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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雄城,建城千年,屹立云梦泽旁。
有诗云: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又有诗云:云梦天下水,岳阳天下楼。
天茨步入岳阳城,在城内游历一周,来到泽边码头旁,只见码头人来船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天已渐午,天茨避开人群,于码头不远处踱至一偏僻街道,见一小小酒馆,食客稀少,遂入内在窗边觅一偏僻座位坐下,要了一荤一素两个小菜,一碗米饭,一碗米酒,打打牙祭,祭祭五脏庙。
天茨正在等饭,突闻窗外传来一阵抑扬顿挫的长腔:“观阁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印堂发亮,颧骨高耸,鼻不漏仓,自是大富大贵之相,前程不可限量啊!”
天茨抬头,正好看到窗外一相士满头银发,体态臃肿的背影。
老者身着麻衣,正在为一行商模样的壮年汉子看相,只见那汉子听闻相士所言,麻利的从钱袋中拿出几颗铜板,扔给相士,然后欢快的哼着小调即欲离去。
“阁下,且留步,观你……”
汉子转身,一脸疑惑。
“阁下虽为富贵之像,不过观你眉眼命宫纹理多滞,近日似有破财之相,另外……”
汉子闻言大急,急忙掏出一颗碎银,道:“老神仙可有破解之道?”
老相士慢悠悠拿出几张黄纸符箓,道:“这几张符箓是老夫耗费心血,拜求中斌财神所赐,你回家后贴于门楣三日,不但厄运可解,财运日后亦是一路亨通。”
汉子连忙接过,犹豫了下,又是拿出两颗碎银,拜谢后慌忙离去。
天茨望着那鬼画符般骗人用的黄纸符箓,无言以对。
不多久,又是长腔传来:“观阁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印堂发亮,颧骨高耸,鼻不漏仓,自是大富大贵之相,前程不可限量啊!”
只见一公子哥手托一鸟笼,立于相摊前。公子哥满面笑容,拿出几颗碎银递于相士。
“公子虽具大富大贵之像,然印堂之下山根处,纹痕低陷,最近或有疾厄之灾。”
公子哥满面笑容骤止,转为阴霾。
“不妨不妨,老夫这里有神符可解之,阁下回家燃之,和符灰于黄酒中一并饮下,一切灾厄可解。”
公子哥接过符纸,递于相士二两纹银快速转身离去。
天茨顿然无语,这时饭菜已上,遂低头专心吃饭。
天茨刚吃了几口米饭,正欲伸筷夹菜,却见饭桌对面一片阴影,遮挡住了窗外的光线。
天茨抬头,见那老年相士已大大咧咧在桌子对面坐下。
只见老相士满头银发,肥头大耳,腰如水桶,身躯肥硕,满脸油光,双眼微眯,面上却无一丝皱纹,不过五官组合在一起看上去却有点猥琐无比。
再观其衣着,天茨却是差点一口米饭喷出。只见老相士一身素白麻衣,麻衣两侧却是直接用黄线绣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观凡尘百态,断三界五行八卦;下联是看俗世千姿,决七情六欲四相;横批是麻衣神相。
老相士摇头晃脑,神神在在,拉着长腔抑扬顿挫的说道:“观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印堂发亮……”
老相士自顾自的还未说完,天茨已笑着接道:“我是不是还颧骨高耸,鼻不漏仓,自是大富大贵之像,前程不可限量啊!”
老相士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故作镇定的言道:“正是”,然后又恢复了世外高人相。
天茨不禁莞尔一笑,道:“老神仙,下边就是我该有何灾厄了,一并说来就是了。不过,先说明了啊,反正我没银钱。”
“铜板也行!”,相士倒是利索接道。
天茨立时愕然,随即展颜一笑,扭头道:“小二,再上一荤一素两菜,外加一碗米饭。”
“两碗米饭!”
“好,那就两碗。”
老相士面不改色,不依不饶道:“小二,再加三碗米酒。酒饭钱这位公子出。”
“好,好,小二一并加上。”
“好咧,客官请稍等。”
饭菜初上,天茨正要动筷,却发现老相士已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天茨无奈,又加了两碗米饭,两个小菜,这才有机会夹了两口菜。
老相士堪堪吃饱,用袖子抹了抹嘴边油花,揉了揉肚皮,又端起米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我乃龙虎山正一道创始人张道陵第二十三代传人,相面摸骨占卦问卜那是无一不精通,上知……”
天茨笑着打断了老相士,道:“老神仙,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老相士却是面不改色,睁大铜铃大眼将天茨脸庞细细看了一遍,然后面带思索之色,久久不语。
天茨知道老相士又在装神弄鬼,并不揭穿,仍是笑眯眯的静静望着老相士,等待下文。
老相士装模作样的思索了半天,正襟危坐,故作严肃的道:“观公子面相,整体看确实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印堂发亮,额有伏犀,四方五端,为富贵风顺之相。不过公子天庭饱满处却隐有凹陷,印堂发亮却暗蕴晦涩,山根处隐有横纹,鼻梁处亦有暗纵,这些却是厄难之相,公子虽前途光明,但亦充满波折,有诸多不顺之处,可谓命运多舛。不过这些面相却透着古怪,处处矛盾,老夫我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些异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面相中。”
老相士边说,边摇了摇头:“怪哉,怪哉,这面相蹊跷重重,不应该是一张面相啊,倒像两人面相,莫非我也看走眼了?”
天茨闻言,脸色稍顿,仍是不以为意道:“老神仙还有何指教?”
老相士这次却是郑重说道:“若说公子面相老夫还有所疑惑,看之不穿,那么眼睛为一面之尊,我绝不会走眼。观公子眼神清澈,双目呈鹿鹰鹤凤之双合异相,自是性格坚忍、目光锐利、超脱非凡、重情重义之人。不过公子鱼尾纹乱、春心眉动、眼如桃花暗蕴水,天生就是情种啊,并且泪堂饱满,眼尾下垂,艳福不浅的同时情路注定亦是坎坷无比,应有重重桃花之劫。”
天茨再次无语,起身结账后匆匆离开酒馆。
刚出酒馆,就听到身后老相士的喃喃自语:“嘿嘿,这么好骗的小子,这次又白吃白喝一顿。”
天茨脚步自是一顿。
然后是“啪”的一声传来,似是老相士重重拍了一下脑门,“不对,这小子还没打赏几个碎银,就是铜板也行啊!喂,公子,请留步,还有……”
天茨闻言,迈步狂奔,落荒而逃……
天茨于城边码头,购得一叶扁舟,孤身入泽而行。
杂记记载:云梦古泽,夏秋汛涨,淼漫若海,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之嗥声若雷霆。
一叶扁舟,在云梦泽中漫无方向目的随波逐流。
几日过去,大泽深处人类生活的痕迹越来越少。深入云梦泽中,天茨才觉大泽的浩瀚无边,有时几个时辰都是茫茫水波,不见岛屿,有时则是连绵无人小岛。
天色渐暗,天茨行舟路过一处小岛,只见小岛上郁郁葱葱,满是茂密大树,突然,树丛中现出星点房檐瓦角。
天茨停舟上岸,却发现那是一处不大的略显破败的水龙王庙,应是泽中渔民祈求入泽捕鱼平安所建。
天茨细细查看,庙周虽然杂草丛生,不过院内却是不见凌乱。庙内除了围墙,只有一座孤零零单间正屋,内摆放一泥塑水龙王。屋前有一个香炉,香炉内还有残留香灰,看来这里虽说人迹罕至,但是仍不时有深入泽中的渔民来此求个平安。
院内墙边一高大古皂角树,枝桠郁郁,却是几将整个院子笼罩在内。天茨忽觉皂角树干下有些说不出的异常之感,凝神望去,却毫无发现。
天茨在岛上转了一会儿,抓了两只山鸡,在水边剥光洗净,用荷叶包裹,然后在院内香炉前空地上生了一堆柴火,用树枝串起一只山鸡,剥掉荷叶,开始烧烤野味。
渐渐的,山鸡色透金黄,油脂浸出,滴于炭火之上,咝咝作响。天茨取出十三香和盐巴,细细撒于焦黄的鸡身,瞬时,香味扑鼻而来。
正在此时,墙外树林里隐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天茨起身,向声音发出之处寻去,却未见异常,于是回到院内,至炭火旁,却发现刚才已经基本烤好的山鸡不知去向,而另外一只尚未烧烤的山鸡仍被荷叶包裹丝毫未动。
应该是自己起身的时候有野猫什么的野兽将烤好的山鸡衔了去,天茨边安慰自己,边将另外一只山鸡用树枝架好,再次耐心烧烤起来。
第二只山鸡又将烤成,天茨刚撒上十三香和盐巴,这时墙外树林里再次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天茨皱了皱眉,不为所动,索性闭目盘坐,等待山鸡火候全成那一刻。
突然,天茨觉得不对劲,睁开眼来,却发现那焦黄山鸡似被无形怪力托起,正在缓缓升起。
天茨暗透真气测探,却发现周边并无真气波动等异样,于是凝神盯着那山鸡。
这时,在昏黄的炭火闪烁中,天茨突然发现烧鸡上方有一根细细透明鱼线,鱼线下方则是一个小巧鱼钩正勾挂在山鸡背部。山鸡就在这鱼线的牵引下缓缓上升。
“装神弄鬼”,天茨扬手,一火符触及鱼线,即沿着鱼线迅速向上燃烧。鱼线燃断,天茨伸手接过山鸡。
“哎哟喂”,一声惨叫,一个胖硕身影从火塘上方枝桠间重重坠落。
天茨抬掌平推卸力,那胖硕身影飘向火塘侧旁,仍是“噗通”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哎哟哟,老夫这把老骨头啊!这都要散架了。本猪钓鸡,愿者上钩,也要遭这么大的罪啊!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尊老了。”那胖子边唠叨,边狼狈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天茨哭笑不得,眼前之人却是前几日在岳阳城所见那骗吃骗喝骗财的老相士。
老相士一脸猥琐,却是径自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天茨,道:“年轻人,又见面了。”
天茨不予理睬,继续专心烧烤野味。
老相士刚开口道:“观公子……”
天茨已爽朗笑着接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额有伏犀,为富贵之相,然天庭饱满处却隐有凹陷,印堂发亮却暗蕴晦涩,山根处隐有横纹,鼻梁处亦有暗纵,必有灾厄波折……”
老相士满脸尴尬,讪讪不已。
“罢了,罢了,这些都是为了讨个生计,混俩酒饭钱的胡言乱语,公子莫要当真”,老相士叹气说道,贼溜溜的双眼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炭火上天茨手中不断翻转的烧烤的野味,似有口水从嘴角隐隐流出。
天茨笑道:“老神仙,可是何方高人?”
老相士叹了一口气,正色道“我名诸葛猪,本前朝举人,我祖宗没眼光,让我好学问,让我著书传世。谁知道写游记他们说我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说我借古讽今;注解兵法又说我策动谋反;写神怪故事吧,又说我导人迷信;最后,改写名人传记。哼,结果这个名人失势,被定为乱党,我跟他一块儿判了个终生监禁。还好朝代更迭,我趁乱逃出监牢,从此云游天下,没盘缠的时候就替人相面算命某个生计,哎,人生就是个牢狱哟!小子,以后你叫我诸葛先生就是了。”
天茨静静的听老相士说完,这时山鸡火候也差不多了,遂撕下一个鸡腿,递于老相士,笑道:“哈哈,老神仙一生经历堪称传奇啊!我就再信你一次,不过老神仙的名字好生奇怪啊!诸葛先生太过生分,我以后还是叫您猪爷爷吧。”
“猪爷爷?哈哈!好,好,这个不错!”,老相士边大口撕咬鸡腿,边哈哈大笑。
“罢了,罢了,如此美味,岂能无酒?”,老相士扣扣索索,从腰间摸出两个竹筒,扔给天茨一个,然后自己拔掉塞子,正欲痛饮,却见手中竹筒嗖的飞走。</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