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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雷武来和她们告辞,顾若离没有留他,道:“马车给你留一辆,你路上担心。”
“多谢顾大夫。”雷武和顾若离道别,又和赵勋抱拳,“赵将军,告辞!”
赵勋微微颔首,雷武上了马车,缓缓的沿着原路往京城而去。
顾若离站在门口,往那边围墙看了一眼,霍繁篓并未出现,过了一夜,她甚至怀疑昨晚的那个人是不是霍繁篓。
“我们也走吧。”顾若离由欢颜扶着上车,赵勋见她有些沉闷的样子,就问道,“想不想骑马,出了什贴后路很好走。”
顾若离一怔,想起上次去蓟州时骑马的感受,摇头道:“不骑。”
“我带你。”赵勋说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顾若离摆着手,拉着欢颜道,“我就坐马车挺……”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他抱了起来,就跟抱孩子那样,搂在怀里径直走到马边,将她放了上去,随即他自己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所有人都还在愣怔中,赵勋和顾若离已经只剩下淡淡的背影,渐行渐远。
“小姐……”欢颜喃喃的念了一句,“她说她不愿意啊。”她说完去看雪盏,结结巴巴的道,“赵……赵将军太可怕了。”
雪盏抿着唇,脸色也不好看。
赵勋太过霸道了,她觉得顾若离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吃亏。
蔡先安几个人也很尴尬,他们跟着来是保护顾若离的,如今有赵勋在,他们连话都不敢多说,可怜蔡先安的孙子都有了,何至于和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男女大防。
“走吧。”顾若离不在,她们总还要赶路的,雪盏和蔡先安道,“我们稍微走快点,能追上他们最好。”
蔡先安点头,一行人跟在他们后面追了过去。
赵勋的马速很快,她坐在前面,只觉得发髻都被颠的散了,挂在头上格外的难受,索性就扯散了自己飞快的编了个麻花辫,挂在胸前。
好在,刚下过雨,路上还有些泥泞没有灰尘。
“赵远山。”顾若离被他圈在怀里,手紧紧抓着马鞍上的扶手,怒道,“你下次做决定前能不能问问我同意不同意,你不太尊重别人了。”
赵勋低头看她,唇瓣擦着她的耳朵而过,温温润润的:“那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现在问有什么用,顾若离堵着气不想和他说话。
“带你去一个地方。”赵勋低声说着,马速更快,顾若离就回头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一样,“你真是我认识的赵将军吗。”
她回过头,光洁的脑门正好在他的唇边,他心头一动便凑过去,亲亲一啄,犹如划过清清凉凉的玉面,让他心神一怔,他笑了起来,挂在眼角,神采飞扬的道:“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人对你这么好?”
顾若离没有想到他会凑过来亲她,顿时红了脸,回过头去:“流氓。”
就再不敢回头去和他说话了。
赵勋笑了起来,声音低低沉沉,单手抱她在怀里,马速愈加的快。
顾若离推他的手,他就恐吓的道:“不要动,小心掉下去。”
“赵远山,你就不能正常点。”顾若离真拿他没有办法,在力量面前,她真的只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下一次再见他,她身上要带把刀才好,只要他敢动手动脚,她就能扎过去。
给他一个下马威。
“带刀也没有用。”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赵勋低头看她,“你便是只刺猬,我也能将你收了。”
顾若离垂着头不说话。
赵勋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觉得这样的顾若离可真让他欢喜。
顾若离撇过头不理他。
两人就这样连跑了近百里路,直到下午赵勋才在一家酒馆前停下来,顾若离已经累的手足无力,他站在马下信手就将她抱下来,凝眉道:“累了?”
“嗯。”顾若离点头,手脚无力的道,“感觉快要虚脱了。”说着从他手中滑在地上,扶着马背站着。
赵勋看着她面色惨白的样子,就有点后悔,凝眉道:“离这里不远了,稍后我们坐马车。”
顾若离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吃了饭,赵勋果然喊了一辆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车子就停了下来,赵勋掀开帘子:“到了!”
“这是哪里。”顾若离下了车,眼前就是一条并很宽的河面,波纹跌宕,水面清澈能见到水底的鱼,她走过去站在河边回头看着赵勋道,“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
“看那边。”赵勋走过去,和她并肩而立,手一抬指向西面,顾若离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在清凌凌的湖面上,一轮红日如玛瑙一般嵌在上面。
火红的天际,青色的湖面连成一线,一行白鹭扑棱直冲向天际,她一时看的呆了:“这里的落日好美。”
“汾水晚渡。”赵勋含笑道,“有次路过这里,无意间看见的。”
顾若离只觉得心一下子静下来,所有的不快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隔着一道墙,霍繁篓连一句话都不肯和她说,她昨晚心里确实难受,只是现在去想,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既然不想见她,就有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那么敏感好强的性子,既然当初说了一走两年,回来时他必定要光耀加身,现在不过才几个月,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好像心里的沉闷也随之消散。
其实无所谓,只要他安全的,好好的,就一切都不重要了。
再见面,他们还是朋友。
“心里舒服了?”赵勋也看着远处,晚霞映在他的眼中,红红的,好像没有像平时那么深不可测。
原来他是因为想让她散心,才带她来这里的,顾若离看着他笑道,“舒服了,疲惫尽散!”
赵勋就揉揉她的头,凝眉道:“真麻烦!”
顾若离失笑,推着他道:“你说话就说话,不动手行不行。”她的头发已经乱的像稻草了。
“不行。”赵勋看了她一眼,回身去马车上取了个垫子给她铺在地上,又取了茶壶摆上,拍了拍,“坐吧。”
顾若离笑着坐了下来,端着茶抱着腿看着落日发呆。
赵勋也没有说话,两人并肩坐着,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
顾若离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一切都离的好近,天那么蓝就在头顶,水那么青依在脚边,就连落日都散着温暖落在她心头,触手可及。
“赵远山。”许久以后,她看着前方声音低低的道,“开平卫有这样的落日吗。”
赵勋颔首,道:“有!”
顾若离就回头看着他,他就含笑道:“那边草原,比这里好看。”
“那你还带我来这里?”顾若离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被他不解风情的一说,顿时就没了兴致,“你去草原看就是。”
赵勋摇头,看着她道:“那里没有你,落日也不过是落日。”
那里的落日没有你,所以一切都稀松寻常,顾若离一怔面颊徐徐爬上绯红,她回头看着他,赵勋就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挑眉道:“想答应了?”
顾若离就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真想娶我?”
“你以为我喜欢看日落,还是闲着无事,骑马闲逛?”赵勋就一副你问的是傻问题的样子,顾若离抿着唇,道,“但是你想要的,我做不到,也不会改。”
赵勋皱眉没有说话。
“我就这样的人。”顾若离语气毫无转圜的余地,“不会躲在后宅只生孩子,也不会柔弱的依靠着谁求生求死,我喜欢行医,也喜欢和人平等的交往,我欣赏的人不管对方是男或是女,在我眼中都没有分别。”
“你喜欢我是你的权利,包括你一味的说着想要娶我。可是你却没有权利去改变我。除非我愿意,否则谁也没有资格强逼着我去改变。”话落,她拨弄着手里的茶盅,茶水早就凉了,黑色的茶叶沉在盅底,“我觉得,你喜欢的或许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人,这世上有没有这的女子我不知道,但是那一定不是我。”
赵勋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他从来没有细细的探究过,女人的心思原来会这么细腻,就连顾若离也会去在乎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这些重要吗?”他沉声道,“你我都要成亲,我们相处也很顺坦,为何要翻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来。”
这一次,换顾若离皱眉。
“往后我不纳妾,不留通房,你打理内宅生儿育女。只要平衡了便不就可以,何来你这些弯弯绕绕的理论。”赵勋伸手过去,顾若离就往后一躲,朝他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才不答应。你也不用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什么夜宵,什么日落,让你这样的人挖空了心思做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实在有损你的英明神武。”
“你什么意思。”赵勋望着她,审视着,顾若离淡淡一笑起身道,“还是那句话,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而我,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那个人。”
话落,她起身回了马车上,放了帘子,靠在车壁上静静坐着。
赵勋并没有跟过来,他凝眉坐了许久,才翻身上马,两个人踏着夜色静静的回了太原城中……雪盏和欢颜几人已经到了同福客栈,待车停下,顾若离下了车,回头看了眼赵勋径直进了大堂。
“小姐。”欢颜和雪盏迎了过来,又用余光扫了眼赵勋,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顾若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话落,她忽然就看到楼梯上下来一个人,她一愣喊道,“先生!”
“小丫头。”吴孝之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站在上面一副了然在胸的姿态,摇着扇子道,“许久不见,你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顾若离无言,笑着福了福,道:“先生何时来的?”她大概猜到,吴孝之应该是路过这里回京城,却得知赵勋要来,就在这里等他。
所以,赵勋要和吴孝之一起回京了吧。
她笑了笑去迎吴孝之。
“老夫等了你们四天了。”吴孝之苦恼的道,“要是你们再不来,这太原城都要被我走了一遍,实在太无趣了。”
顾若离失笑,看见赵勋进了门,她只当没有看见,就道:“先生身体可好?”
“你不说老夫还想不起来。”吴孝之就拉着她在座位上坐下,“相请不如偶遇,快给老夫扶个脉,瞧瞧还能活多久。”
顾若离坐在他对面,赵勋则在另一边落座,她笑着道:“您一定长命百岁。”话落,还是给他号了脉,顿了顿,道,“先生饮食无节,有些脾胃虚寒,是不是还偶有发作,饥饿时更觉疼痛?”
“似乎……还真有。”吴孝之笑着道,“给老夫开点药,老夫养养,太平盛世,怎么也要多活几年。”
顾若离应是,笑道:“稍后我就将方子给您,不过这病还是以养为主,先生还是要注意身体,少食多餐才是。”
“有神医就是好啊。”吴孝之哈哈一笑,转头去看赵勋,“将军黑面,是为何?”
顾若离端茶喝了一口,看了眼赵勋和吴孝之道:“我先上去梳洗,稍后再和先生说话。”
“去吧,去吧。”吴孝之笑着道,“一会周铮就会回来。”
都是熟人,顾若离笑着应是,带着两个丫头上了楼,蔡先安迎过来,低声道:“东家小姐,您看……还要我们送你去庆阳吗。”
一路上这么多人,而且就在下午,他还看到了周铮,那可练家子,他们几个合力也打不过的,更不用说赵勋了。
现在这趟镖,他们可有可无,毫无价值了。
“要的。”顾若离道,“我们要去庆阳,他们明天或许就折返回京了。”
原来如此,蔡先安点了点头,放了心道:“那我们去歇息了,东家小姐有事就唤我们。”
顾若离颔首,和欢颜回了房里,门一关欢颜就紧张的上下将她查看了一遍,见她没事才真正的放了心:“赵将军也真是的,做什么事前也不打个招呼。”
顾若离失笑,点着她额头道:“他要和你打招呼吗,打了招呼你要不愿意,他就不这么做了吗。”
“也对。”欢颜想了想,觉得顾若离有道理,不禁自己也笑了起来,“奴婢打水给您梳洗。”
顾若离将外衣脱了丢在桌子上,坐在桌边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又习惯性的去摸荷包,才想起来昨晚丢给霍繁篓了,她失笑摇了摇头,雪盏给她倒茶,低声道:“赵将军他们要回去了吗?”
“嗯。”顾若离猜测道,“他总不能真和我们去庆阳,朝中那么多事,也离不开他。”
雪盏哦了一声,松了口气,笑道:“那一会儿咱们是要下楼和他们一起用膳吗?”
“嗯。”顾若离点头,欢颜将水端了进来,她梳洗后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下了楼,刚一下去,就听到周铮亮如洪钟的声音,“霍大夫!”
吴孝之就用扇子打他:“什么霍大夫,叫顾大夫,或者县主也行啊。”
“哦,对对!”周铮哈哈一笑,道,“顾大夫。”
顾若离笑着下来,福了福道:“周大人。”她说着,朝桌子上看去,赵勋冷面坐在那边,吴孝之在他侧手位,桌子上已经上了菜,不过他们还没有动筷子。
“请坐。”周铮做出请的手势,顾若离就坐了下来,周铮在另外一边落座,道,“真没有想到,你就是庆阳顾氏的三小姐,难怪你的医术那么好。”
顾若离笑笑,周铮又道:“那天顾府走水我们去迟了,那时候你已经出来是吧,要是碰到我们就好了,你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了。”
那时候她对局势一点都不了解,更不知道赵勋此人,就算碰到了她也不可能贸贸然去求助。
“最后也碰到了。”顾若离含笑道,“还要多谢几位一路相助,要不然我也不会有今日。”
她说着,端了茶敬三人:“多谢!”
“客气什么。”周铮碰了碰杯,吴孝之也碰了一下,唯有赵勋坐着未动,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周铮就奇怪的看了眼赵勋,心里有些嘀咕,可是不敢说更不敢问,便只好和顾若离道,“要不是有你在,太上皇的病也不会这么快好,你和我们将军是互惠互利,说不上谢。”
吴孝之就啪的一声,隔着桌子瞧周铮的头,周铮反应极快,撇头就让开,怒道:“先生,你说话就说话,动手作甚。”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吴孝之眼睛咕噜噜一转,笑着和顾若离道,“你这次回庆阳准备待多久,是打算修葺祖宅?”
顾若离应是,回道:“约莫要一年,或许更久一些,等回去了再看。”又道,“到时候我们京城再聚,我再设宴请三位。”
“不回去,不回去。”吴孝之扫了眼赵勋,呵呵笑着,“急什么,老夫还想去庆阳看看呢,都许久没有回去了。”
顾若离愕然,想想又失笑。
赵勋不说话,又沉着脸,大家即便在聊天,气氛却还是压抑的很,顾若离吃了几口就辞了几人上楼去休息了。
赵勋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略皱了皱。
“将军。”顾若离一走,吴孝之就朝周铮挥了挥手,周铮识趣的走了,吴孝之就兴致高昂的看着赵勋,“您和小丫头吵架了?”
赵勋一个眼风扫过来,不冷不热的道:“我需要和他吵架?”
“不需要。”吴孝之立刻改口,“那怎么看着您们有些尴尬?”
赵勋没理他,起身道:“收拾一下,明早我们回庆阳。”她话说的那么绝,他若再跟着,就越发将她宠的无法无天了。
什么不愿意改,她就是她。
哪有女人像她这样的。
夫是妻钢,还反了天了!
“回去?”吴孝之立刻跟了上来,“您不是要送小丫头回庆阳的吗?你不准备娶她了?”
赵勋很不高兴,大步上了楼,吴孝之颠颠的跟在他身后,热情的道:“将军,您虽聪明,可对女人您却没有老夫了解,而且,小丫头又不是一般的女子,您不想和老夫聊聊?”
赵勋在桌边坐下来,四平八稳的看着他:“聊什么,她不愿意嫁给我。”
“你们都这样聊天的?”吴孝之吃惊的坐下来,看着赵勋,“小丫头也说的这么直白?”想想又觉得不意外,以顾若离的个性,恐怕将来婚事也会一五一十的摊在桌子上列出条款来。
“先生以为应该怎么说。”赵勋心情不好,看吴孝之就有些不顺眼,吴孝之就呵呵笑着,问道,“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呢。将军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说到性情他砸了砸嘴有点不大好意思吹捧,就改口道,“无论是容貌还是地位,世间女子岂有不爱慕的道理。他为何不愿意。”
赵勋喝了口茶,就将顾若离刚刚在汾水边说的话和他说了一遍。
吴孝之听的目瞪口呆。
“您不喜欢她?”他看着赵勋,赵勋就顿了顿,吴孝之就立刻明白了,赵勋连自己都没有全然弄明白自己的感情,就一头热的想要把顾若离拴住,偏偏那个小丫头和常人不同,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所以两个人就谈不拢了。
“以老夫对将军的了解,您若是不喜欢,是不可能费这个心思的。”吴孝之说的很肯定,“您要先了解自己的心意,才能去和她说娶她的话。”
他跟她在一起确实很欢喜,对别的女子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果这是喜欢的,那就是喜欢吧。
赵勋默认了。
“那将军既然喜欢,那么您喜欢她什么呢。”吴孝之循循善诱,极其有耐心。
赵勋又顿了顿,想到顾若离的样子,还有她的性情。
“您既然喜欢她,那为什么又想着让她改变呢,您想要她变成这样,变成那样。若她真的变了,她还是顾大夫,还是您喜欢的那个小丫头吗?”吴孝之忽然就生出一种成就感,这么多年,他在赵勋面前频频受挫,他明明是个师爷,却在计谋和远见上比不上他这个主子,他的作用性已经很多年没有体现出来了。
今天终于知道赵勋有不如他之处。
她改变了,就不是他喜欢的顾若离了?这一点赵勋没有想过,他只是觉得,以后他的夫人是她那样的,他就不满意,不安分待在家里,整日里出入医馆……
根本不需要她做这些,她为何就不能舒舒服服的待在后宅。
“将军啊。”吴孝之简直要笑出来了,“两个人互相喜欢,就算改变也是心甘情愿的,哪有您这样,人家还没有点头,您就下了三纲五常,女戒女德,别人也就罢了,那个丫头,你铁定是要吓跑的。”
“真会如此?”赵勋微讶,吴孝之点着头,很肯定自己的道理,“那是肯定的,您先将人娶到手,以后慢慢调教都可以,何必着急这一时。”
这个事他也想过,从蓟州回来时他也找到了和她相处的方法,可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这丫头又没心没肺的逃走了……
他不将她定了,保不齐她就被那个姓霍的小子,或是别人给薅走了。
但凡想到这些,他的心就不舒服。
不由自主急躁了起来。
“别人您不用怕。”吴孝之笑眯眯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只有那霍小子是个对头,只是他现在人不在,而且我瞧着小丫头对他没有那个心思,所以您要真想娶,就千万不能错过了这个时机,等将来您再想,可就不容易了。”
“她拒绝我了。”赵勋不悦,恨不得将顾若离提起来打一顿,吴孝之哈哈一笑,道,“您果然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她若是没有动心,就不会问您这些话,只要还是从前一样,和您吵吵闹闹就好了,所以,您之前所有的事情没有白做。”
动了心?那为什么拒绝。
就是因为没有感受到他的真心?
就如她刚才所言,他喜欢的不是她,而是他想象中的女子……
真是自以为是人。
赵勋豁然开朗,她说喜欢就是喜欢,她说不改变就不改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他的意见,等将人娶回去了,再说!
想到这里,赵勋就站了起来,看着吴孝之道:“先生早点休息吧。”
他还没说完呢,吴孝之不情不愿,可见赵勋这样,他也不敢赖着,只问道:“那明天?”
“你回京,我去庆阳。”赵勋沉声道,“京中的事,就暂时交由先生处理。”
他也想去,吴孝之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赵勋就负着手在房里来回的走动,过了一刻突然开门走了出去,立在顾若离房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笑声,顾若离不知和两个丫头说了什么,三个人笑着。
真是没心没肺。
他在这里生气,她却是无事人一样说笑。
赵勋凝眉咳嗽了一声:“娇娇,你出来一下。”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顾若离站在门内望着他,疏离的道:“七爷找我有事?”
赵勋深看了她一眼,她绑着麻花辫,穿着一件半旧的天蓝褙子,俏生生的立在门口,他负着手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跟我来。”走了几步等到楼梯口,发现顾若离根本没有来,他沉着脸又走了回去,攥了她的手二话不说就朝外牵……
顾若离被他拖下了楼,两个人出了门,外头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昏昏暗暗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赵勋没有松开她的手,一直攥着,顾若离试了几次没有抽出来,就随他去了。
走了许久,赵勋忽然停下来,看着她道:“你说的没错!”
“什么?”顾若离满脸懵懂,不理解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什么意思?”
赵勋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欢喜你的,不是想象中的谁,只是因为你。”
顾若离怀疑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顾若离问道,“你不是对我不满意吗,既然不满意,又何来喜欢。你不觉得这样很矛盾?”
赵勋望着她,她的脸在昏昏暗暗的灯光下,透着一层淡淡的光,莹白透亮的犹如玉面,还有那双眼睛,清澈坚定不如寻常女子那般羞赧,幽闺质弱的样子。
吴孝之说的对,若她真的变成了和那些女子一般,或许他们也不会认识,他也不可能注意到她。
更没有兴趣说到娶。
“矛盾!”赵勋坦诚的道,“可这并不影响我的决定,以后可慢慢相处。”
顾若离凝眉反问道:“所以呢?”
“我送你回庆阳,等你答应。”赵勋手指动了动,她的手小小的,很柔软,握在手心里很清凉,他握的更紧,很怕她一会儿翻脸就跑了。
顾若离抿着唇,又问道:“你能忍我伤风败俗,不守妇道?”
赵勋一怔,还不等他反应,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咳嗽起来,像是被呛住似的,咳的又急又喘,紧接着有脚步声传来,咚咚咚的跑远了。
那咳嗽声,赵勋不用辨别也知道是吴孝之,还有脚步声,分明就是周铮的。
给他等着!
“你没有!”赵勋很肯定的道,“所以我不用忍。”
变的还真快,顾若离看着他认真的面容,想到那次他们在悬崖下,在蓟州,在运河里,在汾水边,在厨房里,还有此时此刻……他所有的表现都如走马灯一样划过。
他是真诚的,不管他的目的有多么直接,可是这样也没有不好,至少大家都是坦诚的。
彼此没有为了展示更好的自己,而去伪装,虚伪的露出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面。
或许他们都是自私的,也或许,喜欢根本没有那么深……爱是包容的,在他们做不到这些以前,所有的感觉,大概只是停留在心动和兴趣上。
仅此而已。
可是那又怎么样,赵勋做了那么多,她也承认她感动了,动了心,至少对这个男人她不讨厌,甚至于……在有些时候,她享受他只在她面前无赖霸道的样子,这说明,他真的用心了,在这一刻,他是认真的。
“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顾若离看着赵勋,“不说婚嫁,只是相处!”
赵勋心头飞快的跳了跳,随即又不解的看着她:“什么叫不说婚嫁。”都答应了,为什么不说婚嫁……难道她相处后不满意他,还可以不嫁给他?
还有这样的道理。
“我知道这不合礼数,可这对你并没有危害。”顾若离道,“不过你要不愿意,那就作罢了,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这件事对她的伤害更大,她是女子,人言可畏,若将来不成,她这一生真的只能孤独终老了。
可这又怎么样,比起一段不幸的婚姻,她宁愿伤风败俗,宁愿不合规矩,也不想因为名声而毁了一辈子。
纵然有诸多限制,可她也想夹缝中寻求适合自己的生存模式。
不远处又传来咳嗽声,一阵一阵的,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赵勋忽然转眸,朝那边暗影中看去,咳嗽声骤然而停!
“你不嫁给我,你打算嫁给谁。”赵勋的手一紧,攥的顾若离的手顿时就跟被捏碎了一样,她哎呀一声拍着他道,“你发什么病,快松手。”
赵勋阴沉着脸。
“你不是说了吗,有你在我谁都嫁不了。”她气的踢他,“赵远山,你给我松手。”
赵勋松开了手,看着她冷声道:“你知道就好。”
“好痛。”顾若离揉着手,怒道,“我们不要谈了,我真是疯了,和一个神经病聊这些。”
赵勋看着她的手被攥的红红的,目光动了动,又将她的手拿过来揉着,凝眉道:“然后呢……你接着说。”
“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顾若离道,“你若再这样没来由的吃莫名其妙的醋,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赵勋动了动唇,没有反驳。
顾若离看着他这样子,忽然又心软了,她看着他道:“你自己考虑吧。”
“考虑什么。”赵勋回道,“就这么定了。”至于她那句不满意就散的话,自动的被他撩开了。
顾若离质疑道:“你确定?”
赵勋颔首。
“那行。”顾若离的手也不收回来,反手主动牵着他,“走吧,散散步。”
这……这就行了?
赵勋第一次知道,他的心也能跳的这么快,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被她牵着的手,他眼角挑了挑:“散步?”
“嗯。”顾若离颔首,“谈恋爱,自然要散步的,聊天有利于增进彼此了解。”
赵勋不理解什么是谈恋爱,可是却隐隐感觉到,她所指的相处状态!
这状态不错,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晕开,眉梢眼角皆是欢喜。
他一反手,握住顾若离的手,大步走在了前头,顾若离微怔,看着他失笑。
“等我到了庆阳后你就回去吧。”顾若离道,“你难么多事情,何至于一直耗着儿女情长。”
赵勋脑子嗡嗡的响,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赵远山,你走慢点。”顾若离无奈的拉着他,“就随便走走,又不是赶路。”
赵勋就放慢了步子,嘴角噙着笑。
“今天的日落的很好看。”顾若离含笑道,“等有机会,你带我去草原看,行不行?”
赵勋点头。
“还有秋露白。”顾若离喜欢那个味道,甜甜淡淡的也不醉人,“回京后记得给我存一点,”
赵勋点头。
“还有。”顾若离想到了方朝阳,“我娘一个人我不放心,你不要嫉恨她,若是可以,多照拂一下,免得她被人欺负。”
赵勋点头。
顾若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拽了拽他的手,问道:“你只会点头了?”
“不是。”赵勋咳嗽了一声,道,“你的要求不过分,可以答应。”
顾若离忍着笑:“那就有劳赵将军了。”
赵勋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眼都是笑意,便拧了眉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我替你去办!”
“暂时想不起来。”顾若离看了看时间,“我困了,要回去休息。”
赵勋嗯了一声,被她牵着往回走,一路将顾若离送回房里,她站在门口望着他道:“早点休息,明天见。”
赵勋没说话,等顾若离将门关上,他还愣愣的站了一会儿,随即大步下楼,牵了马一路扬长而去,径直去了汾水边,他在河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脱衣服,一头扎进水中……
水很凉,他没在里面,脑中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脚一蹬哗啦一下站了起来,看着雾蒙蒙的天,哈哈笑了起来,惊的夜鸟惊恐四散。
这个丫头,真是太有趣了。
还谈恋爱,谈就谈!
她一个姑娘家,都和人好了还能不嫁,她的人从今天开始就是他的了。
赵勋很愉悦。
顾若离将门一合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欢颜和雪盏惊讶的看着她,问道:“县主,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顾若离在桌边坐下来,说了一晚上的话她已经口干舌燥,“我打算和赵远山相处一下,也和你们说一声。”
雪盏和欢颜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相处一下是什么意思。
“那……您打算和赵将军定亲吗?”雪盏想到赵勋的样子,心头一抖,“县主您……”
顾若离摇头:“说定亲还早,先相处看看吧,若是觉得彼此合适再说后面的话。”他们年纪差距有些大,将来若她不想成亲,恐怕赵勋也会着急。
他都二十一了。
“这怎么行。”雪盏惊讶的道,“您的名声怎么办,往后……”
顾若离摆手:“我不确定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遇到一个能让我动心的赵远山,所以,我想试试。”虽然两人之间的问题很大,可是人和人相处,不就是这样吗,因为不同所以吸引,在相处中不断碰撞摩擦,最后心甘情愿的去包容和迁就对方。
赵勋为她做的,她看得到,她不是铁石心肠自然有感动,她有了心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很简单。
可若以后两人觉得不合适了,就分开,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当然……就算嫁不了她也无所谓,至少,她当下不后悔。
“县主……”欢颜又崇拜又惊奇的看着顾若离,“婚事还能像您这样想啊,奴婢从来不知道。”
顾若离笑笑,道:“不然怎么想,嫁过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吗!”
“那也不行,奴婢还是要偷偷去瞧一眼的。”欢颜红了脸咯咯的笑了起来,以后她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她也想像顾若离这样,相处一下,一点都不了解,谁知道他有没有病,会不会动粗,甚至于……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毛病。
雪盏没有说话,她想到了方朝阳,只觉得县主和郡主真的很像,母女两人都是我行我素的,能与众不同也知道与众不同的后果……只要能承担的起这些特立独行所带来的后果,就没有什么。
“明早启程。”顾若离洗漱上床,放了帐子她看着帐顶发呆,心里却愈发的清晰起来……
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她也不会后悔。
她翻了个身,抹到摆在床头包袱的鸡腿骨,那是霍繁篓给她打磨留着防身用的,她对它笑了笑,低声道:“霍繁篓,他那样的人为我做这么多事,我很感动,人生很短,我想试试……”
她说着又自嘲的摇摇头,要是霍繁篓在,估计也会说她是神经病。
“你也要好好的,希望你一切顺遂心愿。”
第二日一早,她们主仆三人收拾好下楼放行李,吴孝之笑的一脸暧昧的坐在大堂里看着她,顾若离走过去,道:“先生昨晚休息的可好?”
“好,好的很。”吴孝之点着头,“不过将军可能不大好。”
顾若离眉梢一挑,问道:“怎么了?”
吴孝之就已有所指的用扇子指了指门外,低声道:“将军受了风寒,方才老夫看见他面色潮红,很像是发烧了的样子。顾大夫快去瞧瞧。”
顾若离知道作为吴孝之偷听他们说话了,也没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她没偷没抢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便大大方方的道:“那我去看看。”话落,就出了门,果然看到赵勋正站在马边和周铮吩咐着什么。
吴孝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摇着扇子点头不迭:“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这丫头和将军实在是天作之合。”
两个都不是安牌理出牌的人,凑在一起,正合适。
“七爷。”顾若离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赵勋就停了说话,回头看着她,就听道,“你生病了?”
赵勋皱眉,立刻就知道了是吴孝之说的,不过,这丫头知道关心他了,这是进步:“嗯。”
他病了!
“顾大夫。”周铮嘿嘿笑了起来,走过来暧昧的抱着拳,“我会和爷一起去庆阳,这一路打扰了。”
连周铮都打趣她了,顾若离笑了起来,无奈的点头。
周铮又回头看了眼赵勋,飞快的让开留了他们两人在外面。
“我看看。”顾若离托了赵勋的手腕,顿了一刻她挑眉道,“是风寒,你昨晚后来又出去了吗?”
他出去了吗?没有!
赵勋没说话,顾若离叹了口气道:“那我们明天走,我给你煎好药你喝了好好休息”
赵勋忍不住还是皱了皱眉,这点病用不着喝药,可顾若离已经转身走了:“你去休息,我去开方子给你煎药。”
根本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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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娇医有毒,并不是指女主会用毒,取这个名字一来是为了迎合主流,二来,则是指女主的影响力大,对有的人如同毒药一样,带有一定的“毁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