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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这块墨玉,回想着地球的生活,恍如隔世。
垣儿拉起我的手,跑到海边,把那墨玉掷向海中,它果然化为浮槎最初的模样。
泪水,夺眶而出……
我……想家了……
我和垣儿登上船,等待奇迹的发生——当初我能来,现在也可以回去!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黎明时分,娅姑在海边找到我们,十分生气地带回山上。
“趁师父还没发现,还不赶紧练功去!”
后来的日子,一切如常……
垣儿按照俞道长的安排在山上练习法术。
午后,垣儿会回到勺卷居——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我,有时带回几个红彤彤的山果,有时是一个鲜花编织的花环。
我最喜欢吃垣儿摘的果子,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那种长得像梨子,味道却像李子的特别好吃。每当我的小牙,嚣张跋扈地在果子上啃咬的时候,他都是呆呆地笑着看。
我说你也吃啊,他说他那儿也有,但是当我掰开他的手——看到的却是吃了一半的,半青的果子。
心中,忽然说不出的温暖。
我不再想回去的事,因为这里有我眷恋的人了。
只要有垣儿在身边,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们一起呼吸着这天地间的空气,一起数着天空的星星,一起爬遍了落霞七山,一起跳跃过大大小小的山涧小溪、湖泊,当我们把神秘幽深的山洞和不知名的湖泊一一命名,这儿的一切都变得有了意义。我们有了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地方,那个紫霞山上的盘丝洞,青霞山上的莫愁湖,赤霞山上的望月台……
时间在这个世界的角落欢快的流淌着。
垣儿学了更多更多的法术,连山下的祭祀仪式都是他代师傅去做,活脱脱一个小道士了!
我四岁那年,垣儿十岁。
老道士开始教他存思术,而学习存思术需要先学内圣心法,老道士说要“求静,致静,得静,证静”,于是师徒二人便一去深山打坐修行,一去就是几月。
这些日子对我来说是度日如年,娅姑便教我弹琴。
娅姑是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她时常让我弹琴,她跳一些道教仙舞。
在这深山里,面对着黑白无常,一个女子如此美妙的年华,就这样蹉跎着,我不觉替娅姑惋惜起来,但是娅姑却几年如一日侍奉着师父,照料着我和垣儿。
有时候,我发现娅姑看师父的眼神除了敬慕,还有丝丝别的情愫,但说不清楚。
在勺卷居,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端木老人了,他像一个绝缘体一样,没有喜怒哀乐,没有喜好和要求。不过日子久了,我不再觉得他像一开始那么可怕了。
垣儿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快赶上娅姑高了——他胳膊腿都修长修长的,翻山越岭时白衣飘飘,发丝飞扬,就连绑在头发上的白色发带都显得那么灵动,唯独不变的是——看我的那傻傻眼神。
我,也不再是小时候肉嘟嘟的样子。
我长出了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解开头绳如瀑布般弹动;修长的眉毛,在见到垣儿的时候就会飞扬起来。
垣儿说我的眉毛,有时候如柳叶一样舒展,有时候又舞动如蜻蜓掠过水面,又时候还会拧成一个疙瘩如远黛——一张脸上原本有两条眉毛就能够了,完全不需要那双长长睫毛下的眼睛。
他还说——我的嘴唇是山中的桃花染红的,因为如果他这样说,没有人不相信。
我听了本该十分开心的,但是想了下,他从小就生活在结界内,见过的人屈指可数……算啦,就算是赞美吧。
我们越来越大了,见面反而多了一丝羞涩,也许是垣儿离开的时间太多了?
垣儿还是照样掏出身上带的果子,又把一朵小花插在我的头发上,顺手理了理我垂落下来的发丝。
“你这张脸,真神奇!”垣儿忍不住说到。
“哪有说人的脸神奇的!哼!”
“我也说不出来哪儿神奇,她就像海洋一样,有着潮汐变化,像月亮一样有着阴晴圆缺……嗯,这么说也不确切,我觉得你就像天空,而我像海洋。”
“就你鬼灵精怪,这又是什么说法啊?”
“天空蓝,海就蓝,天空阴云密布,海洋也黯然无色,所以你就是我的天空,我就是你的心情,跟海洋一样。”
我低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辣的,而垣儿的脸上也有着两朵红晕。
“来,我送你一样东西!”垣儿拉着我的手坐到凉亭边潭水旁的石头上,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玉像。
“这是我在山中发现的一块美玉,闲暇时做成了两个人,这个是我,你看看这个像谁?”
“不是我?”
“不是……”
我斜觑着眼,嘟起嘴,用小鼻子哼了一声。
“当然是你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长得这么好看!”垣儿笑着把两个玉像放进潭水里洗了洗,又在衣角擦得亮亮的,把他的玉像递给我,说:“我们是一块玉做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后你拿着我的,我拿着你的,就如同一直在身边一样。当我不在的时候……”
“我不要!”我生气的把玉像塞到垣儿手中,嗔怒的说:“我不要这玉像,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说罢,我转身走开了,我开始患得患失……
垣儿“我不在的时候”这话,让我有些心悸……
这一切就像醇美的酒,我无知而贪婪的吮吸着——正因为太美,美到我几乎忘记另一个世界的我,我才有些忐忑……
我开始思考,我究竟是谁,该是谁?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相信了刘教授的话,陪他疯了一回?俞道长他们为何对我那么恐惧?
……
垣儿急了,走上前来拉住我说:“只要有小棉球的地方就有垣儿,有垣儿的地方也有小棉球,就像天空和海洋一样。”
我这才接过玉像,紧紧的握在手中——这是垣儿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垣儿把玉像藏进了怀里,靠近心脏的地方……
“娅姑,你去准备一桌宴席,今晚我们所有人一起赏月。”
俞道长和娅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
“是,师父!”娅姑应声走开了。
“你们两个一起过来!”俞道长又说道。
我们还以为是听错了,不过还是“哦,了一声”——自从来到山上,几个人还未曾一起用过餐。
这一晚,月色如水,一起生活了六年的人,第一次一起用餐,多少有些尴尬。
娅姑精心准备的素餐,却不能辜负。
宴席上,我和垣儿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用筷子把菜往对方碗里夹来夹去,倒是另外三个人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娅姑的仙舞,当年是宫廷一绝,连先帝都赞不绝口!”
我循声望去,几乎不相信这话是俞道长说的,今夜这是怎么了,难道“雌鸡化雄,天下逆转”?
我看到了同样目瞪口呆的垣儿。
“师父谬赞了,小棉球去拿琴,为我伴奏!那首羽调《采桑子》!”
“好的,娅姑!”
我拿来一张十二弦的筝,在手指上套上寸余长的“骨爪”,理了理琴弦,俨然一个娴熟的乐师。
一首《采桑子》缓缓流泻在指间,娅姑舞姿飘然,那采桑的动作像是仙女散花。她时而挎篮为身姿婀娜的秦罗敷,时而为醉酒的赵王……赵王深情款款,心旌摇曳,锲而不舍的追求,始终没有敌过她那位在赵王府上任职的丈夫。
俞道长若有所思的看着翩翩起舞的娅姑,时而啜饮,时而低头沉思。
垣儿小声问我:“不知秦罗敷喜欢的是赵王,还是她的丈夫王仁。如果喜欢的是王仁,何必跳一番舞给赵王看呢?”
端木老人罕见的喝了酒,眼神迷离,遥望着夜空……
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用餐,也是最后一次。
而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