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醒了？”飞星出声打断了二人间微妙的气氛, 他欣喜地看着沈雨泽道, 解释道，“邹锐也才刚醒了，可你睡得太沉, 我叫了你都没反应……”
沈雨泽问：“情况怎么样？”
他问的既是邹锐的情况, 也是周围的环境安全。
货车上的电子设备过于简陋, 地下车库信号也不大稳定，沈雨泽先前也不敢做出太大动静, 生怕被安全局和ICPo捕捉到信号, 引来追踪。
“高峰还在外面巡视, 有什么情况他会及时通知我们, ”飞星看了邹锐一眼，道，“我正抓紧时间跟邹锐解释现状呢。”
许是大脑尚有些混乱，邹锐表现得有些茫然，他一边低头尝试着曲起自己的手指，一边沙哑着声音问：“你刚说, 现在是1029年？……这到底怎么回事？”
确实, 自六芒星反叛战起, 邹锐已经沉睡十年了, 他本体最后的印象停留在自己化身管理员进入第三基地平复暴乱之际, 即使拥有了恺的记忆, 他也很难将两段发生在“不同世界”记忆完整地串起来。
“这事说来话长, 十年前你进入第三基地后, 连接体就没也再有回来，听说是你弟弟邹明害了你，还把你送到了m-7……”飞星忙不迭地解释起来。
然而飞星本身也在那起事故中受了伤，对六芒星反叛战背后的阴谋与内情一知半解，反倒是沈雨泽这个局外人，通过对邹兴昱的访问与事后的调查，对真相更为了解。
所以，沈雨泽听着听着，便忍不住纠正他道：“不只邹明，韩守琪也参与其中。”
飞星闻言一愕，邹锐也皱起了眉头。
沈雨泽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二人，而后道：“当初第三基地因非法研究遭外部针对，韩氏被查，韩父因此自杀，韩守琪寻求邹氏帮助无果，一念之差下企图报复邹氏也在情理之中。而邹明从小备受冷落，心态扭曲，对邹兴元和邹锐恨之入骨，更是有充分的行凶理由。所以，他们达成了短暂的合作关系，无论是迷你人的暴乱，还是第三基地之后发生的火灾，都不能说与韩守琪毫无关系。”
“你胡说！”不料邹锐还没什么反应，飞星先激动起来。他心中的韩守琪重情重义，怎么可能做出背叛兄弟之事！？“如果韩哥想害邹锐，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大力气找他回来？”
“事实确实如此，白日我被绑架到第三基地，韩守琪前去找邹明要人，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沈雨泽坦白道，“是邹明偷出了邹兴元非法研究超能者的证据，转交给了韩守琪，协助韩守琪‘报仇’，辅助他坐上管理员部门部长的位置……韩守琪也亲口承认，他受了邹明和陶祯的蛊惑。至于他为什么费尽心思想找邹锐回来，可能是他后悔了，想弥补曾经的过错。可不管他事后有没有后悔，当年做了就是做了。”
飞星仍是一脸不信，如果沈雨泽早就知道韩守琪曾背叛邹锐，为什么还能信任对方？
沈雨泽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都很难说服飞星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但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邹锐这个当事人绝对比他们任何人都清楚，倘若韩守琪真的陷害过邹锐，绝不会无迹可循。
沈雨泽看向邹锐，只见他眼神晦暗，面无血色。
半晌，他才道：“我和守琪确实因韩伯父的亡故积了很深的矛盾，他有一阵子非常地怨恨我……但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
邹锐这么说，等于是认可了沈雨泽的结论，叫飞星彻底无话可驳。
沈雨泽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从韩守琪和邹明的话里听出来，他当年只是想帮邹明拉邹锐父亲下马，并不打算至邹锐于死地，无奈反被邹明利用，身不由己。”
对韩守琪曾经犯下的过错，沈雨泽无意做道德审判，也没有权利站在邹锐的角度决定是否要原谅对方，他只就事论事。
邹锐恹恹地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愿聊提韩守琪，只问了一句：“后来呢？”
沈雨泽几句话带过了邹锐在第三基地遇难后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包括邹兴元和戴琳的罹难，mwCC对第三基地暴乱迷你人的处置，以及邹锐是如何出现在m-7。
邹锐面上再次浮现出纠结与痛苦：“所以，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是的……”残酷的真相让沈雨泽不忍直说，可即便邹锐已经失去了那段被邹明抓住后反复折磨的记忆，该面对的现实，还是要面对。
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是在给邹锐消化这段信息的时间。
直到邹锐的神情和状态都稍稍有些缓和，沈雨泽才继续解释：“六芒星反叛战后，第三基地就被你的弟弟邹明接手了，你叔叔也把制药部的掌管权让渡给了mwCC董事方，退居幕后。很明显，A国mwCC的权力格局自那之后主要是由陶氏掌控。”
邹锐皱了下眉：“陶氏……是陶祯么？”
沈雨泽：“现在是陶英，听你叔叔说，陶祯在六芒星反叛战发生不久后就病逝了，之后是由他孙子陶英接的位。”
邹锐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开口。
沈雨泽：“如今的mwCC乱象横行，人性泯灭，早已背离了创建时的初衷，还记得我们在B国根据地收留的那些野生迷你人吗？他们其实是来自C国的实验体。三年前，C国大平城出现身上携带病毒的迷你人，他们能致受感染的正常人于死地，这才导致C国瘟疫肆虐，死者无数……为了避免更多人受殃及，C国现在已经彻底被改造成了迷你人国度。”
这是沈雨泽从哥哥脑海中获取的信息，先前他都不知道迷你人还有初代、二代、实验体、超能者等不同的分类。
“‘病毒体’通过偷渡邮轮进入B国，也快速满蔓延开来，之前mwCC在凡尔纳市展开的行动就是为了清剿他们。但你知道，那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对迷你人来说，人类建设的城市处处是漏洞，加上被改造过繁育基因的实验体繁殖速度惊人，除非大面积使用生化武器，否则绝不可能把“病毒体”清除干净。
“只有从源头进行治理，发放疫苗，并对所有民众公开真相，否则B国濒临暴乱也是早晚的事……据我所知，A国的瘟疫防御中心已经成功研制出可让正常人预防CRRS病毒感染的疫苗，但不知道为什么，陶英按而不发，还联合政府彻底封闭了A国对外的通讯网络。”
沈雨泽实在想不通陶英这么做的原因，闭关锁国无异于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陶英就算是不顾那些迷你人的死活，只站在正常人类的角度考虑，也不至于如此。而隐瞒疫苗已经成功研发的事实只会激化国际矛盾，与世界为敌——谁知道B国会不会因为A国自私的行为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来？
“韩守琪费力找你回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还寄希望通过你扭转mwCC的局势，”沈雨泽看向邹锐，终于抛出了核心问题，“他说，你知道陶氏的一些阴谋，那到底是什么，你……有什么思绪吗？”
邹锐神色凝重，几度启唇又欲言而止，似乎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
许久，他才反问沈雨泽：“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陶氏的计划呢？”
沈雨泽：“什么意思？”
邹锐道：“无论是病毒体，还是C国的沦陷，都是他们的计划——陶氏的目的，是想将全世界所有人都变成迷你人。”
“什么！？”邹锐的话无疑如一个惊雷，震得沈雨泽和飞星瞠目结舌。
但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沈雨泽疑惑瞬间有了合理的解答：为什么mwCC坚持不对民众公开真相，为什么C国会有所有mwCC成员的基因与连接体备份，为什么支援队伍在B国最关键的时刻被紧急召回，为什么不公开研发成功的疫苗……
“你以为，mwCC的乱象只发生在这十年间么？”邹锐苦笑摇头，“早在二十年前，当世界人口压力得到缓解之际，mwCC的走向就已经脱轨了。当初各国都在思考该如何发展迷你世界创建基地，有人认为，既然资源供给已经趋于稳定，就不该再对人类进行筛选改造；也有人认为，迷你世界基地规模太小，如果不继续增加人口，就无法形成健全的体系，所以坚持要继续迷你人改造计划……陶氏和邹氏都支持继续改造。但两家又有不同的理念，我父亲支持改造的前提是想进一步改善迷你人的基因，让他们成为更优质的人类，而不是对低等人种的淘汰与驱逐。但陶祯却想着通过改造迷你人为正常人腾出更多的资源与空间，他甚至希望通过研究迷你人来开发一些有利于正常人的基因改造剂……有句话说，谁掌控了技术，谁就掌控未来，那时A国的基因研究技术领先全球，其中的专家能者又被邹氏旗下的制药部招揽，所以邹氏在A国mwCC享有极大的话语权……后来出现了超能者，我父亲坚定地认为他们是人类未来的希望，也是新世界的统治者，所以更加大力地支持基因研究。然而，许多人却对此感到恐慌，他们认为超能者的存在会威胁‘人类自身’的地位，风险太高。由于反对呼声太高，mwCC只能在国际监察部门的监管之下，在B国成立了专门的超能者研究中心，禁止其它国家以任何形式进行私下研究，这一举措也让邹氏旗下的制药部流失了大量人才。但我父亲不死心，他瞒着所有人在第三基地秘密成立了研究小组……”
这些情况沈雨泽也大略从齐敬司和邹兴昱口中听闻了。
“那陶氏的阴谋又是怎么回事？”沈雨泽忍不住插嘴。
邹锐道：“在陶氏尚未与邹氏对立之前，陶祯还经常来与父亲、叔叔见面探讨问题。陶祯曾询问过我叔叔，什么情况下可能发生一些堪比人口爆炸的灾难事件，让人们感受到存活压力，进而自愿接受改造。”
——堪比人口爆炸的灾难？这就是病毒体出现的原因？
邹锐：“虽然陶祯没有从叔叔口中地方得到什么答案，但会问出那种话，就表明他已经丧失了对生命的敬畏之心……我父亲曾推断，陶祯企图通过对他人的改造，掌控整个世界。”
沈雨泽的面色阴沉得可怕：“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陶氏策划制造出的病毒体？”
邹锐竟缓缓摇了摇头。
沈雨泽急得差点跳了起来：“没有？”
他是在开玩笑么？如果没有证据，他们怎么对抗陶氏？
邹锐神色复杂地看向沈雨泽，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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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幽幽道：“我没有证据，但有一个人有。”
沈雨泽被邹锐古怪的语气惹得心脏咚咚发跳：“……谁？”
邹锐盯着他，说出了一个已浮现在沈雨泽脑海中的名字：“林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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