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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脉真人虽仍是轮流授课,但间隔时间是越来越长,更多时是各脉弟子因个人所需而前去求教。各脉弟子亦是根据自己喜好特长,开始有选择的挑选所修之术,惟有天茨,却是囫囵吞枣般,不挑肥拣瘦,各种杂学都刻苦学习,另各脉弟子为之侧目,私下多有不屑之言流出,甚至有弟子称之为杂家。天茨却是不为风言风语所动,专心求学,苛苦清修。
水月莲参加听课的次数日渐稀疏,水星莲却自从那日堵住天茨被放倒后再未出现。不过天茨倒是结识了诸脉的杰出弟子,如天府宫清风,天梁宫清昌、清盛,天相宫清泽、清羽,天机宫清毅、清月,七杀宫清寒、清捷等诸位师兄,只是传说中的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清坤始终未见。
天茨虽然年纪不一定最小,但入宗最晚,仍是恭敬对各脉弟子以师兄相称,大家也欣然接受。
岁末年尾,年关又至。
岁暮天寒、雪虐风饕、滴水成冰。
十二声悠长的钟声回荡于昆仑诸峰,各峰间密集的爆竹声传来,又是新的一年来到。
天茨静静坐于床前,望着窗外盘旋飞舞的风雪,静静发呆。
突然,屋门吱丫一声打开,两个年青道人并肩入内,却是七杀宫清寒和天机宫清泽。
清寒双手各拎一个酒坛,清泽则是双手捧了几个食盒,两人径自走到桌前坐下。
天茨连忙关上窗户,将飞雪拒之屋外,来到桌边坐下。
浩然宗诸峰弟子,除了寥寥几个特立独行的弟子独居外,住处大多都在一起,因此日常除了课业,自是热闹非凡。天茨入宗后,经脉受损,在诸峰间行动多有不便,因此得以特殊照顾,在天府宫后山不远处得以结庐独居。
不过天茨性情清淡,倒是乐于享受这种独居的清净之感。在日常课业后,天茨就回住处阅览群书,独自修炼,与其他诸峰弟子并无过多交集。不过在课业时与清寒、清泽交流较多,也相对亲近。
“天茨,不好意思,我和清泽师弟不请自来,却是打扰了。”
清泽对天茨挤眉弄眼的说道:“天茨师弟,你可要小心啊!清寒师兄酒瘾症发,号称酒坛不败的他找不到对手,今天可是暗含祸心,前来寻你霉气、试你深浅的,你可不要上当啊!”
清寒向清泽斜了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有你说的那么龌龊吗?今天是年夜,天茨师弟素来独居,想必无聊至极,我们今天来此可是喝酒聊天的。饮酒,一人得渴,二人得趣,三人得味。天茨师弟经脉已复,苦尽甘来,我们三人畅饮一番,才是人生的味道。”
清泽将食盒一一打开,几个冒着蒸腾热气的小菜现于眼前,这时清寒已将两个酒坛全部打开,菜香酒香混合在一起,寒冬中简陋的竹屋瞬间春意融融,天茨心底亦是暖暖。
三个捻瓷青碗摆于桌上。
天茨歉意的道:“谢谢两位师兄,我这陋室,没什么可招待两位的。”
清泽道:“了解。这不我俩不是特意带了酒菜嘛。”
清寒豪迈的道:“无妨。来,今天是新年,熬夜熬福,我们今天就彻夜畅饮,不醉不归。来,先干了这一碗。”
“啧啧,这还没开始,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来,干!”
三人碰碗,均一饮而尽。
酒为话之媒介,三碗酒下肚,三人间话语渐多,开始边喝酒边闲聊起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
清泽微醺的道:“天茨,喝酒只有两个动作:拿起、放下;而喝酒只有两种姿态:醺与醉。听说你去过古灵岛,趁此美酒未醉,就给我们讲讲,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天茨就将进入古灵岛后,从千里冰原所遇一一娓娓道来。正当讲至幽暗草原的恢弘古战场,一边晴天红日一边暴雨黑云的天地两分异象时,屋门又启,三人望去,却见一袭紫衣盈然而立。
水月莲一手酒坛,一手则是两个食盒,并不言语,来至桌前将手中酒坛和食盒放下,然后坐下。
清寒和清泽望着水月莲,均是一脸不可思议,想不到素来孤高冷傲、独来独往的水月莲会来到此处。
清寒问道:“月莲师妹?”,一句话没说完,清寒已是眼睛直直的盯着水月莲放到桌上的酒坛,再也不肯移开目光。
清泽看着清寒的怪状,顺着清寒的目光看去,当看到酒坛上的两个大字,张大嘴巴失声惊道:“醉梦!”
水月莲并不言语,也不理会三人,从食盒中拿出一个酒碗,一拍酒坛泥封,然后拎起酒坛自顾自的倒了一满碗,然后一饮而尽。
清寒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酒坛,喉结不住蠕动,喃喃的道:“月莲师妹,这醉梦可是宗门秘酿,保管的甚严。除了宗门几脉真人偶尔能品尝,或者宗门有重大喜事大家能稍微沾沾光外,可是求之不得啊。你怎么弄到的?”
水月莲又倒了一碗,再次一饮而尽,面无表情的道:“偷的。”
清寒口中发干,咽了一口唾液,结结巴巴的问道:“我能喝点吗?”
“无妨,随你。”
清寒闻言,如奉圣旨,急急忙忙倒了一碗醉梦,端至口边,深深的闻了闻酒香,轻轻的抿了一小口,闭上眼睛,细细回味,陶醉的摇头晃脑道:“妙哉,妙哉!杨意不逢,扶凌云而自惜;钟期相遇,奏流水以何惭?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水月莲看着清寒的自我陶醉,冷冷的道:“宗门律法,偷饮醉梦者,罚寒冰狱禁闭三个月。”
清寒闻言愣住,面露犹豫之色,然后却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道:“就是寒冰狱禁闭三年我也认了。哼,这事流传出去,我替你们兜着,都算我清寒头上。”
清寒边说,边给水月莲、清泽和天茨倒上,然后举碗相碰,道:“谢谢月莲师妹的醉梦!”
天茨举碗,局促不安,心中却是不住胡思乱想,偷饮醉梦,紧闭寒冰狱三月啊。
寒冰狱乃宗门先贤采至整块北极冰海海眼处亿年玄冰,加以阵法禁锢,设置而成的一处狱监,乃惩处宗门内犯有大过之人。传说中寒冰狱奇寒无比,玄冰寒气无时不刻都在侵袭入狱之人。玄冰寒气无孔不入,不单单是侵袭修士的**,甚至魂魄亦受侵袭,可谓冰刀刮骨、冰风裂魂,其中的**与魂魄的双重痛苦折磨可想而知。
清泽端碗碰了碰天茨手中酒碗,哈哈笑道:“天茨,又发什么呆啊,大家都等着你碰碗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事,自有个头又高又仗义的清寒师兄顶着。”
清泽复又脸色不善的望着清寒,道:“清寒师兄,君子一言可是驷马难追啊,万一将来东窗事发了,这锅你可要背着,不许反悔。”
思及其中厉害,清寒一脸懊悔,不禁后悔自己刚才看到醉梦心神一时失守,口不择言放出豪言,却是改口也来不及了,悻悻的说:“哼,我岂是反复无常之人?还要你说!别废话了,美酒在前,干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四人不住对饮,天茨也由开始的拘谨中逐渐放开。就连一开始对清寒酒品一直堤防,喝酒严防死守的清泽亦是逐渐阵地失防,并开始主动出击起来。三人畅怀痛饮,开怀畅聊,水月莲却是一如既往的孤高清傲,除了饮酒,并不言语。
酒兴上头,天茨也逐渐放浪形骸起来,开始向清寒、清泽讲起师父所说的狗舔、虎吞、龙饮三重吃酒境界。
天茨讲完,清寒以掌击膝大笑,道:“妙哉,爽哉!这龙饮、虎吞、狗舔三词,形象之极,确实妙哉!男子汉大丈夫纵横酒坛,当配得上龙饮二字!”
清泽已略显不胜酒力,舌头微微打卷,举碗道:“咱们师兄妹四人这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来,来,一起龙饮了这一杯,可不许狗舔啊!”
清寒略显尴尬的看了看水月莲,水月莲却是一口龙饮而尽。
见水月莲一口见底,清寒、清泽和天茨举碗正要对饮,却突闻竹屋外传来一声厉喝。
“天茨,你给我滚出来!我们再打过!”,伴随着这声厉喝,屋门被一脚踹开,风雪随即钻入屋中。
风雪中,一袭黄纱,水星莲柳眉积翠黛、杏眼闪寒星的步入屋中,身后屋门复闭。
清寒、清泽两人目瞪口呆看着声势惊人、破门而入的水星莲,疑惑的对望了一眼。今天邪门了,不但一向深居寡出的水月莲不请自来此处,怎么连几个月都不见人影的水星莲亦来到此地,只是刚才的话语倒有蹊跷之处。
只是这短短几个月不见,水星莲的气质却是有所改变,具体改变在哪里却又偏偏让人说不出,只是隐约中更有出尘之意,气质愈显卓然芳华,即清且丽,而境界则有黅霄下境直升上境,并隐隐有破境之感。
星月双莲均为玄玉真人最疼爱呵护的弟子,不过两人脾性则是大相径庭,简直堪称两个极端。水月莲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冷,孤傲清高,素来皎皎不群,与各脉弟子很少交往,各脉年轻弟子亦是敬而远之。而水星莲虽然脾气一向刁蛮任性,但性格却是活泼无比,与各脉弟子处的极好,年轻弟子中暗自倾慕者为数众多,可谓众星捧月。只是自从天茨入宗后,特别是诸脉真人亲自授课时,水月莲一反常态,时不时会前去听课。而水星莲自从开始听了几节课后,不知何故,这几个月突然消失了,无人得见其行踪,一众年轻弟子不得其解,叹息无比,心中失落者众。
水星莲这才看清屋中不单单有面门而坐的天茨,围桌而坐的还有师姐水月莲和清寒、清泽两位师兄,亦是一时愣住。
清寒讶道:“月莲师妹,你要和天茨师弟切磋武艺?今天是守岁之日,不妥吧。并且你比天茨师弟境界高那么多。”
清泽已是喝的眼神迷离,道:“月莲师妹,今天是守岁喜日,来,一起喝酒,咱们龙饮龙饮!”
水星莲来到桌旁,气鼓鼓的将清泽碗筷碟子推至清寒边,然后将清泽推开,取出一副干净食具酒器坐下。
清泽一脸疑惑,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个刚来的大小姐,讪讪的起身与清寒并肩而坐。
一张方桌,清寒、清泽坐于天茨对面,天茨左边是水月莲,右边是水星莲。随着水星莲满脸怒气的坐下,桌上气氛为之一滞,原本热烈的气氛荡然无存。
水月莲轻启朱唇,不带表情的轻道:“大家都在饮酒守岁,你前来此地,要和天茨比试?”
水星莲对水月莲怒目而向,道:“我干什么要你管啊!你能来得,我就来不得?本姑娘今天就是来找天茨喝酒的!”。
说完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醉梦,举碗和天茨碰碗,然后和清寒、清泽相碰,道:“天茨,我们四个干了!”
说完,水星莲仰脖就喝,刚喝了一大口,扭脸就是一口酒全部喷出,剧烈咳嗽起来。
清寒和清泽面面相觑,看着小脸呛得通红的水星莲,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水月莲不见表情波动,为自己倒了一碗酒,和三人碰杯,然后自己又一饮而尽。
水星莲回过劲来,亦是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天茨三人见状,连忙跟随一饮而尽。
五碗酒下肚,醉梦酒坛已是空空如也。清寒正要取自己带来的酒坛,却见水月莲摆了摆手,一阵水雾涌现,水月莲身影随之消失。
清寒一头雾水,却不知所以然。
清泽接过酒坛,为四人酒碗一一斟满,四人正要喝酒,却见水雾又现,水月莲拎了几坛醉梦重新坐下。
清泽哈哈大笑,看着清寒,伸出三根手指在清寒面前不住晃动,戏谑的道:“承清寒师兄吉言,这次可真的要寒冰狱三年喽!到时候师弟我就辛苦点,日日给你送餐,不过酒你是三年别想了。哈哈,怎么我只是这么想想,就这么开心啊!哈哈哈哈哈哈,你这酒中饿鬼,有的罪受喽!师兄,你说我是不是要送餐时在你面前小酌两杯?哈哈,这估计比杀了你都痛苦啊……”
清寒闻言面露怒容,张张嘴,却无话可说,面如土灰,将碗中刚倒的酒水泼洒一空,抓过醉梦就是满满一碗,阴霾尽去,复又豪迈的说:“哼,三年就三年,在哪里不是修行。为了今日的醉梦,值得了!”
五人开始继续饮酒,不过水星莲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大口喝酒,而是小口慢抿,不多久已双颊飞红。
清泽舌头发直,两眼无神,结结巴巴的对水星莲说道:“星莲师妹,你这喝法可是狗舔啊!”然后,语无伦次的将天茨刚刚所言吃酒三境向水星莲细细解说。
水星莲大怒,一言不发,却是起身抓起酒坛,直接向清泽灌去。清泽双手乱舞,想要抗拒,却被清寒绕至身后,死死抓住双手摁住双臂,不得抵抗。
半坛酒灌了下去,清泽“噗通”一声,仰面即倒,却是不胜酒力直接晕醉了过去,躺在地上不多久即起鼾声。
清寒向水星莲竖起大拇指,贼眉鼠眼的笑道:“月莲师妹,师兄给你点个赞,在座的各位我就服你,你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水星莲满脸飞红,给清寒和天茨各倒了一碗酒,然后道:“来,我们三个继续喝酒。”
水月莲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并不在意,也不言语,也无表情波动,拿着酒碗,时而细品,时而豪饮。
天茨夹杂在水星莲和水月莲中间,看着这诡异的气氛,心中慌乱无比,既怕怠慢了频频主动碰酒的水星莲,又怕冷落了独自默默喝酒的水月莲,还要不住招架酒兴大发的清寒,只觉得比重铸经脉还要难以应付。
不过庆幸的是,不多久,水星莲即伏于桌上进入醉乡,时不时不知是醉话还是梦话传出,大多是:水月莲我一定胜过你;淫贼,我要挖了你的狗眼;天茨,上次我输给你,下次有你好看等等狠言厉语。
桌上剩下清寒、水月莲和天茨三人。清寒听着水星莲的醉话,神情古怪的看着水月莲和天茨。水月莲仍是满脸一副于己无关的风淡云轻,不以为意,天茨却是尴尬无比。
清寒确实海量,每次碰杯即满碗痛饮而尽,然后就开始缠住天茨不住劝酒,天茨无奈,只得恭敬不如从命。
清寒随着酒兴上头,开始放浪形骸的击碗弹歌:
“我是昆仑清寒郎,半生疯癫半疏狂。
四海八荒踏歌行,恋恋红尘惜华章。
诗万首,酒千觞。何曾正眼看帝王
拂衣归山不羡仙,且驻酒乡醉斜阳。”
时间在无声的流逝,杯盏交错中天茨只觉得头脑渐渐发沉,身形亦开始摇摇晃晃,眼前水月莲和清寒的身影亦开始模糊。
在恍惚与迷糊中,不知什么时候天茨觉得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天茨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清醒过来,发现天色已微明,眼前桌上则是一片狼藉,盘碟碗筷菜肴食盒乱做一团。
水星莲趴在桌上沉睡,清寒则是瘫坐于地上,双臂紧紧抱住桌子腿,嘴角不住留着口水在酣睡,而清泽则是躺在地上呼噜大睡。
惟有水月莲,一向冰冷的娇靥上飞红朵朵,更显方丽无筹,却仍在独自举碗浅饮淡酌。似是感觉到了天茨的目光,水月莲转过身来,轻轻的帮天茨倒了一碗酒。天茨连连推辞,说不能再喝了,水月莲也不勉强。
水月莲对天茨柔声说道:“天茨,以后不要太过自闭了,你是宗门正式弟子,以后课余也多与诸峰弟子交流交流。大家虽说脾气性格各异,其实人还都挺不错的。”
天茨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水月莲看了看场中丑态百出的三人,叹了口气,起身抱起水星莲,行之屋门,顿住脚步,扭脸对天茨轻语道:“天茨,祝你新年快乐!”
正在手忙脚乱将清寒背向床铺的天茨闻言,脸色瞬间飞红,停下动作,低头讷讷的回到:“也祝你新年快乐!”
水月莲抱着水星莲出了房门,似有所感,突然向隐于黑暗中的竹林望去,却一无所获,然后腾云离去。
一片虚影从竹林中缓缓成形,道人看了看竹屋,又望了望腾云飞去的星月双莲,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复又隐去。</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