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施慕仁说,他倚仗这门心法行走人间,请神朝天无往不利,然而却有一样美中不足,施展之时极耗心神,施法一两次,需养神数日方可恢复。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炼制一件法宝,操控起来省心省力不说,天庭给出的定额也可以快些完成。这件法宝有他的心法做根基,自然不是请神幡可比。
来墨里见公子矩之前,施慕仁准备先找包管事叙叙旧,顺便再打听一下世子殿下的脾气性情,若是不好相与,他堂堂一个正牌神仙,也没那脸撞上门去碰钉子。
老包将会面地点定在雪衣舫,施慕仁久闻花魁聂双如的大名,按以往经验,越是天赋卓绝才艺超群的人,就越有可能元神觉醒。结果一试之下,果真聂双如有元神,只可惜她的元神刚巧处于将醒未醒最为脆弱的状态,被施慕仁施法打扰,突如其来的振荡立即使之受了不轻的伤。而两者元神共鸣,施慕仁也落个施法反噬的结局,这支人形请神幡同样不好过。
之后来到大厅坐等包管事,再见到与包管事打招呼的公子矩,虽然老包已尽量避免泄露世子殿下的身份,但施慕仁还是猜出了一二,随后用“姜矩”的名字试探无误,便强打精神再次施法。至于为何对世子殿下施法,施慕仁解释说与他打算炼制的法宝有关。
这件法宝是一张七弦琴,在炼制时需调弄琴弦,元神被琴弦反复振荡极易受损,因此他要先验明世子殿下到底有无元神,如果有的话,炼制法宝只得另请高人了。
魂魄人人生而有之,元神却是不然。世上本无元神一说,最初乃得道高人妙手偶得,再之后有炼气士悟得大道,发现通过修行也能修出元神。与极易消散的魂魄相比,元神永世不灭,可不入轮回而转世为人。然而这种转世而来的先天元神常被后天识神遮蔽,此时元神蛰伏,识神主事。只有长期保持在静定归一,无思无念的状态下,才能识神隐退,元神觉醒。
对于施慕仁施法的理由,姜白石嗤之以鼻,当即指出姓施的以传音入密把公子矩引出来,却不敢当着潘子安与陆先生的面大大方方施法,明显不怀好意。姜老管家更是直斥朝请郎为完成天庭定额,居心叵测妄图对世子殿下下手,就像当年对云梦公主一样。
施慕仁欲辩无言。
包管事一见情形不对,赶忙抛出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世子殿下究竟有没有元神?
老管家果然立马收声,侧耳细听。
施慕仁摇头道:“没有。”
姜白石显然不信,质疑道:“你先前已施法一次,既耗心神又遭反噬,第二次施法怕是没那么灵光了吧?”
施慕仁断然道:“我这门心法虽是极耗心力,却最能磨练元神,仅就元神强弱而言,如今我相距三清六御自是不可以道里计,但未必输于四圣五帝多少。”
三清六御、四圣五帝都是天庭高高在上的存在,姜白石听了沉吟不语。
施慕仁继续道:“并非我大言不惭,别说一介凡人,便是在天界,除开那屈指可数的几位,其余的神仙只要他修出了元神,也必能被我轻易撼动,是以这门心法叫做惊神谣。但我倾尽全力,世子殿下却不为所动,一丝元神震颤也无。”
施慕仁这话倒是不假,当时这支人形请神幡拼了老命振动,自己疲累欲死,也没从公子矩那边得来半点回应,只好离开雪衣舫寻了个清净地方赶紧养神,直到被天劫惊动,这才跑出来去找包管事。
施慕仁说完话,一鼓作气掏出一只储物袋,递到老管家跟前道:“我就不与世子殿下照面了,这件法宝叫做惊神琴,图鉴和材料都在里头。”
老管家一手接过,并未开口讨要一文钱报酬。
谪仙行走世间,天庭自有条条框框加以约束,其中一条便是不得私自授徒传艺。施慕仁此举相当于变相传授惊神谣,在场的都是明白人,嘴里不说心底雪亮,这笔生意,世子殿下非但没亏,反而占了大便宜。
却不料施慕仁继续说道:“也不能叫世子殿下白白辛苦一场,但我施某人降临世间不过区区二十余年,没攒下多少家底,比不得太史公府金山银山,如今只有一句话奉送姜先生,权当炼器的报酬了。”
包管事瞪大眼睛,印象中施慕仁行事精明得近乎斤斤计较,几时变得如此大方?再说了,明知眼前这位姜白石并非姜太史公,报酬给到替身头上,这事有点说不过去啊。
施慕仁对姜白石道:“我曾助一人尸解成仙,那人为了报恩,飞升前将一件天大秘事悄悄说与我知,先生可听过《十洲真形图》?”
姜白石讶异道:“这可巧了,前几日有人约我寻宝,此图我是势在必得。”
施慕仁放低声音道:“那人说,若要找到天外十洲,仅有《十洲真形图》却还不够,须与另一本叫做《怪兽考》的奇书一并参详方得真章。”
姜白石问道:“此事你可曾说给旁人听?”
施慕仁道:“不曾。”
姜白石高兴道:“这事你我都藏心里好了,回头我让那小子给你用心炼法宝。今日难得我们四人见面,找个地方喝一杯,老包,一会记得把那小子拜我为师的法子细细说来。”
此刻姜白石自我感觉福星高照,公子矩却是喜怒参半。
云梦公主常住的五色苑内有一座佛堂,公子矩坐在一张蒲团上,面前一堆舍利子。
由于娘亲礼佛,自打离世之后,世子殿下一片孝心无处安放,于是各大寺庙的舍利子便遭了秧。太史公府高手尽出偷抢拐骗,骨舍利、发舍利、肉舍利一并取来奉于云梦公主灵前。
“这回花老七的舍利子在自己地头被劫了去,莫非真有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回事?”公子矩摇了摇头,又想起幸亏潘子安拐了孟冬楼跑路,不然见了熊二那出戏,自己的脸可没处搁了。
都怨熊二那色鬼,既没潘子安的本事,还好意思学人好色如命?迟早有天把小命送在女子手里。倒是那柳七,起初以为就一无胆文人,后来一文钱赎身总算给人长了脸。
先前在雪衣舫,熊二走后,熊大牛皮糖般缠了上来,公子矩二话不说亮出张引雷符,在四门学吃足了苦头的熊大看到这件好生眼熟的大杀器,当场变为惊弓之鸟逃之夭夭。李丹虾和杨副总镖头抬着武三七返回鱼龙门,自会悉心照料这位见义勇为打抱不平的好汉。柳七站在芙蓉池里捧着湿淋淋的《怪兽考》心里后悔不已,熊二扔书过来干嘛不接住呢,非要挥落,充什么英雄气概?
公子矩拖着柳七向两人初次见面的小院子走去,路过厨房时,柳七拎出了满嘴果脯的小丫头,让她帮忙将《怪兽考》烘干。小丫头还记得公子矩这位同道中人,扭头回去端了盘木瓜出来,自报家门叫朱颜,请这位不知姓名的大哥哥吃瓜。公子矩一见便知是自家果园出产,当即大赞小丫头识货,回头给你拉一车来,大哥哥叫锯子,说话比那一锤定音的锤子还算话。
在院子里公子矩先给柳七戴了好多顶诸如大智大勇仁义无双的高帽,跟着请教了一个问题:以后再遇上熊二这种禽兽,青楼该咋办,总不成次次一文钱赎身,这么搞下去,青楼可都要关门大吉了。
陆先生听到世子殿下有此一问,心怀甚慰,从个案中吸取经验形成章程律法,这才是一国之主应有的思路。
柳七稍加思忖便给出了六个字:卖合法,买非法。
陆先生拍案叫绝,姑娘卖身合法,嫖客买春非法,看似矛盾,但若是客人欺负到姑娘头上,青楼便能以买春非法为由报官,而只要客人老老实实的,姑娘自然也不会检举揭发自砸招牌,如此一来主动权尽在青楼这边。
公子矩立马对柳七刮目相看。
青楼最缺人情味,公子矩混迹风月场多年,打小便以望气师的身份立下雄心壮志,要将人情这样烟火气十足的气息充塞烟花巷陌,因此才以身作则,与雪衣舫从上到下无论大小不分尊卑。今夜见了武三七、杨老英雄、李丹虾、方觉先、陈七、董师泰、柳七,可说在最缺人情味的地方尝到了人情味,那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让人舒坦。
然而此时发现柳七除了讲情,还能讲理,难怪赢得“花舫座师”的美名,而青楼与庙堂最相似,能在青楼如鱼得水,自然也能在庙堂平步青云。世子殿下当即表明身份,诚召柳七入朝为官,陆先生颔首微笑,大为赞同。
没想到柳七比那写《诗源考》的江南名士叶谦修更有骨气,后者最终还是考了博学宏词科入仕,而柳七却当面摆出一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架势,口口声声表明宁可给青楼姑娘写淫词艳曲,也不做帮闲文人,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今生今世只愿做个词里公卿。
世子殿下大为遗憾,江南走出个叶谦修,却换不来个柳七,亏大了。临别时调笑了句,周玄王被奉为梨园行祖师爷,我不知你是否是他转世,但想来百年之后,风月场里定有你一席牌位供奉。
接下来公子矩找到宋十三,留下一些伤药给方觉先便离开了雪衣舫。
再然后凭着望气师的敏锐感应到城西大业湖那边虚空真阳汇聚,连忙和陆先生赶去捞一把,结果天火穿肠过不说,最关键是振弦符贴上了电网,探明了天罗劫振动的定数,那么引雷符便有了改进的可能,以后引来的天雷能有天罗劫一半威力也算进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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