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承王殿下遇难,南海谣言四起,人心慌慌,还请陛下早做决断,莫要让有心之人,趁机作乱!”威严的大殿上,臣子悲愤交加,说的是痛心疾首,没有一处不彰显,他对承王殿下失踪的悲痛。
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皇帝一言不发。他很沉默,沉默的看着众人,唯有一旁伺候的太监,看到他的手有些微微抖动,明白皇帝知道这个消息,内心也是无比震惊。
明明早晨还好好的,一上朝,大臣们居然抛出这样一个惊天大雷。莫说皇帝,便是身为奴才的他,也是震惊无比。
那个足智多谋,心机深沉的承王殿下怎么会忽然出事?他身边的暗卫,他身边伺候的侍卫都去哪里了?
跟他一样,皇帝在震惊过后,努力平息自己。“爱卿所言,可有证据?”说他弟弟死了,他绝不会相信。
这是他唯一的亲弟弟,这世间唯有他,与自己一母同胞,手足情深!明明一个月之前,自己还盼着他能平安归来。怎么一转眼,就传来他遇难的消息?
再说,承王的人并没有送信来,没有见到尸体,他绝不相信。
奏报的臣子,愣在当场。不觉抬眼,偷偷看秦国公。秦国公恰时出列,拱手行礼“启奏陛下,这是微臣在南方的族人,送来的信件,他说承王殿下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中了南海匪首关离的诡计,为救无辜受难百姓,不得不冒险,这才落海失踪。”
“南海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船只去找寻,都没有找到殿下。加上那一晚风高浪急,殿下他....他.....他恐怕凶多吉少!”秦国公停顿几次,最后好像是实在无可奈何,咬牙说出这句话。
“殿下下生死不明,恐遭不测,那南海匪已生叛乱之心,还请陛下早做决断,莫要让南海再现囫囵!”
秦国公说完,跪在地上深深磕头。十分悲怆伤痛,也十分大义凛然!殿上的臣子跟他一样,全都跪在地上,恳请陛下早做决断。
南海一旦动乱,第一个受波及的,便是江南的鱼米之乡。
那里是朝廷的粮库,盐厂。若是那一代受重创,朝廷的根基都可能动摇。
民以食为天,一旦老百姓吃不了饭,吃不上盐。必然要频频发生暴动,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大越朝,哪有一处不受波及?
秦国公要的决断,便是一场权力交割。承王出事,南海无掌控之人。蒋腾的本事,只能暂时维持南海的治安,却无力让南海长治久安。
南海不仅有海盗之乱,还有远道而来的毛贼子不断扰边。国库年年拨饷,年年吃紧,纷争永远不停歇,加上当地的豪绅世族,各自为营,朝廷甚至无法组织人,全力抗击敌匪。
阻碍重重,何其艰难!
原本盼着承王彻底扫荡匪患,将南海盘根错节的势力捋清楚,彻底为朝廷所用,谁知一夜之间却生死不明。
皇帝处在震惊之中,甚至没有办法冷静思考,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莽撞中计。他知道,秦国公另有所图。
此时此刻,无非逼着自己教出南海之权,可他更知道这权力交出去容易,想再收回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思及此,他看向裴家人,开口道“擢礼部侍郎裴谨年,兵部侍郎林子钦,几日出发,查明实情。”
皇帝一开口,把自己的人跟秦国公的人绑在一起,让他们一同前往处理此事。既堵住了秦国公的口,又没有把权力交出去。
他只能用这个方法暂时拖延,盼望弟弟能活着回来。
即便真的有万一,他也需要时间去思考对策!
秦国公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若再相逼,就有威胁帝王的嫌疑。看看威胁皇帝,那就是犯上作乱,此时此刻,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黑青不甘心,派出很多船只去搜索,几乎把那一带海域全部搜遍,也没找到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相信,那个妖孽这么容易死。正当他准备继续派人搜索,衙门外却被人团团围住。
一群官兵气势汹汹冲进府衙,将他与蒋腾全部拘禁。
“你们是何人,胆敢乱闯府衙?”盛染暴怒,对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十分愤慨。
那人一脸络腮胡,冷眼扫荡几人,不慌不忙从身后拿出圣旨,“南海都督蒋腾接旨!”
明黄色的卷轴,让几人纷纷跪地,恭听圣旨。
大胡子念得很快,黑青除了前两句一概都不明白,绉绉的话语,他的头都要晕了。
直到传旨的人离开,他才站起来问蒋腾“这上面说了什么?”
蒋腾面色凝重,苦笑一声“陛下责怪我等看顾不力,害得承王殿下下落不明,已经派人来此查案,木家军现在全部被接管,而我们......暂时圈禁府衙等候发落!”
“把兵权交出去,他疯了!”黑青高声惊呼,被盛染一把捂住嘴。
“大爷你小声点,这可是皇帝的命令,乱说话是要杀头的!”盛染小心翼翼看了周围,官兵冷冷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黑青扯掉他的手,压低声音问“皇帝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此时不是应该加快速度找承王,为何要让你们交出兵权?”
蒋腾叹息,拿着圣旨往回走。“陛下也有他的难处,承王殿下早说过,朝中跟陛下相悖的势力不小,所以南海开海禁一直被阻挠!”
“我看陛下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暂时交出一部分权力,以此来拖延,否则局势更难掌控,咱们只怕等不到殿下回来。”
黑青虽听得一知半解,不明白那些阻挠的势力是谁,但他清楚,既然木家军无法动弹,那么只能使用他的人。
事情紧急,他来不及多说几句,就匆匆告辞!
谁知当他赶到码头才得到消息,朝廷封了他的官碟。因为他的船是记录在案的战船,没有朝廷命令,一概不准出港。
黑青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翻小官的桌子,“你他娘有种再说一遍!”
那管事的到小官瑟瑟发抖,他一个小人物,哪里能招惹这样的大佛。“将军有话好好说,这可都是朝廷的命令,跟小的没关系啊,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你可千万不要迁怒无辜。”
几个差人,小心翼翼躲在旁边,连气都不敢喘。这黑龙岛的名号,以前他们就害怕,如今纵然归顺朝廷,那也是刀口上舔血的人。
岂是他们敢得罪的,此时此刻,只盼着这位大爷大发慈悲,不要迁怒他们。
侯三拦住还要发脾气的黑青,一力劝阻“冷静,冷静!帮主,现在不是乱发脾气的时候,这情形明显不对,咱们可不能落人口实!”
不仅抢走木家军,连黑青的势力都给封锁!表面上看,是在大朝廷钦差到来之前,避免有人借机生事趁机作乱,可侯三猴精的很,怎么看不出这里面有猫腻?
他家帮主太着急,这才失了分寸!
黑青又急又气,可知道自己不能着急,不能生气,只能忍,愤怒之间狠狠再踹了一脚桌子,大步离去。
小官看他走远,回头一看,那张原本好好的桌子,居然被踹的四分五裂,可见这位将军有多气。他坐在地,感激老天爷,没让那一脚踢在自己身上。
不然现在粉碎的就是他!
生气出门的黑青,一筹莫展,思来想去,决定去看苗路,盼望着他能再想起些重要线索,好让自己去找人。
距离苗路醒过来,已经过去四天!这段日子,观宇就像一条狼一样,天天守着苗路,盯着他喝药,盯着他养伤,一刻不敢放松!
为了挖出更有价值的线索,观宇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一定要让这家伙的脑子,把每一个细节,都回忆起来。
纱姑娘再次端着药进屋,扫一眼床边上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心里一阵叹息。
这两个幼稚鬼,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救人?
“赶紧把药喝了!”纱姑娘将药递过去,观宇一把抢过来,拿着扇子用力扇,很快药就凉了一半。
“喝!”观宇把药递过去过去,死死看着看着苗路。
苗路硬气,不管这药有多苦,多难喝,也是一口闷。
喝完就开始测试自己的嗓子,是否好一些!
连续啊了几声,发现果然比前几日的嘶哑难听,要稍稍好些,但说话依然艰难。
“怎么样?还有什么漏掉的?赶快想想?”观宇急的很,立刻追问。
“好了,你放过他!”纱姑娘一把拉开观宇。“他记得的全部都说了,你再逼迫也没有用,眼下要紧的是找人,对了,那个博安,可有消息?”
这是苗路提到的一个关键人物,他们当日一起离开,无奈暴风雨掀翻了那艘小船,二人纷纷落水。
苗路以为博安可能还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毕竟承王当日只带了他一个人去赴约。
观宇摇头叹息“我已经传信给王铮,让他去查。暗卫的事,我不得而知,也无法插手,现在还没有消息!”
根据苗路的复述,观宇断定此人应该是府中暗卫,若能找到他,必然极好。府中的暗卫没有一个不是经过残酷训练,才能到达主子身边伺候。
既然殿下选了他,想来他有过人之处,眼下观宇只能等消息。可恨王铮偏偏在此时被朝廷调走,不然何须让他如此焦急等待!
几人一阵沉默,忽然间,一个女子急匆匆跑进来。“纱姐姐,不好了!”
轻韵气喘吁吁,显然跑了一路。
“发生什么事?”纱姑娘极少见轻韵如此惊慌,一时心被揪到嗓子眼儿!
轻韵使劲平息心跳,喘息道“章....章...章平侯那厮,居然冒着关离的名义,带人四处抢劫!现在到处都在传,说南海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纱姑娘惊怒,与苗路对视一眼,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我们的人跟船哪一样没有标记,他们怎么能冒出?”
关离当初谨防有人假冒他们的标记,到处为祸,所以有一套暗号,轮流使用,避免标识太常规,被人造假。
轻韵气恼,“南海王是假冒的,可他手下那些人,真的是我们的人!”
“怎么可能?谁这么大胆,敢趁关离不在,接机造反!”南海大大小小的海岛,都只服从关离一人,这是关离这些年,靠着本事,靠着道义,一步步争来的。
这些人怎么可能说造反就造反?
难不成,他们一直都是在演戏?
轻韵苦笑“打死你也想不到,不是人人都造反了,可是,那些曾经属于红岛跟白鲨岛的海盗,只怕早就包藏祸心!”
纱姑娘气的一拍自己的脑门,真是大意,其他的海盗都还好说,唯有这两个地方来的,她当初就觉得有问题,可关离说暂且留下,与其让他们出去作乱,不如放在眼前监看,若有不轨,一并处置!
这段时间自己忙着找人,又忙着安抚下面大大小小的帮派,眼看着两拨人没有不安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偏偏这时候给她裹乱!
“不行,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回去,如果我所料不差,章平侯才不会无缘无故抢劫,必然要引朝廷的人去对付我们,到时候误会造成,关离不在,那些岛主又岂是任人宰割的!”
纱姑娘焦急,拉着轻韵就往外跑。生怕晚一刻,其他人就要遭难。
关离当初风里来,雨里去,刀口上舔血,几次鬼门关走过,这才把岌岌可危的南海,从动乱中拉出来!
纵然现在南海还是有毛贼子犯乱,可跟差一点发生战争相比,简直太平几万倍。
为了这个目的,有多少人流血牺牲,关离曾多少次,对着兄弟们死去的尸骨痛哭流涕?
这一路走来万般艰辛,纱姑娘绝不允许有人破坏,他们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
两人冲到门口,遇见黑青!黑青拉住纱姑娘,把事情了解大概!这一刻,他知道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焦急万分。“我跟你们一起去!”
一想到有人想要借机作乱,把整个南海搅动的天翻地覆,几人几乎同仇敌忾!
可他们紧赶慢赶,依然迟了,当他们回到大风岛,见到不少伤兵。蒲先生忙得团团转,若非这里种植了大片的草药,他药柜储存的那些药材,根本不够救治。
纱姑娘顾不得眼前哀叫声一片,急匆匆找到蒲先生“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蒲先生正满头大汗给伤者包扎,累的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云婶提着一篮子纱布出来,把纱布交给帮忙的小姑娘,将人拉到一旁安静处。
“我的好姑娘,你们怎么才回来,现在里里外外真的是一团乱!”云婶想到自家男人也受伤,正躺在屋子里。虽保住性命,可失血那么多,脸色惨白惨白,心里一阵阵揪痛。
“这次我才离开几日,怎么就突然.....”
“还不是那帮杀千刀的!”云婶擦拭眼睛的泪,看向几人道。“红岛跟白鲨帮那帮畜生,果然心怀不轨,他们趁着帮岛主不在,假借岛主的名义,把手下那些岛主们全部都约了出去,想要一!”
“好在蒲先生发觉,让人立刻去通知,这才保住他们的命。可....”云婶一想到自家男人,就又气又恨。“可那些的岛主虽然救回来,咱们这次却元气大伤,手下的兄弟死了不少。年纪最小的栗子,没了.....”
轻韵一听,震惊得说不出话。栗子那么小,才十五岁,笑起来有些憨憨的,皮肤很黑,一口白牙。自己去利州前,还答应给他带好吃的糕点,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再也没有人,会跟在她身后羞涩的叫轻韵姐姐?!
“那帮畜生在哪儿?在哪儿?”轻韵气恼发疯,双眼通红,只想立刻杀人解愤!
纱姑娘死死拦住她“你不要乱发疯,现在不是莽撞的时候,已经有这么多人受伤,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陷阱在等着我们,你现在冲出去,不是找死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当初就该把那些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不然哪有今日的惨状!你难道没看到吗,外面那些兄弟,哪个不是受伤流血?还有那些再也回不来,丢了命的!”
“栗子,栗子才多大,他家里还有奶奶等他回去养,可他就这么没了!”
轻韵边说边哭,最后蹲在地上环抱自己,痛彻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做了那么多,还是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黑青也好,侯三也罢,纱姑娘跟云婶,都静静看着她哭,难受的不发一言。
他们也想知道,为何就到了这一步,这样的流血事件,何时才能终止!
有人努力维护和平安宁,却偏有人,非要天下大乱,人人争斗残杀,好从中获利!
踩着别人的痛苦跟尸骨往上爬,人心,怎能狠毒至此?
纱姑娘只能让他们全部蛰伏不出,更换暗号,等候关离归来。
可事情日趋严重,先是朝廷全面开始绞杀海盗,让关离在陆地上埋藏的暗线全部断掉,无法探知南海内部消息。
又过了几日,毛贼子也开始趁火打劫。可朝廷对他们的行为,却视而不见,只纠缠关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