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王爷，何必如此！

    大同，早已乱作了一锅粥。手机端 m.&lt;/p&gt;

    山林里的常凯，更是心急如焚，小道处的崇山峻岭，如何也寻不到宗庆，漫山遍野，打眼望去，闪闪烁烁的人影与刀光剑影，还有那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哀嚎，已然连敌我都分不清楚。&lt;/p&gt;

    早已筋疲力尽的常凯，在一处山坳里短暂停留休息着，转身看着身边这些人，几百亲卫营，两个先天高手，一个个面如枯槁，又累又饿，日夜不眠，早已疲惫不堪。&lt;/p&gt;

    英雄到了末路，常凯似乎隐隐也有这种感觉。仗打成这样，常凯忽然悲从来，不是心腹不效死，不是常凯无智慧，天命如此！&lt;/p&gt;

    常凯把刀插在地犹如拐杖，忽然慢慢低下了头，又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有些意志消沉，强打起精神，把头抬了起来，还左右喊道：“弟兄们，今日犯险，全仰赖弟兄们用命厮杀，待得脱了险境，我一定重赏诸位兄弟恩情！”&lt;/p&gt;

    便听有人开口：“王爷，小的这条命都是王爷给的，还给王爷又何妨！”&lt;/p&gt;

    到得这般时候，在这里，已然没有什么对错。能为常凯效死之人，自然也承过常凯足够恩情。人多是这般，可以贪生怕死，也可以从容赴死。只为一个值得与否，能有这般效死的心腹，可见常凯昔日对待他人，并非刻薄寡恩之辈。常凯的野心，更不是空楼阁，而是有足够的现实支撑，如这些麾下效死的心腹。&lt;/p&gt;

    只奈何，奈何今日还是落得这般地步。&lt;/p&gt;

    却也有人用蹩脚的汉语开口说道：“赵王爷，我先走了，出关去搬救兵。”&lt;/p&gt;

    常凯转头看着说话之人，目光复杂，倒不是对这个室韦先天的话语有什么看法，只是他自己内心复杂而已。常凯何尝又真正想过要与室韦人里应外合？这一切不过都是政治操作而已，不到万不得已，常凯岂能去做那般的事情？&lt;/p&gt;

    但是真到了如今这般万不得已的事情，常凯其实也不愿意去做，常凯有几万大军的时候，室韦人还会把他当人看，真到了一败涂地的时候，室韦人又岂会还把常凯当人看？&lt;/p&gt;

    常凯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说道：“你走吧，但愿你走得出去。”&lt;/p&gt;

    那室韦人头也不回，转身去。去寻那逃出生天的路。&lt;/p&gt;

    忽然不知哪个山头有人大喊：“在这里，常凯在这里！”&lt;/p&gt;

    随即呼喊大作，到处吵杂不已。&lt;/p&gt;

    常凯再次抄起长刀，牙关一咬，指着大同的方向，大喊：“弟兄们，随我走！回大同！”&lt;/p&gt;

    “走，随王爷回大同！”&lt;/p&gt;

    “回大同！”&lt;/p&gt;

    一声回大同，似乎又让这几百军汉精神奕奕。&lt;/p&gt;

    只是那山岭之间出现的闪烁身影，早已漫山遍野而来。&lt;/p&gt;

    那大同城头，一个手握暗红色宝刀的年轻人，早已不再厮杀，只是在城头，迎风而立，任由高处的风拂过脸颊，脸颊的血迹早已风干，夕阳在侧，照在铁甲之，也散发出暗红色的光。&lt;/p&gt;

    若是细看，还能看到年轻人持刀的手，正在不住颤抖，年轻人似乎想忍住手臂的颤抖，却又如何也忍不住。&lt;/p&gt;

    一旁还有一袭红衣，红衣迎风招展飘荡，这件红衣，其实本是白衣。红衣搭着的长发，被干透的鲜血结成了团，风不小，却不见青丝飘舞。&lt;/p&gt;

    尸山血海，再也不仅仅是一个词，而是面前所有的一切，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lt;/p&gt;

    人，娘生爹养，一日饭食，日复一日，长十几年成人，可以娶妻生子，可以下田劳作，可以拿刀保家卫国，十几年何其漫长，长大成人何其艰难。&lt;/p&gt;

    只是死得太过轻易。&lt;/p&gt;

    “远！”红衣女子轻轻开口。&lt;/p&gt;

    “远？”红衣女子加大一点点音量再开口。&lt;/p&gt;

    “嗯？”年轻人反应过来，转头：“霁月，怎么了？”&lt;/p&gt;

    “还是江湖好。”女子说了一语。&lt;/p&gt;

    “嗯，你说得对，还是江湖好。”年轻人答道。&lt;/p&gt;

    “远，过不得多久，你要及冠了。”女子记得，记得徐杰是那一年夏季发大水的时候生的。那一年这个女子三岁，对那场大水依稀也有一些记忆。&lt;/p&gt;

    “哦，及冠了，二十了，该戴冠了。”徐杰话语之间有些木讷。&lt;/p&gt;

    “大喜事呢，当大宴宾客，长辈们都要参加仪式。”女子在这城头尸山血海，闲聊这般事情，却又毫不违和。&lt;/p&gt;

    人及冠，相当重要的人生大事。当然，大多时候，也只有士人才及冠。一般百姓，人生也没有这一道程序，更不可能戴着冠冒下地干农活。也如很多说古代事情的规矩，后人见之，下意识以为这些规矩是所有人的，其实不然，能成留下来的规矩，绝大多数是士人阶层的规矩，与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大众百姓关系并不多。&lt;/p&gt;

    “嗯，打完仗回去。”徐杰答了一句，低头看了看手的刀，刃口已然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刀柄的护手与夹木，也早已崩裂，甚至不能再称之为刀了。徐杰忽然有一种把刀扔下城头的冲动，却又忍住了，刀鞘是进不去了，唯有这么拿在手。&lt;/p&gt;

    大同已破，所有军将士卒毫不停留，又往得胜口奔去，去把守那座长城关口，不让室韦人有丝毫可乘之机。&lt;/p&gt;

    后面张立率领的大军也在往大同来的路。&lt;/p&gt;

    徐杰带着何霁月与徐老八，却往长青城而去，那里战事还在继续，那里还有常凯。&lt;/p&gt;

    常凯不死，徐杰与常家的恩怨，没完没了。&lt;/p&gt;

    官道之的军汉，源源不断往北赶去，半道也碰了张立，两人不过匆匆一面，徐杰往南，张立往北，这么错了过去。&lt;/p&gt;

    只是徐杰如何也没有想到在长青城外，竟然会遇见欧阳峰。&lt;/p&gt;

    徐杰南去快马呼啸而过，便听得身后往北的马车里一人探出头来大喊：“远，远啊！”&lt;/p&gt;

    回头的徐杰，自然是看到了欧阳峰，打马停步。&lt;/p&gt;

    欧阳峰却不等马车停稳，已然跳下车厢，飞奔往后，口还在大呼：“远，远，大事不好，大事不好。”&lt;/p&gt;

    徐杰也下马来，看得欧阳峰跑得踉踉跄跄，一跃去，把欧阳峰扶住，口急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兵荒马乱的，也没个护卫，教人杀了去该如何是好？”&lt;/p&gt;

    气不接下气的欧阳峰面色坚毅，口答道：“死便罢了。”&lt;/p&gt;

    “到底怎么了？”徐杰又问。&lt;/p&gt;

    “我父亲，我父亲……被拿下大狱了，关在缉事厂里。”欧阳峰似乎忽然长大了一般，说话的口气也不同以往，举手投足也带有一种成熟的气质。&lt;/p&gt;

    徐杰闻言，吞了一下口水，并未答话，而是目光如狼一般环顾左右，眼皮微微眯了下来，脑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lt;/p&gt;

    人，有时候会退让，有时候会狠厉。&lt;/p&gt;

    如徐杰，面对登基之后的夏锐，往往有一种退让的态度，甚至躲着避着，不忍他，不理他。&lt;/p&gt;

    如此时的徐杰，面色目光，狠厉非常，似在做着什么决定。如要做恶事之人在做事之前的心理建设与自我说服。&lt;/p&gt;

    恶向胆边生的过程。&lt;/p&gt;

    欧阳峰以往看到的徐杰，大多都是笑眯眯的模样，春风和煦，春暖照人。欧阳峰第一次看到这般的徐杰，似乎也吓到了一般，支吾说道：“我临来之时在牢里见过父亲。”&lt;/p&gt;

    “老师说了什么？”徐杰声音有些沙哑低沉。&lt;/p&gt;

    “父亲说……叫我随着你走，带着一家老小与所有人，远走他乡。”欧阳峰答道。&lt;/p&gt;

    徐杰又沉默了，眉宇之间，皱松几次，脸颌骨处的肌肉，抖动几番。&lt;/p&gt;

    欧阳峰心虚试探再问：“咱们远走吗？”&lt;/p&gt;

    徐杰，此时是欧阳峰的主心骨。&lt;/p&gt;

    “远走？”徐杰自问一语，立马又答：“不走，待我杀了一人之后，回京！”&lt;/p&gt;

    徐杰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lt;/p&gt;

    欧阳峰听得连连点头：“嗯，回京，回京救父亲。”&lt;/p&gt;

    徐杰抬头喊道：“八叔，你带峰先去太原等我！”&lt;/p&gt;

    徐老八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徐杰，能清楚感受到徐杰心有一股莫大的怒火，却又能清楚感受到徐杰此时正在压抑着这股滔天的怒意。&lt;/p&gt;

    “好，你自己小心。”徐老八答道。&lt;/p&gt;

    徐杰只点头，回头翻身马，健马飞驰走，还有红衣跟随。&lt;/p&gt;

    那林子里，到处散落着军械，到处是人的尸首，时不时还能看到林的猛兽与天的飞鸟正在啃食着人肉。&lt;/p&gt;

    徐杰游走在林子里，并不难找到战场所在。&lt;/p&gt;

    层层叠叠的军汉，慢慢紧密在一处，路边捆绑在树的俘虏，也是漫山遍野。&lt;/p&gt;

    宗庆直到徐杰找来，才露面，开口第一句是：“你终于来了，可把我憋屈死了。”&lt;/p&gt;

    宗庆面容带笑，本以为徐杰在这胜利之时，也该是一脸笑意回应，却见徐杰沉着脸，只问道：“常凯在何处？”&lt;/p&gt;

    宗庆愣了愣，收回了笑意，答道：“北边的山坳里，被困住了，只是他身边之人战力非凡，一时之间还杀之不得。”&lt;/p&gt;

    徐杰闻言起身往北边走。&lt;/p&gt;

    宗庆连忙又说一语：“金殿卫的人来了，要我把你交出去。”&lt;/p&gt;

    徐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宗庆，面色狠厉非常，目光如狼看向宗庆。&lt;/p&gt;

    宗庆见得徐杰这般目光看向自己，以为徐杰是误会自己了，立马说道：“徐杰，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老子岂能把你交出去，老子自然是说寻不见你。”&lt;/p&gt;

    倒不是徐杰误会了宗庆，而是宗庆误会了徐杰。听得欧阳正被下了狱，徐杰一颗生起来的恶胆，早已占据了所有的情绪。徐杰这般的表情，自然不是对宗庆的。&lt;/p&gt;

    徐杰目光依然，只问道：“金殿卫在哪呢？”&lt;/p&gt;

    “走了，老子说寻不到你，他还能奈我何？自然是走了。”宗庆答道。&lt;/p&gt;

    徐杰点头，转身之时多留了一语：“常凯一死，我便回京，你当与袁青山速速带大军稳固长城防线，室韦大军已聚，至少十万，当日夜严防死守。”&lt;/p&gt;

    宗庆知道此时的徐杰有些怪，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到底是哪里怪不对劲，听得徐杰安排，点头开口答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是，我守了一辈子的长城，知道如何应对。”&lt;/p&gt;

    徐杰脚步加速，往林子钻了进去。&lt;/p&gt;

    北边不远的山坳，传来徐杰的呼喊：“常凯，我来了！”&lt;/p&gt;

    这个声音，常凯听得出来，听到声音的常凯，抬头在四周山岭间寻了寻，已然寻到了那正在往山坳而下的徐杰。&lt;/p&gt;

    便听常凯大声回道：“徐杰，徐远！我做鬼也不放过你！”&lt;/p&gt;

    林子里传来一声冷笑：“哼哼！你当了一辈子的将军，阵前而亡，便是归宿。”&lt;/p&gt;

    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徐杰与何霁月。&lt;/p&gt;

    何霁月打量了一下人群走出来的常凯，转头看了看徐杰，长剑已然横在身边。&lt;/p&gt;

    “徐杰，你以为我死了，你能活？你以为那京城里的皇帝陛下能放过你？今日之我，是明日之你。我在黄泉路等着你，到了黄泉，我还有大军无数，日日折磨你！”常凯说得咬牙切齿。&lt;/p&gt;

    “常凯，你说得对。京城里的皇帝陛下当真是放不过我了。如此也罢，你先走一步，到泉台聚将，待我再来黄泉会你。”徐杰答道。&lt;/p&gt;

    常凯闻言，忽然大笑出来，笑得极为惨烈：“哈哈……哈哈…………哈哈…………”&lt;/p&gt;

    徐杰的刀已然捏紧，脚步也在往前。山林之间，漫山遍野的视线都聚在徐杰身，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与手的动作，似乎人人都觉得这常凯，合该徐杰来杀，不该他人动手。&lt;/p&gt;

    惨烈在笑的常凯，忽然面色一正，口喊道：“徐杰，本王岂能死在你手里？”&lt;/p&gt;

    徐杰不明所以，已然一跃而起，空也有人来挡，也是先天。却是这个先天，已然被一柄长剑拦了过去。&lt;/p&gt;

    常凯话语说完，转头看向麾下士卒，开口：“弟兄们，来日再会！”&lt;/p&gt;

    说完此语，常凯转头看向空已经到的徐杰，手一抬，软倒落地，脖颈之间的鲜血，喷得徐杰满脸都是。&lt;/p&gt;

    徐杰已然收刀，看着自刎的常凯，毫不停留，转身再起，口说道：“霁月，走！”&lt;/p&gt;

    何霁月也不恋战，飞身随徐杰远走而去。&lt;/p&gt;

    留得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个先天高手，皆是痛哭流涕，更听得还有人悲痛欲绝大喊：“王爷，你这是为何啊？弟兄们哪个不敢死啊？定能护得你突围而去。”&lt;/p&gt;

    “王爷，何必如此！！！何必如此！”&lt;/p&gt;

    山林里无数的军汉视线依旧还在徐杰身，看着徐杰从那些高耸的树木顶飞跃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方才有军将大喊：“紧密起来，围去，围去！”&lt;/p&gt;

    铁甲密密麻麻，山坳里的人，一个个瘫坐在地，面色决绝又哀伤。&lt;/p&gt;

    宗庆终于赶来，口大呼：“余下之人不必再杀了，押解到关口去，都押解到关口去。同袍军将，保家卫国死得其所。”&lt;/p&gt;

    已然有士卒试着前去绑缚，却不见有人反抗，随后所有人都围去绑缚俘虏。&lt;/p&gt;

    连带那先天高手，竟然也未反抗，这么瘫坐在地等人来绑。&lt;/p&gt;

    大战如斯，实在可悲。死去的人可悲，活着的人亦然。&lt;/p&gt;

    这个国家，这个天下……&lt;/p&gt;

    &lt;/p&gt;

第三百三十八章 王爷，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