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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客少可罗门外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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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理万年县两个新嫩县丞的唯唯诺诺,独孤心慈带着冯王韦三人晃晃荡荡就回到了亲仁坊的辽阳郡王府,进得府中看亦有生面孔的青袍仆从,知已有贵客临门。

    进得大堂,果然山南道的陈道观察使已经到了,礼部的韩休侍郎居然赫然在列,还有京兆府府尹李元纮,还有一个是尚书省的左丞萧嵩,独孤心慈先一一见礼。

    堂内众人见独孤心慈带着一位尚书一个侍郎还有一头丽竞门大总管进来,虽有点惊愕,亦吩咐热络起来,均是同朝臣工,彼此熟悉。

    独孤郡王也未责怪独孤心慈早早下值,迎接完三位宾客就赶独孤心慈去整治席面。

    独孤心慈郁闷的回自家的院落换下官袍,就跑到庖厨。

    摘星楼的席面还未送来,邱斌去买的食材却堆满一地。

    独孤心慈忧郁的看看嬉笑的邱斌与两三个护卫,叹道“汝等是嫌某近来过于清闲了吧?”

    “某等皆想品尝一下探花郎的诗词佳肴啊”邱斌还顶嘴。

    “诗词个大冬瓜,被再某面前再提劳什子诗词啊?某作诗都快吐了”

    “别啊,吐吐就习惯了”

    两人斗着嘴,手底下也不闲着,几大块五花肉被独孤心慈丢进大瓮,浓酱炖煮。

    “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做的东西全给汝吃啊,太恶心了”

    “某吃就某吃,亏汝还自称食过人肉”

    “食过人肉又怎地啦?告诉汝啊,人身上并不是心肝最好吃,最好吃的是小腿肚肉,乱炖后还弹牙”

    “真的假的?”

    不妨廊下一个小娘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抛开,倒把这厢的几人吓了一跳。

    “大熊,来人了怎地不打声招呼?”独孤心慈埋怨。

    “那是李府尹家的小娘子,本是被带来与汝相亲的,得,看样子是没戏了”邱斌幸灾乐祸。

    “说不定李家小娘子重口味呢?”独孤心慈笑道。

    “哦,那不如汝去哄哄?”

    “忙着呢,话说今日有多少客人?”

    “还是汝去前面问问,顺便去给李小娘子陪个罪”邱斌给支招。

    独孤心慈也没在意,手头的事多着呢,见邱斌懒得去,就指挥众人把几样菜式蒸煮好,就净下手到前堂去。

    前堂多了两位贵妇,其中一人正搂着刚才哭泣的小娘子,先前仅见个背影,现在一看,大失所望,居然是个看起来不足十三四的小娘子。

    众人正不明所以的看着哭泣的小娘子,见独孤心慈进来,独孤郡王就问道“汝刚才在后院可有见到李家世妹?”

    “除了他不会是别人”边上冯元一煽风点火。

    “某在庖厨啊,过来问问今日有几位客人,好细细准备一下”独孤心慈当然不会承认,避重就轻的回答。

    那个小娘子本来见有青年男子过来,知晓是辽阳郡王嗣子,还在偷偷打量,一听独孤心慈说话声,就听出了是刚才说人的心肝不好吃的人,顿时躲到贵妇身后,浑身发抖。

    独孤郡王一见怒了,起身就指着独孤心慈骂道“汝这孽子,怎地招惹了李小娘子?”

    独孤心慈有苦说不出,张口结舌,这回连本来无所谓的李元紘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冯元一韦抗王丘三人幸灾乐祸的看着。

    “见过李世妹,某乃辽阳郡王嗣子,刚才惊吓到小娘子,罪过罪过”独孤心慈只得对这位胆小的小娘子拱手赔罪。

    众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辽阳郡王嗣子,有明眼人也看出李元紘带幼女来肯定有相亲结交的意图,结果这个远东侯也太心急了,不知怎地招惹到了李小娘子。

    李元紘脸皮通红,独孤郡王则喊道“说,汝是怎地得罪了李小娘子?来人,家法侍候”

    独孤心慈吓了一跳,怎地这独孤家亦有家法一说?

    “别,别。。”那个小娘子许是被独孤郡王的铁青脸色给吓住了,浑身发抖但还是结结巴巴的喊出“某等并未照面,某只是听到他。。。他说人的心肝不好吃”

    众人顿时愣住,均是噗嗤一笑。

    “汝家心慈哥哥是吓唬汝的,人的心肝哪能吃?”李元紘的夫人亦转怒为笑。

    “独孤明府说的是猪心羊肝吧?”李元紘也知道两人并无甚地,也就笑道。

    “呵呵,是极是极,诸位皆是清贵之人,此等物事自然不能沾染”独孤心慈干笑道。

    “那汝还不去整治,饿着几位叔伯,小心汝的皮肉”独孤贞暗叹,怕这位小娘子听到的怕是真的,这独孤心慈与邱斌那几个护卫说话肆无忌惮,不妨被其听到,但这不是重点,而是这独孤心慈说的是真话,神龙六年严冬在远东海兰泡,他们狼团就是靠吃突厥人的肉熬过来的。

    边上还有一位贵妇是萧嵩的妻子,带着一个腼腆青年男子,看样子比独孤心慈还幼,此刻萧家大娘也过来帮忙安慰李家小娘子。

    那青年男子亦过来,安慰到“远东侯长于说话,西游记即为其所撰,编撰故事而已”

    两位贵妇亦点头称是,小娘子方才慢慢平息嘁声。

    燕唐的几位肱骨之臣亦不以为意,继续高谈阔论,倒是几位知情人如冯元一与陈道,皆知那独孤心慈可是说真话吓到人了。

    萧嵩左丞的幼子唤萧衡,亦陪阿姆在边上听着众人说话,温笑不语绝无独孤心慈那般聒噪。

    独孤贞,萧嵩,陈道,韦抗,李元紘,韩休,王丘加上最后到来的张九龄,年岁各异,以陈道为长,已五旬差一,最幼张九龄不过三十有三。

    按爵位和职司自然独孤贞最高,辽阳郡王左仆射,从二品,曾加衔同中书门下三品;萧嵩乃尚书省左丞,掌礼吏兵三部,正三品,更是参政知事;陈道,资深御史,现山南道观察使,正五品上,却有同中书门下三品加衔;韦抗,刑部尚书,正三品;李元紘,京兆府府尹,参政知事,从三品;韩休,礼部侍郎,王丘,吏部侍郎,均为正四品上;张九龄,中书舍人,翰林待诏,正五品上。

    这八人齐聚一堂好不夸张的说即是政事堂五相公下最有权势的人群,现在虽只有两位参政知事,一位同中书门下三品,一位前同中书门下三品,虽被呼为相公却有点勉强,但毫不谦虚的说法就是其中至少半数成为相公,若际遇好,除了独孤贞外全为相公亦不惊奇。

    皆因独孤贞已为郡王,再进一步只有与姚崇一样加太保太师或少保衔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此八人居然是同科进士,很是稀奇啊?

    独孤心慈那厢一边思忖辽阳郡王聚集这般干臣的目的,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烹煮食材。

    时近午时,摘星楼的席面亦已送达,独孤心慈稍加布置席面,就来大堂问尚有宾客来否?诸位是否腹饥,可以入席进餐了。

    于是众人笑道,今日可得见识一下远东侯的诗词佳肴,独孤贞对自己的嗣子颇有信心,便邀众人到二堂进食。

    辽阳郡王府的二进院落本是独孤贞的书房与卧房,后被独孤心慈给赶到另一幽静之院落了,二堂就成了辽阳郡王府专用食堂。

    独孤贞延引一众七个文臣加冯元一这个右监门卫大将军还有两位娘子与一位小娘子小郎君,到了二进院中堂。

    独孤心慈自然用心布置了一番。

    这儿被独孤心慈安装了两个带通风口的暖炉,东西各一,很是暖和,中间的席面摆置亦与平常人家不同。

    现今长安已流行起高桌圈椅,以往的案几矮交椅逐渐被驱离,始作俑者亦是远东商行,他们的家居行布满外郭城一百零八坊。

    辽阳郡王府摆置的亦是高桌圈椅,应是多张拼凑在一起。

    中间长桌摆着摘星楼送来的席面,黄耆羊肉,五香烤羊腿,蜜汁蒸熊掌,鸳鸯五珍脍,麻腐海参,佛跳墙,黄雀酢,鲈鱼脍,卤水鸭鹅掌,鲜虾炙,玉露团,酪樱桃,透花糍,小天酥。满满当当摆了一长行。

    桌案两边摆着十二把圈椅,案头案尾各一把,对着圈椅照例摆着餐具。两双乌檀木筷著放在白瓷筷枕上,红花白胎瓷器碗碟,还有一把精致小银刀,然后一个琉璃盏盛有七分满的乾和葡萄酒,一个空白瓷酒杯。

    每个人面前还摆有八样菜,四个小碟,比琉璃盏口大不了多少,一碟腌制冬芹上放两个鸽子蛋,黄绿相间;一碟是凉拌菠菱菜上面放数根腌制的冬笋,冬笋被整治成人字状;再就是一块白糖豆腐乳,如雪如霜;还有一碟是用冬瓜肉雕成的小船型,上面堆放黄豆玉米粒。

    四碟小菜很是精致,色彩艳丽造型清雅。

    小碟外还有四样菜式,一盘鲫鱼蒸蛋,鲫鱼身上还铺有黑色发菜,黑色发菜与嫩白的蛋羹成八卦状,两个卦眼一个是青绿色的鸽子蛋黄,一个是殷红鸡蛋黄;一盘是用发菜摆成树形,有清汤,发菜上是一只烤斑鸠;接下来是一方卤肉,方方正正孩童手掌大小,卤煮的殷红,点缀几根芫荽,肉方上用糖汁浇注一个小人儿;最后一盘却是一盘用红白蔓菁丝黄色金针菜混炒,摆成龙形,须髯皆有,樱桃做眼,撒洒黑色鱼子酱做鳞片。

    众人已皆知辋川二十九道菜二十九句佳词的故事,现在又亲眼看到如此精致美如画的佳肴,仍是有点小小震撼。

    皆是为宦经年的干臣,何种大小饮宴没见过?三五老友小酌,探花宴一年接一年,御宴隔三差五,上中下八珍何种没有尝过?

    时日称上八珍为猩唇、驼峰、猴头、熊掌、燕窝、凫脯、鹿筋、黄唇胶。中八珍有鱼翅、银耳、果子狸、鲥鱼、广肚、啥什蚂、鱼唇等。下八珍乃海参、龙须菜、大口磨、川竹笋、赤鳞鱼、干贝、蛎黄、乌鱼蛋。

    但今日只这简简单单几个寻常食材做成的佳肴,精心摆置一下,诗情画意顿生。

    均是饱学鸿儒,即便是丽竞门大总管冯元一亦长久熏陶,不说出口成章亦能吟诵两首诗赋,李家大小两位娘子,萧家母子两人亦均治学经年,见到如此佳肴美图,亦兴致勃勃指指点点。

    醉心道学的陈道就指着那个鲫鱼蒸蛋吟诵“撑开一片天,划出一道云。欲求阴阳理,入我太极门。”

    萧家郎君萧衡就指着四盘小菜说“此乃远东侯名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好好的一句佳词被用来做菜,真是胡闹”独孤贞郡王笑意盈盈的骂道,并延引众人入座。

    独孤贞王爷主位,既是家宴自无官品大小,陈道与萧嵩两位年长者左右依次坐下,接着是冯元一与李元纮,挨着的就是韩休与韦抗,王丘与张九龄最年轻,桌尾就是李家娘子带着小娘子,萧家母子。

    对着主座的末位留给独孤心慈这个大厨。

    等众人依次落座,陈道亦唤独孤心慈辛劳了,落座进食吧。

    张九龄还边念叨“不忍食啊,不忍食”

    冯元一起哄“远东侯来句诗句啊?”

    于是韦抗也补刀“听闻独孤明府无诗不成席,让某等见识见识呗?”

    众人皆不动著,静等去岁探花郎吟诗。

    独孤心慈叫道“吃个饭整的如此繁琐,有意思么?”

    “有意思”众人点头齐声说道、

    “哼哼,亦为是佳客却不知是恶客”独孤心慈哼哼,无奈随意来了一首:

    “客少可罗门外雀,家贫也办席面钱。

    插花醉舞春风里,不学家翁更问禅。”

    “呵呵,嫌客少啊?要不某把家中老幼均叫来?”冯元一拆台。

    “诗意晦涩,意境不佳,重来”吏部王丘侍郎趁机报复。

    “是极是极,不合新春情境,需再来”张九龄待诏也摇头。

    “张待诏啊,汝乃当下文坛巨擘,小子正想向张待诏请教呢?”独孤心慈笑道。

    “远东侯乃主人,某等怎能越厨代庖?”张九龄藏拙。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独孤心慈只好把一首旧作拿出来应付。

    不料冯元一立刻揭露此乃其在辋川小除夕夜所作,众人立刻在此指斥其敷衍了事,无待客诚心,独孤郡王亦无法,也喝令其再做一首。

    独孤心慈眼珠一转,笑道“某今日见到齐国公,兴起得一诗句,不知齐国公可有兴致听某吟来?”

    簪花太岁冯元一有种不详预感,但仍硬着头皮说道“探花郎的诗句应是顶好的”

    “那某就吟来聊博一笑”独孤心慈便不客气的吟诵“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小儿呼叫走长街,云有痴呆召人卖。”

    这首诗的意思很简单很形象很让人受伤,比如簪花太岁冯元一,

    除夕夜直到午夜时分人们都还没有睡意,都在祈求神灵除灾降福、大家都呆滞的等待新的一年的临近和到来。早上走到街上自然有些呆痴状,于是有小儿呼叫卖傻子啦卖傻子啦。

    众人哄笑,就连李家小娘子亦噗嗤一乐,她正坐在独孤心慈右手,糯声问道“此诗可有诗名?”

    “恩,就叫卖痴呆歌吧?”独孤心慈想想说道,引得众人再次哄笑,但不敢再逼迫独孤心慈了,不然再来首卖愚笨歌,岂不郁闷致死?君不见冯元一大将军已猛力进攻佳肴了,颇有化悲愤为食量的意境。

    客少可罗门外雀,家贫也办杖头钱。

    插花醉舞春风里,不学庞翁更问禅。

    (本章完)</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