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头头是道,乌达格多没反驳,孙二狗等人却是瞪大了双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搓了搓胳膊,低喃着直呼受不了。
是了,这人也太文绉绉了。
乌达格多知道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忍着恶寒,又道:“情可能当饭吃?情可能当银子花?”
叶翾笑的跟花一样:“殿下不必担忧,在下虽说达不到富可敌国,吃喝不愁却是能够做得到的。”
乌达格多点了点头,“长峡隘口,公子可有谋策?”
“北辰虽偷摸的派了兵,不过依在下看来,北辰琰无非没有那么蠢,”叶翾顿了顿,道:“他若想坐收渔翁之利,必定不会干那种不利已的事情,衰兵的可能性,很大。”
“即如此,那敌我双方除了人数的区别之外,再无其他。时间上拖不得,所以在下准备分支出两千精兵,以退为近,待将塞罕的人引出来之后,再断他后路,擒拿塞罕。”
乌达格多沉吟:“塞罕狡猾,恐不会轻易上当。”
叶翾淡笑:“非也,那怎么说也是十五万的大军。以他好胜的心态,必定认为自己兵力强盛,有恃无恐,且占据长峡隘口的有利地势,必定不会将我们的节节败退看作良策。”
他会认为他们是真的不敌他们的大军,以两军这么久来的恩怨,那塞罕一定会趁胜追击,势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人。
“为能让那塞罕相信,到时候,还得殿下亲自上才行。”叶翾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阴险,“殿下尽管放心,在下保证您会毫发无伤,继续回来拜堂成亲。”
他拜堂成亲四个字咬的微重,在场众人面色微微一变,叶翾好似未觉,悠哉的站起身来,唇角笑意加深一分:“若在下猜的没错,明日午时之前,北辰禁卫军便会派兵逼来,殿下不妨现在就开始准备。”
乌达格多点头:“劳烦公子操心了。”
“不劳烦,”叶翾点点头,毫不客气,“毕竟是为了公主。”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丝毫没觉得面对乌达格多这个皇太子,他这个态度是有多不妥。
尽管心有不悦,平日里嚣张习惯的二狗子等人却愣是没有朝那道逐渐消失的背影吼出声来。
“奇了怪了,”孙二狗摸摸脑袋,“虎将,我心里头怎么对这人有点提防呢。”
虎将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那证明你还算不傻!”
“殿下,”他看向乌达格多,眉头拧了起来:“这姓南宫的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乌吉力那个女人”
乌达格多伸手打断他的话,“只能说这人与阿音一样聪慧非凡,即察觉出本殿有心不想这事成功,便不会多说一句。在这一方面,这两个人还挺像的。”
提到贺兰音,众人的面色又沉了沉,孙二狗道:“殿下,真的不去通知公主殿下到这里来吗?”
“不必,”乌达格多沉了声,拧着眉头道:“对方毕竟是她的亲人,阿音对我们仁至义尽,我们不可再让她有半分委屈。”
“噢,那这次战争结束了,真给公主和那姓南宫的小子成婚啊?”
“成什么婚?”虎将拍了孙二狗的脑袋,“你没听明白殿下的意思吗?想娶我们草原明珠,那必须是万人之上的身份!他南宫算个啥?要钱没钱要田没田,光靠一张脸,想饿死我家公主吗!?”
孙二狗嘿嘿一笑,“你说的对!”
乌达格多默了半晌,看着站在旁边一直未说过一句话的男子道:“老三,去查查。”
诺三看着乌达格多,垂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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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晨霞点缀着天空的时候,正如叶翾所言,林宇昕已经领着兵,奉着塞罕的命令,朝着长峡的守口逼了过来。
而他们的兵力,毫无疑问的,被截在了半道口。
叶翾今日也着了一身深蓝色甲胄,腰间佩剑,坐姿欣长,出来的时候,蒙古军的人还以为瞧见了乌达格多。
但见到紧跟着后面出来的乌达格多的时候,众人又难免震惊了。
乌达格多丰神俊邪是出了名的,再加上他久经沙场,早就染了一身令众人臣服的嗜血气势。可直到今日他们才明白,那骑着马儿走在前面的男子,竟比乌达格多的气势还要凌厉几分。
对面近三里之地,北辰旗帜尽数放下,清一色的举着的,是塞罕红色火焰边的战旗,而他们这边,则是黑火焰边的战旗。
距离太过遥远,只瞧得见前面几个人是塞罕和林宇昕,以及一众忠心耿耿的将领。
乌达格多驱马走到叶翾的身边,叶翾开口道:“两千精兵随时都准备着,一切,就拜托殿下了。”
乌达格多看着他:“塞罕那厮疑心病很重,仅两千精兵,还杀不得他。”
叶翾笑着看向乌达格多:“在下并非是想用两千精力去换塞罕的人头。”
乌达格多沉了脸:“那你是何意。”
“据在下所知,长峡隘口只有一个道口,山势陡峭,绵延万丈,想要攀爬,简直痴人说梦。是以,一会儿子大乱的时候,那两千精兵便会换上北辰禁卫军的甲胄,混进后营,将殿下的黑焰旗帜,插在塞罕的军营之上,界时,我们奋力反抗拖延,他们心生诧异的同时,瞧见后方军营占,必定军心不稳,我们的胜算,也就大了几分。”
“呸,这等子事儿也忒没骨气了!”孙二狗啐了一口,“胜之不武,说出去平白的笑掉别人的大牙!”
“孙副将说的没错,”叶翾笑的更妖娆了几分,“不过在下认为,塞罕赢了之后定当会以血祭城,以宣他新主之喜。至于笑话,孙副将可以到地府里听个够,放心,绝对没有人会打扰到你们。”
孙二狗眼睛陡然瞪大:“你,你你。”
虎将气的捶他,“快闭嘴。”
叶翾道:“殿下的兵只有五万,对方有二十万,如何取舍,在没有打起来之前,在下希望殿下能表个态。”
不等乌达格多再言,叶翾又道:“在下很珍惜自己的命。毕竟,还要娶公主回去。”
孙二狗气的翻白眼,这小子也忒实诚了,到了这个时候了,做个缩头乌龟就算了,还惦记他们的公主,这人忒不要脸,忒不要脸了!
乌达格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地勾唇一笑:“以阿妹的性子,估计很难原谅你。”
叶翾微怔,抿唇一笑,并不答话。
两军的距离较远,叶翾看不清他们,已经变成为林将军专属小兵的贺兰音同样也看不见他们。
隐约的,知道那骑着黑马站在最前面的,大抵就是乌达格多和叶翾一行人了。
林宇昕脸色沉了沉,压低声音道:“还真是那姓叶的。”
贺兰音咧嘴一笑:“如何,表哥可有兴趣?”
林宇昕果断的摇头:“无。”
此时,纳图骑着马走了过来,兄妹俩立即闭上了嘴。
纳图看了一眼林宇昕,轻笑一声:“林将军,请吧。”
林宇昕看他一眼,立在身边的马卫立即拿起号角,猛的用力一吹。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两军的步兵纷纷大吼一声,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林宇昕正欲驱马前去,塞罕却是身着重甲的骑着马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纳图一惊:“大汗?”
塞罕挥手,让他不必再说,“即有胜算,如何还能去做那缩头乌龟?这一次,我要光明正大的去赢乌达格多!草原的战神之名,今日,非我塞罕莫属!”
他本就生的一双虎目,话又说的极有自信,倒是起到了不小的振奋军心的作用,很多原本就跟着他的副将皆都红了眼,个个都吼着要跟他一起打天下。
塞罕受到了鼓舞,也不管身边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挥舞着两个大铁锤,嗷嗷叫着就冲了出去。
以纳图为首的一众副将,皆跟着他一起冲了出去。
林宇昕和贺兰音对望一眼,贺兰音笑道:“恭喜表哥,不必当那冲锋陷阵第一人。”
林宇昕嘴角一抽,并没有说话,视线望向远方,眉峰突然一抖:“阿音!”
贺兰音见他神色不对,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那堪称人间地狱的战场内,一深蓝色的身影宛如凶神一般在里面砍杀着,他面上瞧不见往日里美的过分的笑容,冰着一双漆目,挥舞着长剑,所过之处,人命,皆如蝼蚁。
因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个人的脸上,贺兰音甚至瞧见有几滴鲜血洒在他细腻的脸上,然而他去不急不缓的杀尽周围的人之后,悠哉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缓缓擦尽,手一松,任由它消失在血雨腥风之中。
贺兰音双眼睁大,内心震撼,四周寂静,没有一丁点声音。
那咿咿呀呀的童音逐渐缠绕在自己的耳畔。
性子长歪的贤王府病世子,一条腿跨进了棺材,终不见天日,形容枯槁,命不久矣,可叹贤王血脉终不得续。
林宇昕的声音缓而尖锐的飘进她的耳朵里:“南凉的不败,不是神兵,是他。阿音,若说这世上有何人值得哥哥钦佩,叶翾首当其冲。”
贺兰音缓过了神来,视线望向自家兄长。
林宇昕大掌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笑意晦涩不明:“到底是我们小瞧了他,还是世人小瞧了他?阿音,你可要努力了。”
贺兰音淡笑:“我努力做甚?”
林宇昕笑笑,收回手,眯着眼睛盯着场中局势,偶然间瞥见有几波人正在以被击退的姿势向着他们逼了过来。
来人穿的是他们北辰禁卫军的衣衫,面容却并非是他见惯了的老弱病残。贺兰音也瞧见了,视线落向如弑神般的叶翾身上,却见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冲着那塞罕而去。
她眉头微拧,林宇昕道:“阿音,你说他要做什么?”
贺兰音仿佛没瞧见那偷摸跑到他们后宫的几波人一股,清冷的眸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与塞罕交手的叶翾,默了半晌,沉声道:“不知。”
“敌方五万,我方二十万,兵力悬殊,若想赢,便要投巧,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但绝对不是现在。”林宇昕看了一眼后方,瞧见突然坚起来的黑焰旗帜,心思微转,便已然明白了叶翾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