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任走近乘风亭,想上前叫李鹤舞。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仔细推想,李鹤舞的情况从入学时就有,更有他初中同学说过,他小学升初中就已经这样了。这到底是身理疾病,还是其它什么?不论哪一种,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们都有了独立的人格,这些都属于个人隐私。更何况对方并没有影响其他人,自己去挑破真的好吗?
太阳火热火热,温风扬起细细的絮渣子,飘绕进远处梧桐树下的清凉里。过往的少年男女,或游荡,或乘凉,一身彩色衣裳,给这半旧半新的小院里兑出了很便宜的果汁味道。秦主任到底是没有去打扰这个少年,因为他一无所知。少年在秦主任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听到了对方犹豫的踱步,也感觉出对方大致的体重和年纪。这种和中年教师同样感觉的脚步声,他晓得是某个老师想找他谈话,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这样挺好——少年想。
出于专业,秦主任决定询问校体育教师。这高中体育老师有三四个,是体校的毕业生,其中还有一位练过散打的张老师。张老师是本地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早年跟镇子上的师傅学过一段时间功夫,后来上了体校,回来执教已经七八年了。说起张老师早年练武的经历,据说,拜的是镇子上的这个武术师傅。这武术师傅平日里一声不响,几乎很少学生晓得,而来镇上做生意的,曾经一个杀猪的想见识一下武功是什么样的,就故意惹他。起初那老师傅和气,有武德,不愿动手;可是没曾想那杀猪大汉直接伸手搭肩,武术师傅回手一抓,手一按,身子一靠,那汉子疼的哇哇叫。武术师傅就松手,结果这汉子觉得练武的赢了他没什么好讲的,可是这招式太太普通了。有些看不起这武术道道,却不想再试,只是嘴上却把不满意表露了出来。
这武术师傅后来为了家庭经济,开过武校,在周边收过学生,可是结果并没多少学生,他只觉得这是真佛少了金装,乡下人眼睛不亮。可是,一个魁梧杀猪莽汉也来对他武术表示不满意,这可是无意中惹到了痛处。再好的武德也忍不住教育一下这无知的莽夫。
老师傅当下淡淡开口:“嘿,那我就用这三根手指头,一招,你能破了我的招,我给你准备一桌酒宴!”说完,抬起右手,曲张拇指、食指、中指,示意就这三根手指。
那莽汉天天耍刀,技艺到了深处,对力量有着独到的掌控,尤其这胆,可是杀的比普通人大些。..加上自己经常吃肉,一身膘多是精肉。听眼前这老头嘴上不服,心里起了好事的心思,要扬一扬自身威风!尤其听这老头大言不惭的要用三根手指,还一招搞定自己,这可比他吹猪还要能吹,这是吹牛啊!
“好!老师傅小心了,我这可就动手了!”说完,跟着一声“哈!”吐气扬声,没学过功夫,可是这身板在这,一声叱咤,响亮方圆数十丈长的闹市。
周边围观的心说:今天有的好看了!
这屠夫的这身段,真是够横的!
这老师傅搞不好要吃亏,拳怕少壮啊!
许多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嘴角挂着润着哈喇子的笑容,要看清这场热闹;也有一些老少妇人,忍不住害怕,别过了脸,不敢看。
说时迟,那时快。屠夫张开大巴掌,一个侧身,朝老师傅凶猛地撞去!没有章法,却尽显一力破法的能耐!而老师傅在撑开了身子的屠夫面前,就显得瘦弱。然而,还没等众人看清,老师傅一个矮身,接着滴溜溜一转,竟然闪在了屠夫身后,跟着亮出了三根鸡爪一般的指头,老鹰捉小鸡似的捉在了大汉肩膀上,手指一口,三指入肉,一提!这一幕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而众人耳中突然听得“哎呦呦呦呦!老师傅您轻点,轻点!哎呦呦!疼、疼、疼!……”
众人睁大了眼睛,互相对了对眼,不可思议的,只见屠夫被小个子老师傅提溜的只剩下两只脚尖点地。看上去就像是老师傅三根手指把一个两百斤的汉子抓起来一样!就是是老鹰抓羊,也没这么轻松啊!他们甚至怀疑,这是老师傅和屠夫两人唱双簧了!可是,他们分明看到了一个七尺大汉,两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水!莽汉是真的疼哭了!
从此,莽汉来到这个镇子就小心翼翼,而其他住户,则因为敬畏不敢轻谈这老师傅。而私下聊起这事,都忍不住说:这老师傅是有真本事的!而这个镇子,就留下了一个武术高手的传闻。而,张老师,拜的就是这老师傅。
“张老师,下午没课吧!”秦主任微笑着在运动器材室门口喊住了张老师。
张老师正准备今天下午体校生的运动器材,正考虑背沙袋,或是拉腿训练等等。转身发现是秦主任,跟着也笑道:“秦主任,是不是校外混混又来惹事了?要不要我拉着这批学生出去转转?”
秦主任心想,瞎说什么啊。不过也是,这批体校生在校的时候,虽然和外面人闹的也凶,可是反而维护了校内的和谐环境。不过今天他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张老师,也不全是,是这样的……”秦主任把丁晓兰、何光华、校外混混、李鹤舞的四角关系简单说了下:“我想通过根源解决这件事,其他学生都好说,都再坚持大半年考完试也能让人放心了。只是我摸不准李鹤舞到底什么情况,他到底是身体问题还是心理问题?又或是其它?可是,事情又偏偏是他惹出了的,但是,这种事,这类内向的学生不好弄,加上他本身又是受害者……张老师,我是这么想的,你不是有个师傅在镇上吗?老师傅见多识广,能不能给判断一二?”
张老师也隐约听人说起中午学生打架的事,只是一没受伤住院,二没报警坐牢,他就没当回事。没曾想,竟然还有这么个小故事在里面。都是从青春期过来的,多少有些了解。只是,关于李鹤舞,以前他也不是没关注过,只是怎么说呢?可能是李鹤舞太没存在感了,回头就给忘了,见到也就见到,以为是有身体毛病。今天听秦主任一说,好像是明白了一点。李鹤舞的这个状态要么是无意,要么是有意而为。无意就是控制不足,那就是病;有意就有的说道了,谁没事这么走路?从某个角度来说,李鹤舞这个动作能够锻炼身体很多处地方,如果再配合某些特殊的呼吸运力,真要是坚持了许多年,那也真是一件可怕的情况。搞不好,身体机能都会有大幅提高!像现在科学上说的,激发了某些进化基因也不是说没一丝可能的。
而秦主任这么问,显然,这李鹤舞很可能不是疾病。那么……这种走路的方法,是不是某种武术的修行基础呢?
“果然是我忽视了,应该早点跟师傅说的,只是也不能肯定,镇子就这么大,这李鹤舞的情况,如果真的传进了师傅的耳朵里,怎么会不来验证呢?难道是我想多了?”张老师走神了,不自觉的忘了秦主任的存在。
“张老师,张老师……张老师!”秦主任打断了张老师的念头,揉了揉额头道:“张老师,这个就麻烦你这边请教一下了,你先忙,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却说张老师这边,学武的人多数有个冲劲,听完秦主任的话,是越想越有意思,实在忍不住,掏出手机,联系了一个学生过来,交代了下午的训练项目,让他们自己先练着。而他则表示有事,可能晚点过来。说是有事,其实他骑上自行车,出了校门就往镇子里的师傅家奔去。
进了师傅的院子,张老师心中有些苦涩却美好的回味。墙边的石锁、练步法的梅花桩、打拳的木人桩、拴着吊环的架子绳索等等,还有这明显小了很多的院子,以前是泥巴院,现在铺上了一些水泥路,收起回忆,笑着喊道:“师傅!师娘!师兄!你们在不在?”
“谁啊?”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出。
“是我!张勇!”张老师道。
屋里面安静了一会,一个老妇人带着一副老花镜,端着一个针线筐出了门来看。认了一会,笑道:“是小勇子啊,快进来吧!”
进了门,堂屋摆着一套太师椅,上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老头,一声不吭;一边要端茶几上的茶碗。张勇嘿嘿嬉笑,猴子般蹿了上去,给师傅倒茶,端到师傅胸前,老师傅随手接了。态度上也跟着好了很多。张勇又退开几步,然后抱拳拱手行礼问好。
一套礼结束,老师傅开口了:“说吧,什么事?”
张勇一瘪嘴,要显委屈。老师傅打断:“你知道东升不在家,还来,平日里天天从这门前过,也没见你进来,你没事会来?说吧,赶紧的。”
张勇的嘴角一抽搐,紧跟着变成了二皮脸,笑嘻嘻道:“哪有,主要是忙,学生天天练到七八点钟……”
“好了,好了,知道知道,你忙!”老师傅一脸不削,当然也知道张勇确实忙。
“师傅,是这样的。”张老师整理了自己的状态和思绪,慢慢地说道:“我们学校有个奇怪的学生,今天中午他和人打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学生走路很奇怪,他一步一步踩着走……”张老师叙述着自己对那少年的见闻,又言明了校主任的困惑所在,点出了此次来询问的重点。
“师傅,起初我是没在意的,今天秦主任的话我觉得有道理,可是我们这些门外汉不懂,就想着来请教请教您。”张老师抬眼瞅了老师傅一眼,只见老师傅微微仰着头,一手捋着下巴上的小短胡子陷入了走神当中。有心想提醒,却又不敢,轻声问道:“师傅,这学生走路的样子,咱们武术界,有这么个奇怪的训练法吗?”
等了一会,老师傅回过神,淡淡的看了张勇一眼:“没有。”
“这……,我就说嘛,这学生都在咱们镇高中上了三年了,这么奇怪的状态,如果真有奇特的地方,您应该早知道才对!我就说嘛!果然,这样就好办了。”张勇一边松了口气,可是另一边,眉头却不自禁的紧了起来。显然,接下来的探查将毫无头绪。
“唉——!”老师傅叹了口气。
张勇一惊,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师傅道:“曾经有前辈说过,练功夫,练到一定程度后,会有三户门径。简单点说,就是常说的‘天地人’三才境。这三道门,难分高下,却各有奇异的能力。天神,天神,天境修神,很难说清这个境界的人会有怎样的武功,传说这种功夫飘渺无迹,施展出来也无声无息,但是,即便隔着万里,隔着百年时光,都能影响到个人;地灵,地灵,地境修灵,万物有灵,灵是区别智慧之外的一种本能,一些如狮吼功、降龙伏虎拳、形意拳等等,沾染一丝不易言语的力量,同样的战力下,沾上灵的拳法要稳胜一筹;人,万灵之主,可以很脆弱,也可以很强大,融合性也非常强,此类拳法中,醉拳、心意拳、披挂拳等等。拳法练到一定地步后,战力都是由个人决定的,包括国外的拳法,也可以做出这般区分。”
张勇疑惑,不知该问不该问:“老师……”
“我没有糊涂,有些事说不明白,也不需要弄明白。小勇啊,你要是这些话都没法相信,你更难想象另外一些东西。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轻功吗?那种超出常理的轻功!”老师傅看着张勇。
“老师……”张勇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他觉得正经的老家伙突然开了非常不正经的笑话,因为这笑话已经颠覆了许多认知。尤其是张老师和一群老师在一起,他更明白这个世界是遵循物理定理的。而老师说的那种轻功一类的笑话,曾几何时的少年时代也许迷过,可是,他早就清醒了。
“那个少年的事,你不要管了。因为……他可能是在练习轻功。真的很难想象,这一组动作无时无刻不在磨练筋骨,长年累月积攒下来,他的身体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难不成必须非常了解身体,才能掌控轻功的秘密?不对,根本不对,这分明是地灵境的修炼门路,一旦有所成,根本就不是人类本身所能理解。可是,这方世界,真的能容得下这种非人能力的诞生吗?”老师傅像是发了神经一般,说着说着自言自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