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离和苏卿若并不知道他们在幻境中看着容德从一岁婴儿变成了十五岁少年,外界竟才过去了一个半时辰。
幻境中十年,竟只等于外界一个时辰,这时间流速,远比上一次那幻境更绝妙。
他们更不知道,跟他们萍水相逢的戾王,正为了他们的安危,再次回了长云观那乱作一团的地方。
他们在幻境中,沉默的旁观了一个心怀慈悲的和尚,是怎么被人逼得差一点丢了慈悲心化身为魔的……
……
傍晚时分。
容德在他的小院子里望着天边的夕阳,头疼的一遍遍捻动着佛珠,作为一个和尚,捻动佛珠是最能让他们平心静气的方式了。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一张手稿,又看看天色,手中捻动佛珠的速度越发快了。
偶尔路过的丫鬟们看到这年纪轻轻的和尚端坐在院落中的模样,眼中不禁流露出崇拜的神采,个个都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高僧,恨不能早晚一炷香去顶礼膜拜。
却没有人知道,她们眼中的高僧那平静的脸下是一副即将哭出来的表情。容德再次望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手稿,发愁的想,那女鬼连着三天都没有出现在杨府中了,他想在这儿等着那女鬼主动现身怕是个奢望,想抓住那女鬼,他只能主动出击,将那女鬼引来杨府,他再伺机出手
那手稿,就是他今天下午默写的师父教他的引鬼手段。
以血为墨,画引鬼阵法。
师父说过,他们有修为的和尚,血液中也含有灵力,这种血液对渴望着强大自身的鬼魂来说无异于天材地宝,修者为了天材地宝可以拼命,鬼魂为了得到和尚的血液也会一样飞蛾扑火。
他如今也是有修为的和尚了,他不愿意的话鬼魂们很难从他身上取到血,可如果他主动划开一道口子流出血来,保准能吸引得方圆百里的鬼魂争先恐后的来纠缠他。
而他若是用包含了他灵力的鲜血来画阵法,并且在画阵法时加入咒术,就能引来他想引的鬼魂,只不过,这种引鬼阵法会引来方圆百里不相干的鬼魂蜂拥而至……
所以容德表示,他不敢,他很害怕。
万一他不止引来了杨府的女鬼,还把其他鬼魂一块儿引来了,他怎么招架得住?
连日来每天夜里都被同一只女鬼纠缠,这已经让他害怕得不得了,现在要是再引来一群鬼魂,那些鬼不分白天黑夜的轮番纠缠他,他会不会被折磨得死在梦里边啊?
容德一想到自己会被各种死相的男鬼女鬼老鬼小鬼重重叠得的踩踏着,被人分食他的肉,他就害怕得打了一个寒颤。
他真想立刻离开杨府,等那女鬼自己跑回来了他再暗搓搓的闯入杨府将女鬼捉拿,这样就不用自己去引怪了……
然而,他想起临走时师父对他的期望,想起老相国和老夫人将满满的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他身上承载着杨公子的一条性命,他就不得不按住自己想逃跑的双腿。
他逃了,就丢了师父的脸,同样也会让老相国和老夫人惊慌失措。
他必须勇敢一点,哪怕此举再凶险,也得逼着自己上!
重重叹了一口气,容德一把握住佛珠手串,不再捻动。
他咬牙,死就死这一次吧!
容德望了望天色,见不到半个时辰后就要天黑了,他视死如归般站起来。
放血吧!
引鬼吧!
死了的话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告诉自己别怕!他用灵力割破了自己的大拇指,大拇指上立刻冒出殷红的血液,在指尖凝而不掉,然后他将大拇指按在院落中的青石砖上,虽然下手生疏但却十分用心的仿照着脑海中师父教诲的那样以血液为笔墨,画下
一个粗陋的引鬼阵法。
近日在杨府纠缠杨公子之女鬼,今夜受小僧引召前来,过子时而不来,后果自负!
容德一面画阵法一面在心中默念,一刻钟后,阵法大成!
一个象征着佛家至高力量的“卍”字从阵法中突然闪现,连周围流动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在容德震惊的望着这个“卍”字,含着自己的大拇指止血时,这种奇异的景象转瞬间归于无形。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没用啊!
虽然至今都不能流畅的使用自身灵力,反应也很慢,面对女鬼时都使不出招数来,但第一次画这个阵就能大成,这已经让他很高兴了!
他深吸一口气,信心大增的他忙去了杨府外面,绕着杨府的院墙画了一个巨大的防御阵,这防御阵的作用是将那些被吸引来的却与杨府无关的鬼魂全都拦截在外,只放与杨府有恩怨的那女鬼进来。
当然,他修为不足,这防御阵能起多大的作用还有待考证……
也许能将所有鬼魂全都拦截在外,也许只能拦住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鬼魂会肆无忌惮的闯入杨府……
……
容德兴高采烈的将阵法画成后,就开始心情忐忑的等待天黑,等着那女鬼来,也防备着不相干的鬼魂来杨府祸害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杨府的人也带着几个脸色惨白的和尚从后门进了杨府,直接朝杨公子的院落而去。
杨公子神情恹恹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耐烦的听着琴音。床前不远处坐着几个模样精致的丫鬟,此刻一红衣丫鬟正在抚琴,另外几人则安安静静的坐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几个丫鬟有人怀中抱着琵琶,有人手中捧着长笛,显然都是来给这位骄奢淫逸的公子哥
儿消遣打发时间的。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杨公子敏锐的发现了,立刻惊喜的睁开眼睛!
他挥手让抚琴的丫鬟停下,然后双目发亮的盯着门口
片刻后,杨公子的几个狗腿子押着几个白白净净模样和善的小和尚走进院中,其中一个狗腿子高声道,“公子,人带来了!”
杨公子脸上堆满笑,闻言轻斥道,“小点声,你是生怕那和尚听不见动静是不是?”他下意识望了眼容德的院子方向,生怕惊动了那秃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