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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无风,
星辰满布。
余温尚存的蒸炉旁边,少年倚靠在一角,身边紧挨着那条大白土狗。
说来也怪,自那少年来后,阿花就再不肯在店中睡觉,就是要陪着少年一起休息,都说狗通人性,或许这也就是裴婶和小丽愿意少年留宿店外的原因之一。
小丽口中所说的老规矩就是除了饭资之外,还要每晚演奏一曲,当然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每次直勾勾地盯着少年拉琴,总是躲在房内静静地听着。
悠扬二胡之声响起,一曲阿炳(华彦钧)的《二泉映月》随即而出,一字一弓,音量饱满,坚实有力,时而委婉柔肠,时而低沉叠进,融琴于景,化音为己,整曲恰恰突出了一个“悲”字。
这就是今天学院那位老教授赏析点评并亲自演奏的一首乐曲。他这样总结阿炳的演奏风格:“行弓沉涩凝重,力感横溢,滞意多,顿挫多,内在含忍,给人以抑郁感、倔强感,表现了一种含蓄而又艰涩苍劲的美。“
老教授讲时声情并茂,一面感怀大师的命运多舛,一面品鉴作品的韵律调性,然而望着讲台之下一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低头偷玩着手机,甚至更有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的学子们,不禁摇头长叹一声。
在这民乐逐渐没落,西洋乐盛行的时代,现在的大学生们更感兴趣的是流行乐、聚会社交与网络活动,对于音乐鉴赏这类及格即万岁的课程,无非就是混个出勤率。老教授的讲解估计听进去的没多少,反而是被那一墙之隔外的少年一字不差地给听了进去。
一时听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拉上了一段,那琴声韵律竟是与老教授所奏丝毫不差,细听之下甚至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视听之感,顿时引得教室内学子们一阵喧哗议论,那老教授驻足闻听片刻,大呼一声:“咦?奇才!”之后,竟大跌眼镜地抛下上课的学生们冲出了教室,疯一般地寻觅那琴声而去,可那少年却早已悄然离去。
月色如丝般洒落,星儿似俏皮顽童躲闪,乐声依旧瑟瑟述衷肠,一拉一扯一抖,一人一犬一琴,渲天地悠悠之苍凉,染相思水墨与丹青。
铮铮有声,
推揉拉挂,
不知何时,
已是曲终。
然而曲终人未散,一个突兀的声音破空而来:“半阕泉鸣清韵长,七分诗意三分凉。傍弦幽籁宫飞燕,音转葱茏朱阁廊。真个是凄月烟纱拢大江,天泣伤啊!少年郎,二胡拉得不错,可惜此曲悲伤有余,却少了几许悲愤之意啊!”
少年刚要开口说话之际,却突然一下子软软地趴倒在地,整个人居然已昏睡了过去。
少年身旁的大白狗阿花,此时已是背毛立起,对着远处阴影之地呲牙裂齿,不时发出阵阵“呜…呜”的低吼声。
“好一条守山犬,居然天具阴阳灵眼!”那声音依旧沉稳如故,丝毫不在意阿花的威胁。
“阿花!返屋着。”店内传来裴婶严厉的声音,那大白狗先是一愣,而后又不甘地看了少年几眼,最终狠狠地冲着街角暗处吼了一嗓子,这才怏怏转身奔跑进了店内。
此时,街角暗处走出一道身影,不见其动作有多大,只是那么三晃两晃之间,便已移至肠粉店门口,而后就静立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店面。
来人是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衣裤虽略显陈旧,但却笔挺有致极其贴身,一副老式黑色眼镜镜框之下,一张满布刚毅厚重的脸庞,咋眼看去一副毫不起眼的贫困知识分子的打扮。
“边个丫?晚唔瞓觉,企喺出便哇哇叫!黐线架!”裴婶已经叉着个腰站在店门口,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
“来者便是客,骂人总不好吧!”中年男子脸色微变,轻轻说了一句。
“哼!对世俗之人随意下手,修真之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裴婶冷着脸,出声讽刺道。
“没办法啊!白天人多,所以选择晚上来,谁想还有个小家伙在?好在也点拨了两句,就算是补偿吧!”中年男子双手一摊,一副自己也很无奈的表情。
“哼!人家音乐天赋本就极高,何需你来指教?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裴婶还是板着脸,嘴里毫不留情。
“你要这么说,我就很尴尬了。”中年男子耸了耸肩,嘴上说着难堪,可面上毫无一丝违和之相。
“废话少说,有事说事!”裴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听闻贵店肠粉堪称一绝,不知可否有幸一尝?”中年男子一脸期待不已的神情。
“今天关门了,想吃明日请早。”裴婶冷冷撂下一句,转身就欲关店门。
“阿妈!等下。”小丽从店内跑出,手里拿着一条花色薄被,细心地帮沉睡着的少年盖上掖好,便又红着脸跑回了店中。
裴婶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见那中年男子依然站立不动,不由面色一冷,“你还不走?”
“我等明天早上第一份肠粉。”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
“随你!要是影响了我的客人,莫怪我翻脸不认人。”裴婶一脸不屑,随手“砰”的一声,将店门狠狠地关上了,紧接着就连门口那盏照明的路灯也给直接拉灭了。
黑暗之中,传来中年男子喃喃自嘲的声音:“一个红袖添被,一个闭门尝羹,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金陵早春虽至天气转暖,但夜风依然显得有些刺骨,肠粉店旁的左邻右舍早已是灯火眠眠,中年男子静静地负手伫立风中竟似无惧寒冷,看那意思真是要等到天明了。
“看来你是真没打算走。”一个说话声音悠悠响起,而那声音正是来自于那墙角处。
“你若不醒,我怎可离去。”看着原本应该正在熟睡的少年缓缓坐起,中年男子却丝毫不露惊讶之色。
“你是怎么发现的?”少年似乎很不解地抓了抓头。
“因为你的二胡并非凡品。”中年男子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呃!原来如此。”少年站起身来无奈地耸了耸肩,继续说道:“顺便说一声,华彦钧原本就是雷尊殿道士,自然懂得道家无为之法,当知时局大势不可逆转,他那乐曲之中应有悲凉之意,而恰恰不该有愤怒之声。”
“说的有道理,少年郎,你琴拉得不错,想来这身手也不会弱吧?”中年男子眼睛眯得像只老狐狸,微微一笑。
“我眼睛不好,就会拉二胡,靠卖艺为生,哪有什么身手可言?”少年倒是挺谦虚。
“那不知你又是哪派弟子呢?”中年男子接着问道。
“小子可不敢辱没师门。”少年神情坦然。
“那敢问一声尊师姓名?”中年男子眉头微皱。
“身为弟子既然行走江湖,小子可不敢为家师徒增烦恼。”少年倒是应答地巧妙。
“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行走在江湖,最需要提防三种人,美貌女子,天真小孩,以及慈祥老人,尤其看上去越是无辜越是要提防,看来此话诚不欺我。”中年男子一脸戏谑的神情。
(本章完)</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