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p>
夏锐手提好酒,匆匆而来,左手一坛,右手一坛,这么一个皇家之子,却还自己亲自做这些事情。请百度搜索(品書網)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p>
徐杰的卷宗并未看完,依旧堆积如山,但是这晚饭还是要吃。生杀予夺的事情,如果真的到了一言而决的时候,有些人兴许极为享受,享受着这份权力。也有一些人会感觉压力倍增,唯有谨慎再谨慎,如徐杰是如此。</p>
在卷宗里下笔几十个字,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甚至觉得了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未来。</p>
徐杰浅读过《红楼梦》,如今徐杰案几的卷宗,里面的人大多都是这般的高门大户,哪一家哪一户都是有老下有小,还有女眷无数。是荣是衰,衰败之后那些人的下场,徐杰心清楚非常。</p>
真正作恶之人,放不得。但是绝大多数人,也并非真的十恶不赦,并非真的不能高抬贵手。</p>
这才是徐杰如此认真看每一份卷宗的原因所在,更是徐杰压力的来源。一言决人生死或者兴衰,其实并非好事。</p>
法律与人情,大多时候都是冲突的。特别是这个时代的法律,一人犯罪,往往不是一人受罪,血腥非常。</p>
喝酒抚琴,能安心灵。徐杰兴许真的做不来一个彻头彻尾的酷吏,不过徐杰心,知道有人行,如那个参事杜知,应该是一把好手。</p>
酷吏于朝政而言,于天下大公而言,还是有利的。这个道理徐杰也明白。当官,必然不能是一件轻松懈怠的事情,要有足够的敬畏,有足够的鞭策。所以需要酷吏。</p>
世间所有的事情,一碗水永远端不平,永远在权衡之间。</p>
徐杰抚琴,夏锐看着那张九霄环佩,等着徐杰琴声停止。</p>
徐杰琴声一停,夏锐便开口说道:“远,我知你情义在心,也不可能见我万劫不复。有你在这京城里,我总能在许多恐惧之安定住心神,这辈子能遇到你,当真是大幸。”</p>
徐杰端起酒杯,与夏锐对饮一口,说道:“恐惧只是自身的感受,与外界无关。”</p>
徐杰说了一句哲理,夏锐听得点点头,又道:“其实我心一直憋着一股劲,为何他们都能欺辱我?为何父皇不愿待见我?为何我生来要受这些?为何我不能当皇帝?远,你说说,为何人与人,是不同?“</p>
徐杰闻言,反问了一语:“觉敏兄,为何我生于大江农户之家?为何你生于天子之家?为何你不愁吃穿,家财万贯?为何我家想要赚钱还得与江湖人拼命?为何我徐家之人,既要死在战场,又要死于争夺?”</p>
夏锐闻言笑了笑:“远,我倒是愿意与你换,我成徐远,你成夏觉敏。”</p>
“换,换了又如何?你学了武艺,考了进士,又如何?准备权倾朝野?还是准备动手杀人?”徐杰兴许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这才像朋友之间的对话。</p>
夏锐闻言,端酒杯站起,似有一股豪气,大手一挥:“我若是你,权倾朝野便权倾朝野,提刀杀人便提刀杀人。谁能阻我?我有欧阳公护持,下有刀枪勇士无数,谁能阻得了我?”</p>
徐杰看着这个心思简单的夏锐,答道:“欧阳公忠于朝廷,对你唯有谆谆教导,教你君子圣贤,教你为国为民。勇士无数,人人都有家小,人命都是可贵。阻你之人,是你自己。”</p>
“远,我看你是瞻前顾后,不是大丈夫所为。”夏锐借着酒意,说着自己要说的话语。</p>
“若是杀人能解决所有的事情,这世间之人怕是早已死光了。”徐杰答了一语。</p>
夏锐把喝干的酒杯往桌案一放,说道:“杀人可以解决眼前之事。”</p>
夏锐终于说出忍了这么久的那句话。徐杰似乎也猜到了夏锐要说这般的内容,抬头看着夏锐,手慢慢放在琴弦之摩挲了一下,轻声答道:“能解决眼前之事的只有一人,唯有这人才能解决眼前之事,其他之法,皆是徒劳。此人便是当今陛下。杀人也解决不了眼前之事。”</p>
李启明十几万大军都不能解决的事情,杀人能解决?当真是异想天开,即便把人真的成功杀了,这皇位是夏锐的?更是异想天开。</p>
这皇位要想成为夏锐的,唯有一个办法,那是老皇帝愿意把这皇位给夏锐。</p>
徐杰显然深知这个道理。面前的夏锐,却魔怔了。以为自己只有两个竞争对手,一个夏,一个夏翰。</p>
殊不知,有这样待遇的人,是夏翰,夏翰这个嫡长子才是只有一个竞争对手夏。夏锐远远没有这个资格,夏锐的竞争对手多的是,甚至几个还不满十岁的皇子,都是夏锐的竞争对手。</p>
这些,都是老皇帝的态度所决定的。</p>
夏锐被徐杰的话语说愣了,夏锐一直把自己放在皇位继承的第一梯队里,把自己与夏夏翰放在一起。此时徐杰之语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得夏锐愣在当场。</p>
劈得夏锐心虚一语:“远,父皇如今是在我与吴王身考量,否则当初岂会问我近来有没做长进?”</p>
“当真?”徐杰毫不留情,老皇帝当真考虑过夏翰吗?在徐杰看来,没有一丝一毫。老皇帝在那垂拱殿里差点被毒死的时候,下意识的话语是赶紧召夏翰入京,哪里有想过在京城里的夏锐一丝一毫?</p>
“当……当……真吧。”夏锐话语说得哪里有一点自信。</p>
徐杰不再多言,而是忽然抬头看向缉事厂大门的方向。</p>
正见到一人飞跃墙院,口大呼:“徐都督,陛下急召。”</p>
徐杰在偏厅,开口一语:“我在这里。”</p>
那人飞快入得偏厅,见得徐杰,又开口:“徐都督,陛下病危急召。”</p>
徐杰闻言第一反应是疑惑,疑惑这位皇帝陛下怎么又病危了,是真正病危了?还是又在谋划着什么?</p>
徐杰并未急着起身,而是问道:“卫六,陛下可曾召见三皇子殿下?”</p>
卫六显然看到了夏锐,点点头道:“召了。”</p>
徐杰起身:“那一并入宫吧。”</p>
出得厅门,夏锐的面色已然惨白,皇帝病危这个消息,对于夏锐来说,实在不是好消息。因为皇帝若真的病危了,真的要死了。皇位也与夏锐无缘了,夏锐真的在万劫不复里徘徊了。唯有老皇帝或者,夏锐才有争夺的余地。</p>
徐杰看着一脸惨白的夏锐,伸手架住夏锐的肩膀,人已随卫六而起,往缉事厂院墙而去。</p>
皇宫之内,徐杰还未到,到的人却不少,御医几十人,都在皇帝寝宫之外战战兢兢。</p>
寝宫之外还有一众皇子公主,十几人,各处嫔妃也到了不少,大多都在哭哭啼啼。</p>
寝宫之内,老皇帝当真是一副油灯枯竭的模样,脸的皮肤都如枯槁一般,面前跪着的是夏翰。</p>
夏翰也是满脸泪光,跪在床边,紧握着老皇帝的手。听得老皇帝说话:“翰儿,你太傻,心里藏不住事,你不是当天子的性子啊……”</p>
老皇帝话语颤颤巍巍,兴许这一次,老皇帝是真的要死了,人老了,没有办法,该死的时候,还是得死,皇帝也逃脱不得。是寻那长生不老药,还是自己修道求飞升,都逃脱不得。</p>
这个老人,终究还是被击垮了。</p>
老皇帝真的是要死了,这个消息,对于徐杰来说,也不是一个好消息,一切都还在计划之,计划都没有完善,更不谈行动。老皇帝要死了,这对徐杰来说,当真也是措手不及。待得徐杰到得这里,真见到了皇帝,必然难以镇定自若。</p>
床榻旁跪着的夏翰,闻言也不敢答话,唯有不断流着眼泪,满脸的悲伤之色。</p>
听得老皇帝有气无力的话语又道:“翰儿啊,若是儿不做傻事,这天子之尊,当是他的。可恨啊可恨。朕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嫉妒以往的那些事情,不要心念仇恨,更不要为难儿,知子莫若父,儿不是那般的人,他只是一时犯了傻。往后你要多顾着他,不要让他寻短见,更不要为难与他,让他好好活一辈子。翰儿,你可明白?”</p>
夏翰听得这一番话,眼的泪水如何也挤不出来了,心的狂喜,自然不用多说,口连连点头说道:“父皇放心,儿臣岂能不顾兄弟情义,只要父皇心能原谅皇兄,儿臣必然也能原谅皇兄。”</p>
话语由夏翰口所出,至于是真是假,对于夏翰而言并不重要。但是对于临死之际的老皇帝而言,实在重要。老皇帝听完话语甚至还露出了微微笑意,只是笑意转瞬即逝,口又道:“翰儿,当天子,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翰儿当多思多虑,更要多学习长进。朝可托付之辈,朕也为你谋划好了。大小事情,多听欧阳正的,皇恩可以施于谢昉,谢昉此人忠心耿耿,政事听欧阳正,人事多问谢昉。枢密院可由王元朗执掌。万事少做主,多听他们的话语。”</p>
老皇帝谆谆教导,已然交心交肺。这一切本是给夏准备的,如今却给了夏翰。</p>
夏翰闻言自然是不断点头:“父皇,父皇一定可以好起来的,儿臣还接不下这么大的责任,儿臣还需要父皇多多教导。”</p>
老皇帝听到此语,慢慢抬起手,摆了摆,说道:“这回是好不起来了。”</p>
“父皇以往都能好起来,这回也一定能好起来。”夏翰双眼通红说道,兴许真的有些伤心难过,毕竟面前是他的父亲。</p>
老皇帝还是摆摆手:“以往是以往,这一回不同以往了。朕还有一事要与你说,此事头前那些更重要。”</p>
“父皇请说。”</p>
“徐远,你是知道此人的,此人也在城外迎过你入京。此人乃是欧阳正的高徒,这些想来你都知道。欧阳正自会照拂他的爱徒,将来这个徐远也当是平步青云的。此人有勇有谋,是不可多得的大才,但是此人也相当危险,手段狠辣,心思深沉,最为危险的是此人胆子非常,即便是在朕面前,虽然举止尊重,但是朕能看出其内心少有敬畏。用之弃之,朕也多有权衡。若是儿登基,到底是用是弃,朕本欲让儿自己定夺。而今换了你,以朕所想,弃之为,切不可让他成了第二个李启明。具体如何弃之,你当谨慎处理,也不可恶了欧阳正。翰儿,你可明白?”老皇帝在这个时候,真正把心所想说得一清二楚。</p>
这些话语,自然正夏翰下怀,便听夏翰说道:“父皇,儿臣与那徐远本有恶,定然弃之,不仅要弃,还要杀之。”</p>
老皇帝又抬手摇摆:“杀之不必,他与欧阳正之女订了婚约,杀之欧阳正必然生恶,欧阳正乃肱骨之臣,能助你朝政顺畅,能助我夏家江山稳固。不必做这等事情,弃之在野是。不得让他在朝堂执掌权柄。如此即妥。”</p>
夏翰头在点,心自然不会如老皇帝言语所想,杀徐杰,夏翰已然想了两三年的事情,如何能放得过?</p>
“嗯,翰儿聪慧,记着朕的话语。还有最后一事交代于你,是那缉事厂,一定要重用,万不可废,朝谁进言说要废缉事厂,你也万不能应允。此事牢记,一旦废弛,再也不可能重新建立了。缉事厂一定要重用多用,用以威慑百官,乃天子权柄所在。”老皇帝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语,大气粗喘,像是费了全身力气一般。</p>
夏翰只是不断在点头。</p>
老皇帝歇了片刻,说道:“翰儿你出去吧,把欧阳正叫进来,朕与之交代一番。”</p>
夏翰慢慢起身,还说了一语:“父皇,你一定要好起来。”</p>
老皇帝轻轻点点头,不答话语。</p>
夏翰正出得门外,见到徐杰与夏锐正赶来,刚刚走到欧阳正身边站定。</p>
夏翰也往欧阳正那般而去,眼神却都在徐杰身。</p>
徐杰看着夏翰的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神,感觉有些意外。见得夏翰一直走到欧阳正面前,拱手见礼一语,欧阳正点头往寝宫而去。</p>
夏翰立马又看向徐杰,忍不住开口低沉一语:“徐杰,你死期不远!”</p>
说出这一语,夏翰全身下,说不尽的舒坦,说不尽的解气,直感觉通体舒畅。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说出这句话语更让人开怀的事情了。</p>
徐杰闻言一愣,已然看到夏翰又与一旁面色惨白的夏锐投去了一个威胁的眼神,吓得夏锐身形不自觉往后退了退。</p>
徐杰心已然是惊,看了一眼夏翰,又往那寝宫窗户看了看,又打量着寝宫之外的这些人,徐杰好似感觉到了一些什么。难道这老皇帝真的要死了?</p>
此时的徐杰,手莫名握在了刀柄之。身的气息不由自主外放而出。</p>
瞬间,好几双眼睛往徐杰看来,有卫二十三,有卫六……甚至还有一些远处深居宫的白发老头也正在打开房门准备往外而出。</p>
徐杰立马又松了刀柄,收敛了浑身的气息,看着眼前的夏翰,问了一语:“殿下何出此言?”</p>
夏翰笑了笑,再也不是以往的色厉内荏,而是胸有成竹,以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徐杰,好似在看一只正在脚下走过的蚂蚁。</content></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