵询听他这样叫,下意识地以为是樱娘。
那女子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向着邵询的方向盈盈一礼,无声地张口说了什么。
邵询看不懂。
但范教授颓然放下手,看了邵询一眼,拉着他盘腿就这样坐在了地上:“坐下吧,瑛娘她没办法离树身太远,我们就坐在这里说,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在范教授的叙述中,一段陈年往事终于逐渐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五十年前。
金陵。
“站住,别跑!”
“小兔崽子,等我抓到了一定打死你!”
“站住!你跑不了了!”
“人呢,去哪里了?”
“刚才他还在前面,怎么就没影了?”
“这是条岔路,我们往那个方向追?”
“我们兵分三路,今晚之前必须把这小崽子抓住!明天大会上让他知道咱们人民的厉害!”
……
脚步声逐渐远去,紧贴着高墙屏住呼吸的少年终于控制不住由于奔跑而发软的手脚,瘫坐在地上。
额头上的汗珠滚落而下,伴随急促呼吸不断喷出的热气,胸膛里那颗年轻的心脏还在强有力地跳动着,但年少的范镜陵,不,这年月他还叫范成非,却觉得传至四肢的血液那样冰凉,几乎要将他冻透。
十四岁的范成非睁着一双眼,茫然地看着这院墙内的天空,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明白这个世界了。
自打半年前父母双双上吊自杀后,孑然一身的他日子越发难捱。他没有做错事,父母也没有。他不想挨打,每天只能东躲西藏、偷鸡摸狗地过日子。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都是煎熬。十四岁的范成非无法穿透时空的迷雾看到未来,他感到恐惧、无助又绝望。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为什么,爸爸妈妈……
为什么,不带上我……
范成非手脚并用地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茫然无措地在园子里徘徊。刚才慌不择路之下,他居然蹿上了高墙,翻进这处大宅子的后园里。
金陵是六朝古都,这种古香古色的大宅子不在少数。近来一些被拆除,另一些被公用。不知为何,这处宅子里却没有人来占用,院内荒草萋萋,长得有人那么高,显得十分萧瑟森冷。
分明是初春,本该万物萌发的时节,然而这园子里却如同深秋一般苍凉黯淡。走在一片萧条荒凉中,范成非看到了那株樱花树。
它站立在那里,撑开偌大的树冠,犹如张开了双臂,要拥抱在外流浪已久的游子。
范成非跑到树下,出神地看着满树樱花。
他从未见过这般绯红的樱花,犹如漫山遍野的红枫,犹如离人哀泣流下的鲜血,犹如傍晚天边的一块红云,那般鲜艳灼目,几乎要刺痛了范成非的眼。
范成非从其他处找来了绳索,扔过一条较粗的枝干,结环系扣,在脚下垫上石块,一脚踩了上去。
爸爸,妈妈,很快就要见到你们了。
他们一家人,本就该早日团聚的。
范成非闭着眼将脖子套入绳环,松开手,放松身体,踢掉了脚下的石块,绳索立即收紧,深深地勒进脖颈。
窒息的滋味不好受,范成非紫涨着面孔,挣扎着睁开了眼,想最后再看一眼这漫天红樱。
不甘啊。
然后他就看到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枝干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红裙的古代女子,正低头一脸温柔好奇地看着他。
她虽然身着一身艳丽至极的红裙,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嘴唇嫣红,却并不给人一种凌厉慑人的厉鬼之感。
她的脸庞很小,看上去年岁不大,但眼神温柔,眉目洋溢着一种天真柔和的气质,有江南女儿家的温婉秀美。
她伸出一只小手来一抚,绳索陡然断开。
范成非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一边痛得呻吟,一边还急促地咳嗽,拼命呼吸着空气,狼狈不已。
大张着四肢仰躺在地上,范成非看着被满枝红樱,和那坐在树上轻轻摇晃着双脚的红裙女子,突然觉得,人活着,怎么也比无声无息地死了好。
后来的事情一目了然,在她的帮助下,范成非熬过了那段时间。恢复高考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上都大学,在父母故友的帮助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后来的范镜陵经过查访,发现那处宅子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末,被一伙东瀛人强占。那伙东瀛人里,据说有个懂阴阳术的,亲手在后院栽下了这株血樱树。
邵询没有认错,那的确是血樱。
传说要由无数年轻女子的鲜血灌溉而成,才能长成的血樱树。饲主提供鲜血,树会孕育出樱妖,供人驱使,危害人世间。
由于年代久远,加上那伙人行事诡秘,很多细节都是范教授推测出来的。那段黑暗的年月里,究竟有多少无辜的年轻女子死于非命,如今已不得知了。
他们栽种血樱树,日日夜夜灌溉滋养着这邪物。血樱树的根不断向地下深扎,直到有一天树根触到了一口薄棺。肆意疯长的树根很快就扎透了棺木,惊醒了数百年前沉睡于棺中的幽魂。
那缕幽魂,便是瑛娘。
瑛娘是明朝末年人,自幼被父母卖入烟花之地,习琴棋书画,亦擅歌舞。虽不比八艳那般声名远播,但在秦淮河畔也小有名气。
弘光元年,五月,清军攻破南京。
六月,瑛娘拒客,饮毒酒身亡,其年未满双十。死后得人怜悯,替她收殓了尸身,一副薄棺,长眠地底。
近三百年后,血樱树根扎透棺木。
大梦初醒的瑛娘魂魄淡如一缕轻烟,随时都可能化为虚无。她本能地攀附住血樱树的树根,借助它来滋长,最终吞噬了尚未孕育成的樱妖,和血樱树融为一体。
血樱树本是妖邪之物,但瑛娘秉性温柔善良,与血樱融为一体后,并未被怨气所缠,仍能保持本心。
这个过程,又用了二十多年。
期间时局变换,那伙人被迫逃离天朝。再到后来,她救下了要轻生的范成非,才有了如今的范教授。
邵询在一旁听得心情沉重。
他看着不远处的瑛娘,问道:“……那又为何,她会变成如今这样?”范教授所描述的血樱树和瑛娘,显然与远处的女子有出入。
范教授苦笑一声,继续和邵询解释这其中的缘由。</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