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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的尘沙过去时,三殿下让人再探。因他的人马范围大,对方散开的范围大,小半天后有人回话:“一共三支队伍,一支是关城守军,”
三殿下心头流过暖流:“他们终于还是来了。”
但随即忧愁:“关城怎么办?”
“分出来的一队,并不是很多。主要牵制敌军的,是中路的那队,他们没打旗帜,为首的是一员女将和一员老将。”
女将军?三殿下望向宇文靖。
宇文靖皱眉抚须:“老臣记不得本朝有出名的女将军。”
三殿下夸了两声:“好好”,再问第三支。这一支旗帜鲜明,一看就明:“来的是浙江布政使齐大人,带来浙江的兵马。”
三殿下嗓子眼里呻吟一声,一个“好”字说的缠绵若相思。汪家也已是叛党,浙江有部分驻军是殿下的心病。他不愿意他们阵亡——这样殿下又少人手。也不愿意让汪家招揽——强大汪家殿下怎么心甘?
这是他千头万绪中靠前的心思,终于听到下落,三殿下再就喜出望外,好在还能想到和太师商议:“应该怎么封赏齐大人?”
宇文靖是越艰难越能把持,沉稳地回答:“齐大人身为布政使,是当地最高长官,他理当这样办理。但勤王有功,皇上可从勤王这一说法上赏赐他。”
勤王的功劳在哪个朝代都不会小,万安长公主眉头微颦,打算插话时,宇文靖话锋一转:“但,勤王功劳不可以随意封赏,皇上可先夸奖他。等到天下平定,再论勤王功劳。”
三殿下哦上一声有了感激,还是太师稳的住,他说的对,自己着急慌乱的,见到有人来就想封赏,却不想想贸然封的过高,后面的人可怎么给?
他沉声道:“来人,去见他们,说朕心甚慰。”
万安长公主因此没有说话,却想对两个儿子说些什么。明道和明达是随凌朝第一批就受伤的人,后来勉强一路护送到这里又添新伤,离垂危还早,但力气耗尽,就在营地里歇息,倒是一叫就能到来。兴许是怕打扰儿子,长公主还是没有说。
到了晚上,中路牵制敌后的女将、老将还在拼杀,齐大人在侧翼,敌军一退,他得已过来。
长公主眉头一皱,认了出来。和齐大人同行的家眷中,那个妇人莫不是?
“亲家母,我女儿可好?”明乔氏的母亲乔夫人上前问候,在她的后面,走的俨然是乔大人,明乔氏的父亲。
三殿下顿时一阵烦恶,乔大人在京乱不是郭党,乔夫人却为女儿争家宅,瘸着腿脚还往南关侯的府上去,明三已回给他。
对齐家的到来,三殿下心生警惕。拿着白纸诏书口头登基的殿下草木皆兵,想想他们自江南来,难免就要想到汪家。
这使得他过多的好感回到正常上面,口吻持重而又谨慎:“卿等自哪里来?”
齐大人也烦恶的对亲家母乔夫人瞧瞧,他定乔家长女的时候,可不是这位亲家母,要是,他一准儿就不定了。
来的路上听说三殿下已登基,由长公主和太师拥戴。这位亲家母太随意,没参拜过问什么女儿。
他带头行了大礼,三殿下心里舒服一些。
齐大人回话道:“臣等听说京城乱了,就命人打听,还没有打听确实,收到汪家来信,说把太上皇接去,臣一时受他蒙骗,本准备前往拜见,后又听说让文尚书接走,皇上、长公主和太师反成了贼。臣想这断然不能,臣就把能带的兵马全带出来,沿着京都方向一路寻找到此。”
都知道乔夫人是丫头出身,她擅长的就是插科打诨似的回话,而且喜欢见缝插针的表现自己。
换成三殿下还在京里一片繁华之中,有雕梁和画栋托着,乔夫人她不敢。但小人物式的机灵在哪里,就在善于观察不同的局面上面。
她亲眼见到三殿下的狼狈,亲眼看明三殿下衣着不新。才让她先把女儿丢在一旁,只顾着琢磨三殿下的弱势和他们出现的得势。就对亲家中规中矩的回话大为不满。
怎么不标榜自己呢?
说不好亲家你没有到来,三殿下这皇上早就玩完。
这是什么功劳?说的这般谦虚这是不想要赏赐的节奏。这种时候,是狮子也得大张口,不是狮子把嘴巴撕开也得大开口不是?
乔夫人的主意打定,齐大人的话刚落下,是不是应该由三殿下抚慰他几句,对他有个口头上的嘉奖。这会儿升官都是虚的,但也可以升上一个。
但是让乔夫人插了话。
“呜呜,”她号啕大哭。也猜到同行的丈夫、亲家、大姑奶奶都不会答应。用个帕子盖在脸上,这不就什么人的暗示都看不到了。
“可把我们吓死了,总算见到皇上,这一路上亲家也好,我家老爷也好,我们家大姑奶奶也好,我也好,都吓得魂飞魄散。亲家天天难过,想到皇上只怕吃没吃穿没穿的,他一天也只吃一顿饭,我家老爷身子不好,因此还饿晕过去几回,皇上啊,见到您好好的,大家就放心了啊。我的皇上啊,可算见着您了……”
在这帐篷里的人不是重臣,就是近侍,在最困难的时候也还有规矩。几曾见到过这种换场面就换脸面的人,都让她吓的一哆嗦。
皇上还在,这是哭丧的哭法?有人这样想着。
三殿下也没有感动,他刚当上皇帝,需要的是人人见到他肃穆如还在金殿上面。
哭的人如果是万安长公主,他倒还信。但对一个经过叛乱,沿路州县有人认为殿下不行了,观望之风浓厚的人。又刚在心里打转过的“郭党”中人乔夫人,三殿下面色陡然一沉,这太无礼。
这是欺负朕还在难中吗?
要论表功?外面还有一队人厮杀,营地里受伤的不计其数。往来的方向走五十里,倒在那里没办法埋葬的忠臣也成堆。这种表功的嘴脸三殿下难以接受。
他的面色相当的难看。
齐大人一开始也胆战心惊,怕得到三殿下的怪罪。但是眼神一转,这出丑的是个无知的妇人,又不是他出了格。而她在为自己表功,让殿下恨她去吧,让她多说几句也没什么不好。
他陪着乔夫人,用袖子覆在面上,“嗬嗬”地也哭了起来。
乔大人也是一样,一开始生气,再就想到是时候不表功,还等什么时候表去?
他们带的人马又不算最多,他们也知道真正牵制敌军的不是他们。
他也陪着哭:“老臣,老臣我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啊。”
万安长公主和宇文靖不由自主飞快交换一个眼色,都是一个心思,有功不假,但,这就开始讹诈了。
太师严肃地阻止道:“齐大人,敌兵还没有退,请住了泪,咱们来商议商议怎么共退敌兵才好。”
他请齐大人起来说话,乔夫人却一骨碌先爬起来,晃着一脸的泪水:“太师,我亲家的人马杀得疲倦了,要歇息歇息才好。”
“没有这话!”齐大人不能再纵容这句,喝一声打断,昂扬地道:“皇上和太上皇一天没有脱难,就没有歇息这句话。”对宇文靖欠身:“请太师发话,咱们要怎么办才好。”
三殿下多少舒服一些,宇文靖也多少舒服一些。三殿下对宇文靖颔首示意,再道:“齐大人近前来说话。”乔夫人对着万安长公主走去,再次问出来:“亲家,我如今是有功的人,快快把我的女儿叫出来见我。”
万安长公主淡然:“实在不幸,京乱那天二房媳妇让乱党杀了。”
“啊!”乔夫人怔上一瞬,就一跳八丈高。
这个消息让她真的又悲又痛,刚才假的成分居多。她的丈夫乔大人在路上曾想到过,京里的亲戚之流殉难的应该不少,出嫁的女儿自然也算进去,倒只是落泪,一声长叹“唉……”。乔夫人却手指长公主大骂出来。
“你这个恶毒的婆婆!你逃出来了,怎么偏死我女儿……”
三殿下又让她吓一跳,见她指着不离不弃的姑母大骂,浑身有了颤抖。贵人性子里,有一条就是不和阿猫阿狗对嘴。阿猫阿狗不懂事体,让他们骂了,打杀,好似贵人没度量。不计较,着实气人。
三殿下只淡淡:“齐大人……”已有威胁之意。
齐大人皱眉,蠢妇,别把勤王功劳全弄完了。正要说话,见到明道扶着明达走进来。
两个人身上有好几处包扎。
明道欢喜道:“听说有人勤王…。”一看,这不是二弟的岳母?明道对母亲望去,对着母亲走去。
他虽不知道乔氏死因,也生出怕母亲吃亏心思。
明达也是一样的想,自得知乔氏死讯以后,乱中没钟点难过,这会儿也是对母亲走去。
一左一右的,站到万安长公主身后,母子三个人并肩,乔氏就像是个马蜂窝,又让捅了再捅。
干嚎直上高空:“你们一家人都在,却没有我女儿,还我女儿来!”
乔大人拦住她:“夫人,这世道乱了……”
让乔夫人迎面呸了一口,骂的愈发信手拈来:“我女儿在他们家从不受待见,你怎么知道不是趁乱下了黑手!还我女儿命来……”对着长公主又扑过去。
万安长公主冷淡中暗道,蠢人也有三分机灵,她猜得倒也不错。但再一想,鄙视上了唇角。一般来说,人只从自己的见识上推敲人。她说的莫不是她自己的心思?
长公主又有庆幸,幸好杀了乔氏,不然以后还要和这母女纠缠,岂不是痛苦一件。
殿下不用阻拦,自有乔家的人把她拦下来。齐家的家眷里走出来一个年青妇人,厉喝道:“住嘴!二妹已经死了,再闹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乔大姑奶奶,原乔夫人生的那位。在她的眼里看现任乔夫人,依然是个丫头,见她闹,这位出来主持大局。
乔夫人不敢和她抗,也听进去“女儿已经死了”这话,她怨毒地迸出一个主意。嘶声道:“好,好,我女儿死了,好,即使不是他家杀的,他家也有责任。想甩开我乔家,万万不能。再娶一个我家的姑娘!不然,我和你们没完。”
恰好,耿氏也走进来,乔夫人好似又有了理:“瞧瞧,都瞧瞧,他们家的人都在,独死我女儿,这不是很奇怪吗!你要是不心虚,咱们还做亲家!”
满帐篷里的人都惊呆,对这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刮目相看,这是要捆上明家不松手?
缘由呢,倒不需要推敲。
三殿下已是皇上,素来为他筹划的万安长公主明府将成第一重臣。明道、明达、明逸三兄弟前程还能差吗?
三殿下呆住,愤怒也忘记。
宇文靖眯了眼,原本他没有过多的扫视妇人,这此时越来越多的鄙视出来。太师还有寻思的心情,这齐家,也是趁火打劫之人?
齐大人和乔大人、乔大姑奶奶迅速捕捉到这门亲事的利益,他们是前来勤王,但兵马不多。身为浙江第一高官,却没能平汪家之乱。以后追查,说不好还有失察之罪名。
但万安长公主府不一样,他们陪着皇上从京里到这里,将来的新朝之中,说他们不显赫谁会相信?
帐篷里沉默了。
……
“母亲,我决不答应!”
回到自己家的帐篷里,明达愤怒的铁青着面容。
耿氏也流露出委屈,一时间忘记明达也在这里:“母亲,别又是个二弟妹的性子,”
明乔氏已死,明道也忘记妻子不应该当着明达的面再说乔氏不好,他也沉声道:“母亲,这门亲事万万不能!”
帐篷外有人回话,把一家人的私密谈话打断:“兵部尚书夫人俞夫人前来拜见。”
万安长公主让请进来,俞夫人点一点这里的人儿:“二位侯爷和大夫人也在呢,那可就太好了,我说的事儿,殿下转眼就可以和家里人商议。”
“哦?”长公主询问似的神色。
俞夫人含笑道:“论理不应该在路上说这些话,但是托我的人再三的拜请,我只能前来献丑。二爷没有夫人不是?我眼里有一个好的,比乔家可好的太多了。”
这又是一个趁火打劫的,长公主这样想,明道兄弟和耿氏也这样想。长公主心平气和不曾改变:“不知是哪家?”
俞夫人笑道:“就是马将军,皇上前天还夸他护驾周全,太师也说他忠心,长公主您也说过他好。马将军是京里世家出身,他膝下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在身边。女红好,也识文断字。殿下别怪我来说的仓促,实在是见不得二爷再配乔家,乔家算个什么?二爷如今还不能明白吗?不是我唐突死人,二爷头一回娶错了妻……。”
耿氏气的没法动步子,原地僵杵着好似木柱子。乱还没有平,倒急着寻亲事?
料想以婆婆性子不会答应,故而对丈夫飞去一记眸光,让他阻拦,不要总是让婆婆为难。却见到明道起了一段杀气。
原来,武安侯也早让气倒。
武安侯的气,和耿氏的不相同。武安侯从大局来看,气的比耿氏要狠。
兵部尚书俞大人在这场乱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跟随郭村而去的,大多是他管辖的军队。
往北的路上,三殿下召集残余官员,曾试图收复京都,寻找郭村弱点。俞大人在那场会议里是众矢之的。
都指责他虽没投靠郭村,却在任上不作为,任由郭村和太师争斗,他坐在一旁很凉快。
俞大人就学周英虎,往太师身上推,说他以前也让宇文靖压得不抬头,后面来了郭公公,他更没有出头的份儿。
当时没有处置他,是他手下还有几员将军得力。马家,就是其中的一名。
俞大人拿马家当眼珠子看,这是他以后还能朝堂立足的根本,他不可能对待上糊涂。这会儿俞夫人来说亲事,背后含意不问自明。
乔夫人“趁火打劫”,揭开大家心头的一段迷糊。都能想到,既然乔夫人都敢提出来,勤王却又不是她。那别的人也有护驾伴驾功劳,谁应该是客气人?
这就来了俞夫人,这就把武安侯也气的同样不能动弹。
提亲事,得容人考虑。万安长公主把俞夫人打发走。随后,又来了贺夫人、方夫人、金夫人、陶夫人、谢夫人等等。有的直接提自己女儿,有的为家里亲戚。
这一天直到晚上络绎不绝。
……
面对赤血染红的地面,文无忧静静的面容好似火爆中一点澄明。又是一场对战结束,远处犹有强盗的追杀声。他们不是为士气,而是为多搜刮一些财物。
这是,杨二海的余部又一回输了。
“甫哥,咱们可以提前下山吗?”
问回到身边擦拭兵器血的凌甫,文无忧有迫不及待,也勾出凌甫的迫不及待。
他重重点头:“能!”让王胡子去通知。会议上,把一条新的出路正式摆在强盗们面前。
“跟我们走,勤王去,有钱有官当!不跟我们走,留下当大王!以后剿匪如果是我,那话说前面,我可不是客气人,也不念旧情。”
凌甫把兵器往桌子上一摆,凶巴巴模样。
强盗们一半儿要走,一半儿要留,走的人提出一个大问题:“打谁的旗帜?”
凌甫得和文无忧商议,对她望去。
文无忧早就想好:“主帅旗,一面凌,一面宇文。余下各家的旗帜随便你们打。”
“不行!”
二老爷等反对,他们心头闪过文天,皆道:“主帅旗只能有一面,甫哥,不是我们和你争,救下我们并且带着我们到这里来的,是侄女儿。你是帮了大忙,但你只能算后面加入,你的旗可以打,主帅旗必须是文。”
凌甫还真没意见。
“不行!”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反对。
凌甫愕然:“表妹?”
小郡主跳出来:“为什么不行?不打三嫂的旗帜,就打三表哥的明字,别的我一概不答应!”
罗姑娘对她一字一句道:“郡主,勤王是件大事情,你也好,文姑娘也好,加官进爵你们用得上吗?再说没有甫哥你们真的不行……”
“住口!”凌甫怒了:“出去,谁让你进来胡说的!”
“表哥,”罗姑娘忍着泪一步没有退缩:“这些天你不愿意理我,我可以等,但是你不能让人蒙骗,你是去勤王,勤王不是小事情,谁是主帅旗,谁就是大功臣……”
“我不要你管!”凌甫手指外面:“出去!”
“啪!”,小郡主拍了桌子,目视罗姑娘:“谁才是蒙骗他的!贼喊捉贼。”
罗姑娘让骂的面色微有发白,但是竭力还是和凌甫阐述着:“表哥,没有他们你也行,他们没有你却不行……”
“滚!”
凌甫咆哮:“你真会算计,却偏偏没有算计到我欠无忧妹妹多少!没有她,我还在这里陪你,以为过几个月京都自己安宁。没有她,我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砰”,用力向桌上擂了一拳,手指外面满面嫌弃,又是一声:“滚!出门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罗姑娘踉跄后退:“我…。是为了你好……”
凌甫吼道:“帅旗打文字,只打一面!”
罗姑娘双手掩面,转身奔了出去。
凌甫喘气如牛,显然罗姑娘把他气的不轻。文无忧不好再说什么,就让散会,愿意走的人各回各家,收拾东西,约定的日子过来。
她想去劝劝凌甫,但凌甫摆摆手,满面心碎的跌跌撞撞走开。他还没有完全原谅罗姑娘的心里,这一记伤的最重。
小郡主转转眼珠子,却跟在后面。
凌甫在后山无人处坐下,初冬的天气地面冰寒,他也没有感觉,落叶悠悠自眼前过,一把握住,放到手指间拧着。
有脚踩落叶声过来,小郡主站在他身侧,小脸儿不管怎么看也是幸灾乐祸:“你的日子可惨了,你娶这样的老婆,你过不好。”
“小孩子家家别说大人话。”凌甫是个少年,自觉得可以教训她。
小郡主不但不走,反而往他身边又凑一凑,压低嗓音故作神秘:“我是为你好,你以后一定怕老婆,因为你老婆什么都管,然后呢,你慢慢就听她的,一开始说三件听一件,后来就什么都向她拿主张,你以后过不好。”
“我是为你好”这话,把凌甫又刺伤一回,他若是发作,有填满山谷的怒火,但是面前分明是个孩子,他只能忍着,让火在内心慢慢灼烧。
这滋味儿不好过,他的眉眼一层一层的黯然,直到低声下气:“我知道了,我不会听她的,我也未必娶她呢。”
“那怎么行?你们两个人同路,同睡……”
凌甫接近恳求:“哪有同睡?去问你的三嫂吧,我已经对无忧妹妹说了这一路上的话,你去问她,让我独自坐会儿。”
他低估小郡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能耐,也低估小郡主的磨人架势。
“我问的是你,你回答我不就行了。两件事,你给我回答明白。一,等到上路以后,你件件听她的可怎么办?我信不过你,你得给我个交待。你要是不肯说,那你别跟着我们。三嫂多厉害,我们都服她,我们自己可以走。”
小郡主眨巴下眼睛:“二,你带着姑娘上路,身边还没有侍候的人,你不娶她,她就没了声誉。你要是个负心人,也不许跟我们上路,我不放心。”
凌甫双手抱着脑袋:“头痛,”
小郡主耐心的等上一会儿,凌甫慢慢的理理思绪,老实的回话。不回答,知道小郡主不会放过他。
“京乱的那天,我奉父命救出全家的人,就返回找她。”
“嗯,”小郡主配合的点脑袋。
“身边本来有两个护院,后来让乱兵冲散。”凌甫擂着自己,眸中有了泪:“他们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把表妹安置好,他就返回,凌甫还不会把仆从也说出来恨自己,但……少年的心不能原谅别人,也不能原谅自己,他以为,这叫大错已经铸成,不管什么人都是他心头重新划过的伤痕。
“后来,我就带着表妹南下。没有客栈的时候,就住野外。一株树,她睡那边,我睡这边。如果是无人的草屋,她在炕上睡下来,盖好被褥以后,我再睡下来,中间横着我的兵器。就是这样,你要说名誉相关,我只承认我带她出来,我应负起责任。”
小郡主松一口气,她是公开表示不喜欢罗姑娘的人,但听完,给了凌甫一个大拇指:“成,你负责任就行。别像我母亲遇到不肯负责任的人,她一直不高兴,害的父亲也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嗣哥儿也一定不会高兴。”
凌甫没细听小郡主说她自己的话,他在郡主的话里想想以后的日子,他也认为凄惨。
喃喃自语:“我没有想到她是这么算计的人,我打心里感激无忧妹妹,我把她护送回去,把宇文家的人护送回去,再弄一队有模有样的兵马回去,父亲会原谅我,母亲为我高兴,我怎么有脸打自己的帅旗……”
小郡主对他寄于同情:“你的日子,你自己慢慢过吧。现在再给我一个交待,你路上不会变心。”
“你问的两件其实是一件,我说了,我会对表妹负责任,但我不会听她的。我说完了,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呆着。”凌甫大张两眼。
小郡主扁起嘴儿:“上路的事儿不好说,你听说了吗?三嫂家的绿二姑娘,在京里我看她挺好的,结果这一乱,人都变了,她竟然要杀生父嫡母,没杀成,把堂姐杀了。你得保证你不变。”
凌甫乖乖发个誓,才把小郡主哄走。
耳边听着脚步声远去,周围安静下来。但没有享受多久,树叶脆响着,脚步声又回来。
凌甫忍无可忍,猛地一回头:“你有完没完?”
眸光触碰处,是另一双心碎的眸光,罗姑娘在落叶上。
凌甫重新坐好,恢复抱头对地,粗声道:“你只管放心,我和你一起出来,虽然同行没有第三个人,但有瓜田李下之嫌,我会对你负责,我会娶你。不然你还嫁给谁?”
一滴一滴的泪打在落叶上,簇簇声好似心一瓣一瓣的掉落。
抽泣声出来,罗姑娘泣问:“瓜田李下之嫌?表哥,你只是为了这个吗?”
本还想着对凌甫说明下帅旗的重要性,这下子什么也不想说,疾风似的再次离开。
凌甫终于安静了,他在纠结中寻找到出路。原来这样就能暂时避开表妹,直到自己愿意理她的那天。
他回山寨后见到小郡主,有点儿高兴的夸她:“郡主还真的有小聪明。”
小郡主嘟着嘴儿:“不是好话别说。”什么叫小聪明?
就便的,又一回逼承诺:“给我记住,我不喜欢负心人,你娶她,我瞧得起你。也不许对三嫂变心,不然我就……”
“就什么?”文无忧抱着个东西走过来,展开给他们看,是主帅旗,上面是大大的凌字。
她笑的明媚动人:“我刚绣出来,甫哥,我们确实没有你不行,要说你离开我们不行的,就是我们能陪着你罢了。这帅旗就这样了。”
凌甫摆手:“不行不行,你再绣一回。”
文无忧笑盈盈:“没有绣线了,”轻吐舌头:“就是有,你也自己绣,我累了。”
二老爷随后走来:“甫哥啊,你走以后,侄女儿说服了我们,好吧,你少年人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只是回去后,别把侄女儿忘记说。”
三老爷等在远处展开一面旗,上面绣着“宇文”。
小郡主傻了眼睛,莫非她白花了力气。她想了起来:“哎哎,那给我也绣一面,我不能让呆头笨脑独自显摆。”
说声找布去,跑的不见踪影。
“谁是呆头笨脑?”二老爷狐疑:“这又是骂我们?”
凌甫有自知之明,苦笑:“指我,指的是我。”
……
小人物也出得来大智慧,乔夫人不甘心的一席话,深得齐大人和乔大人的重视。
随三殿下继续往北的路上,一对亲家并骑而行,身前身后是他们家的子弟,方便他们不时低语。
往远处寻找下骑尘,齐大人有了佩服:“哪来的一员女将军还真能战,不过,老夫的勤王功劳让她压的快点滴没有。”
布政使齐大人不是带兵的都指挥使,他亲自上战场的能耐一般。他把兵马交付以后,就由凌朝统管。而这几天真正保证三殿下一行安然北迁的人,是据说带着数千人的那员女将和老将。
他们真正解危困,以数千人尖刀般的反复插入敌军,哪里有难处就往哪里去,哪里最困难就往哪里去。
数万人的敌军好似一块大肥肉,拿这把刀子没有办法,反而打红了眼,让他们牢牢牵制。
三殿下继续往北,据宇文永平和关城来增援的人马那天说,没有几天的路就到,就将在关城守军的保护之下,他顾不得,也没有人手支援女将军,闷头一路往北。
女将军因神出鬼没,和三殿下派去知会的人总遇不到。但她仿佛知道三殿下的心思般,她一直在袭扰,保证整个营地顺利北迁。
齐大人因此皱眉头:“她把我压下去,咱们的事情就不能如愿。”
乔大人闪闪眼睫:“放心吧,我后娶的这位虽然出身不高,闹腾上却是无人能敌。”
齐大人适时看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我看出来了。”转入正题:“但是,嫁过去的是我齐家的姑娘,她能答应?她不会来和我闹腾吧?”
那天以后,齐大人和乔大人经过密谈,决定把齐大人的女儿,乔大姑奶奶的小姑子嫁到明家。
明家不愿意再娶乔氏,那你就娶齐氏也成。
乔大人肯答应,齐家自然给他好处,他满口的担当:“请亲家放心,我家里我能当家。”
齐大人对这句话毫无信心,但是他对儿媳乔氏的马车看去,他倒有信心。
他让儿子私下问过儿媳,乔大姑奶奶对乔夫人的不在乎,看得出来拿捏得住那泼妇。
两个人就慢慢的又说了说别人家,受乔夫人影响,凡是有女儿在身边的人家,都向长公主提了亲事。他们说着怎么应付,怎么让乔夫人把这些人闹走。
前队有乱出来,一骑快马箭也似过来,高呼道:“援兵,有援兵!”
“谁?”三殿下问道。
“刑部文尚书和明三爷到了。”
……。
“谁来勤王?”乔夫人失声惊呼,再听一遍以后,跳下她的车,对着乔大姑奶奶的车就跑:“姑奶奶,大事不好了。”
车帘打开,乔大姑奶奶绷着脸:“镇静,我已经知道了,尚书又怎么样?”
和她同车坐的,是两个低眉垂眸的姑娘,都生得自有袅娜,别样娇俏。
是两个,不是一个。
乔夫人是个女人都觉得这二位齐姑娘生得美貌,又有大姑奶奶作主,她渐渐安静下来。
整个营地暂时停下,等着看新的援兵到底有多少人。
最先的两骑杀气腾腾出现,乔大姑奶奶也眩了眼睛。她见到的哪里是两个人,分明是两尊天神下凡尘。
左边的身量儿高,满身鲜血好似他的绚丽盔甲,衬出他出尘气质,夺目光辉。
他胜右边的一段稳重。
右边的那个身量儿低些,他也杀出满身鲜血,好似陪衬他自春天走来的一地鲜花。他的气质是什么,五官怎么样,乔大姑奶奶都看不到,甚至她自己眼珠子不会转动,她也没发觉。
她就这样看着明逸近了,近了,和文天一起从她的马车旁过去,在三殿下面前跪下来。
“三表哥,”明逸欢喜的来上一声旧称呼,随即就行三拜九叩的大礼:“臣叩见皇上。”
这个皇位有明家付出的太多太多。
“三表弟。”三殿下亲手扶着明逸,对着他感激泣零。
这个皇位有明家守护的太多太多。
等到表兄弟把文天想起来,文天在地上跪的已有一会儿。宇文靖没有提醒,他见到侄子回来,就在人堆里对着他乐,乐完再乐,想想他终于还是回来勤王,太师心里好似有堆放不完的烟花。喜悦爆炸而出,又源源不曾断绝。
等到三殿下扶起文天,对他也大加赞赏时,乔大姑奶奶这个时候才回了神。
嗓音打着颤,问乔夫人:“这一位就是明三爷?”
“就是他,姑奶奶看他生得好吧,比昌邑侯那个没良心的人好太多。真真一个娘肚子出来的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差距。”
明达不肯向着乔夫人,不肯松口说再娶乔家,乔夫人背后句句骂他。
乔大姑奶奶得到确定后,手抚着额头,喜悦的竟然有了一时的头晕。两个齐姑娘扶上她,乔大姑奶奶欢喜中有气无力:“妹妹,为你们寻的人家好吧?”
这二位齐姑娘,一位准备给明达,一位准备给明三爷。为什么给明三爷?这要看乔夫人的了。
------题外话------
在三殿下真正登基以前,以三殿下称呼比较好区分。
感谢wf0727亲的提议,感谢静好亲和丽丽亲的附议,小郡主定给凌甫。
但不会把凌甫写废,至少要让他表现出男人担当。不然小郡主也不会要他了。
关于加更,今天的算两更并一更。
更侯门的那天,会少些。不更侯门的那天,可以多些——仔需要休息时例外。
所以提问:请指教。是喜欢分章?
还是喜欢合在一章,每天往仔这里逛一回看完,再来全凭心情,就可以安心的去等别的书?以综合意见为准。</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