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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逸打的什么主意,文天完全知道。这源自他的内心也一直在左右不定。
他的女儿当然比整个宇文家,整个局势都重要。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哪里不对,有哪里不妥当。
文天紧紧的抿着唇,再一次拒绝,并解决自己同样面对的这难题:“你回去,我找女儿。”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只有我才能找到我父亲。”
“我只相信,只有我自己才能找到我女儿。”
两个人又是对峙,明逸叹上一声:“好吧,你我同行。”
文天大出意料之外,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不回去?”
“我出来的时候带了十个护卫,已经打发两个回去报信,又打发六个往周边所有能求救的地方求援,我先得完成眼前的事情,找到无忧姑娘,找到我父亲。双双找到,我对得住你,也有了援兵。”
“你要是找不到我女儿,你准备怎么办?”文天的火气又上来。
明逸坦然的回答:“我给你女儿抵命,你看行吗?”
换成别人也许会即刻有所感动,但听这话的人是文天。文天在心里闪过一条又一条原因。
自己一感动,就跑去把清陵赵家找出来。自己一感动,就把太师和忠心放在首位,自己回去带兵杀敌去了。自己一感动……
换成别人想到这里,即刻就会跳起来啐明逸一脸,破口大骂,你想的美。但听这话的人是文天。
文天所能想到的所有明三爷应该想到的原因里,背后笔直指向一件,这个人是真正的忠心,他可以抛却自己性命。
文天有了一声叹息:“好吧,咱们同行。”
明逸闪闪眼睫,悄悄打量他。心里浮出一句话,为了太师十几年不肯离的太远,你真的不回去吗?
文天闪闪眼睫,悄悄打量他。心里浮出一句话,你的母亲、家人、以后的皇帝三殿下将有危险,你真的不回去吗?
两个人再想想文无忧,心头又都是一暗。他们都有不回去的说法,按刚说好的,同行往南,寻找万安驸马,也寻找文无忧。
……
八月的中秋节,这个晚上,文无忧站在一个小山头上,对着前面的一座城池眺望。
逃难的路上各种困难里,她没有想到会遇到打着州府旗帜,不是乱党的城池,却不肯开城门收纳百姓的事情。
让春草去喊城门,回答的倒也清楚。说是几天前有一队乱党,打着百姓的名义进到城里,几乎把城占住。是以,一个人也不放过。
再问,上面就放箭下来,逼的春草不得不回来。
陌生地方上,不敢轻易说郡主。
但往两边看,又没有别的路,这一座城非走不可。
此时在她的身后,约有上百人。除去宇文家的人以外,还有沿路同行的难民们。
有些,是从三三两两的乱兵中救助下来。
文无忧不懂周围地势,不知道小路上时不时的有人马通过。每遇到一次,都是一回惊吓,但又助长出她一份毅然。
如果文天夫妻在这里,也会觉得眼前的女儿有些陌生。少了好些稚嫩,多出来好些沉稳。
她不沉稳也不行,这上百的人都等着她拿主意。
往四面看一看,和别的人相比,文无忧认为自己不能抱怨孤单,宇文家的人从血源上算她的亲戚,她有亲戚作伴。
而那些别的人,不是少了丈夫,就是丢了儿女,要么没有父母,是她一路上收留的难民。
有时候救一个人也是救,有时候救了一回,下一回忍不住不伸援手。
江南秋寒来得晚,这个季节又正是秋收,能寻找到的食物足够,难民们都愿意有个伴,结伴儿不怕人欺负,三五个的乱兵也不用担心,他们慢慢的走到一起,因为同路,而和文无忧一行走到了一起。
在屡屡见到春草等人解决掉抢姑娘的十几个乱兵以后,他们又隐隐的公推文无忧为首。
宇文二老爷、三老爷和七老爷都有阅历,但文无忧不见得完全信任,还是自己当家的好。他们因性命是文无忧所救,也不愿意抢当家人的差事。只是有事多发表意见,具体怎么样做,由文无忧决定。
面对这城过不去,大家都等着文姑娘拿主意。
文无忧暂时也没有法子,她还不能表露出来,让大家失望不说,也增加自己气馁。
静静地道:“先吃饭吧,吃过饭咱们再商议。”
大家忙活起来,很快简单却还能管饱的饮食摆上来,每个人分派好以后,眼巴巴地等着文姑娘先动筷子。
这个规矩先是由宇文家里亮出来,再就慢慢的难民们都学会。
文无忧有时候也会认为带上二老爷等人没有错,这种时候更是同等的心思。
二老爷、三老爷、七老爷等男人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坐下来,再回到妻子身边,大家吃起来。
小郡主低声地道:“绿姑娘送的肉干,这是最后的一些了。”
文无忧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们的饮食还包括没了主人的庄稼,让他们取来。果子,路上摘的,因没有照顾,有的很甜,有的很酸。
捧起面前粗碗,里面是蛋花汤。
小郡主在路上又捡了两只鸡,美妙的是天天都下蛋,攒的多了,做一大锅汤出来,每个人都有一碗。
可以看出来难民们有些人很感激,有些人因前路无着而闷头吃饭,没有心情想别的,包括感激。
文无忧也很想闷头吃饭,到了下顿再想心事,可是不能。她一面吃,一面竭力的想着和父母亲在一起时,貌似从没有困难。
爹爹总是说,凡事儿必能想出应付。母亲总是说,我家无忧最聪明不过。
白担了“聪明”的名儿,文无忧更想赶快出来一个过城的主意,把大家伙儿全送走。
她也耽误不起。如果不在九月中赶到九江,那就很难在冬天最冷的日子以前把小郡主送到北方。
这估计还是不再出意外的情况下,比如她手中的地图只到这一座就结束。即使过了这城,迷路了,也算在意外之内。
她的家离京城有距离,并不算真正的北方。但她听说过北方冷的早,下雪路很难走。
最后一口蛋花汤喝下去以后,文无忧打定主意,最不可能的主意最有可能成行,她听到这话的原出处,出自她的爹文天。
“叔父们请这里来。”
春草放风,树后面大家站成一个圈儿,文无忧低声说出来:“绕过这城的路,真的找也有,但是咱们路不熟悉,说不好走到乱党营地里。现在最快的法子还是过这座城,但他们又不肯放行。”
“侄女儿你说怎么办?”
文无忧顿一顿,轻而有力地道:“身为官兵,他们有责任保护百姓。不保护,咱们就只有闯了,骗进去!”
二老爷、三老爷等着实一愣,随后,宇文家不出绝对笨蛋,这种属于置而死地而后生的主张,反而得到他们所有人赞同。
七老爷难为情的佩服着:“不愧是天哥的女儿,也只有天哥的女儿才能想出来。换成是我,我还想着这可怎么办,我只会犯愁。”
当下商议以他们现有的一百来人乌合之众,怎么样才能说个合适的大谎。
几天后,两匹快马出现在城下,对着上面扬手高喊:“急报急报,要见本府大人们!”
一个时辰以后,城门打开,文无忧带着难民们一拥而进。城门内,伪装成报信人的两个护卫钢刀下推出本城的官员,他犹在涨红脸大怒:“你们怎么敢威胁朝廷命官!”
“你们怎么敢不管百姓死活!”文无忧轻蔑地看了看他,冷淡地道:“我们就走,你不用担心。”
官员冷笑,说了一句文无忧暂时没听懂的话:“我不担心。”
从另一侧城门出了这城半个时辰以后,文无忧明白官员为什么说那句话。
他的这座城从另一边来看,已经让团团包围。
难怪他不敢从对角的城门放人进来,也不能完全怪他。
怎么办?
一百来人中有一些难民以为城里好呆,不打招呼溜到人群中,留在城里。
这会儿在文无忧身边的人,不到百人。
文无忧点一点,还好老人不多,不到十个。孩子不多,不过十几人。余下的男也好女也好,包括小郡主都可以拎刀剑——郡主这一路上练出几分小力气。
逃难几个月憋足的气,骗城的时候与其说出了一些气,不如说反调动文姑娘遗传的豪气。
目视密密麻麻的营地,文无忧这一回说的铿锵有力:“闯,只有闯过去!”
“闯过去!”二老爷等人附合,因不在安全地方上,没有振臂高呼的嗓音,却有振臂高呼的气势。
包括老人和孩子在内的难民们也激昂了:“听文姑娘的,咱们闯进去。”
……
天在下午上,杨二海在帐篷观看刚到手的城图。
他已经知道让他围住的这城还为皇上效力,不帮百姓杨二海倒没有想过。
还是皇帝的,就有可能让汪家借新皇之名收伏,这座城又是往徽州去九江的重要城镇,杨二海在父亲杨泰保发兵南下时,受命来到这里,阻拦将从徽州山里来的援兵,阻拦汪家往西巩固的势力。
他所在的帐篷顶上,杨字大旗飘扬有声,向四面八方昭示这里是杨泰保的人。
亲兵来回话:“回二将军,有一个人说有郭公公的话要回。”杨二海不得不让勾出兴趣。
郭村的话?
这江南地面可能会有郭村的人吗?当然有。郭村都能把人派到岭南去和自己父亲结盟,他的人渗透之广,杨泰保也有佩服。
如果不是“郭村”这两个字,杨二海不会放在心上。但“郭村”?二将军愿意分点儿钟点见一见这个人。
让人带进来,他又多出三分相信。来的人面白无须,肌肤在战乱中不可能细嫩如水,但狼狈之下仍能看出一抹白腻。“见过杨将军,”他一开口又尖又细,这是个太监,杨二海深信不疑。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回杨将军,听说您打江南,我有一笔好财富送给您。”
“哦?”杨二海淡淡扫视下他的旧衣。
小太监欠欠身子,其实是不太愿意把面容给他细看,他若是仔细地看,只怕看出自己是个女子。又怕呢,这个人见过父亲文天,他若是仔细地看,会看出父女面容上有相似之处。
因为这个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文天的独女文无忧。
文无忧半低着头:“公公在江南这里藏的有库房。”
杨二海动容:“你说。”
他知道确实有。
郭村心性狡诈,他担心事情不成和方便他笼络外官,确实命周英虎在外省建立小库房,不过周英虎借这个机会又建立他自己的小库房,并且把地图献给三殿下,杨二海不知道。
“回杨将军,我是让从京里送来看管那地方,让这么一吓,周围地名我全忘了。但是呢,我带的有知道那里路的人。”文无忧心头砰砰的有了跳动。
春草是不答应她独自来见杨二海,但文无忧找不出别的人选。郡主太小不说,她时常在京里乱逛,总担心有人认出来她。杨二海是从京里过来,他手下难免会有一些从京里跟出来的人,谁也说不好。
春草愿意来,但春草会功夫,文无忧怕杨二海不肯上当。
宇文家的女眷们,文无忧依然不相信她们。不相信她们临危不惧,不相信她们见到私利而不会把大家全出卖,或者露出破绽。
难民中的人这些天里倒有勇敢者,但女人大多柔弱。只能文无忧自己过来。
就像此时,杨二海露出怀疑之色,紧紧拧起眉头,敢于造反的威压逼过来:“你不认得路?那你怎么到的地方!”
文无忧却很快镇定下来。
她还是很从容:“回将军,郭公公的库房并不允许我等知道地名,也不能知道路径。据我知道,包括我在内送到江南来看守库房的人,都和我一样,来的时候坐在车里不往外看路,到了以前从不多加过问。
倒是当时驻扎那里的守军知道地名,但他们和我都早得到嘱咐,互相不询问。守军们敢问我,我将奉公公之命,把他们杀了。我敢问他们,守军也会把我杀了。”
这倒符合郭村本性,杨泰保和郭村往来这些年,儿子们也知道郭村多疑到什么地步。
杨二海一方面很想要钱,另一方面百般推敲小太监的话是真是假。
文无忧又道:“守军们不知道守的是什么,将军,钱还在那里。”
杨二海陡然一惊,沉下脸:“你想让老子中埋伏吗?”
文无忧跪了下来:“将军,我要活命呐。自打起来,守军收了一道军令,不知开往哪里。我本想逃往京都,却让将军挡路。也罢,这财宝献给将军。”
“还有呢?”杨二海逼问。
“还有……”文无忧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是了,我把那附近地方的一些人带了来,他们认得路,他们死不死的我不管,只要将军在事后给我一条生路。”
“凄惨”地抹把脸,苦了起来:“我还记得我的家在哪里,请将军放了我,让我这残缺不全的人死在家乡吧。”
杨二海打量她足有一刻钟:“好,那你留在这里,等我拿到手,就回来放了你!”
“库房九曲十八弯,不是说说就能描述,又有预埋的弓弩无数,没有我,您只怕进不去。”
这个时候,外面又有人进来回话,对杨二海附耳:“外面只有老弱病残不到一百人,没有伏兵。”
杨二海终于拿定主意:“好,你也跟来。”
他着急速战速决,不管还有没有守军,都点上一队精兵跟上。又嫌老弱病残走的慢,有心丢下几个,这几十个人心倒还真齐,你抱我,我抱你,哭着都不肯走。
杨二海恐吓说杀几个,余下的人都要一起死。“小太监”仓皇跟着他们逃出来,又认不清路,急得在里面劝。
没有办法,杨二海派了车,让所有人坐上,不到半天,已是远离他的营地。
一声娇喝从耳边出来:“动手!”
杨二海听出来了,这是个女人。知道上当,他亮兵器也不慢,但让一个人飞过来罩到头上,春草如只大鸟般过了来,一招就把杨将军制住。
杨二海气的直哆嗦。
几十个人中有老人有孩子,足以迷惑人。眼前这个功夫高深,但貌似让老人们挡住,他也没有看出来。
他的精兵不是吃素的,等到春草拿着杨二海连声呵止,不再打斗时,有一半的难民受了伤,小郡主也摔了一跤,小脸儿擦破一块,知道不能这会儿添乱,含着一包子眼泪不说痛。
春草用刀在杨二海脖子上扎破一丝,让精兵们看得出来流了血,怒目圆瞪:“放下兵器!”
精兵们冷笑没有一个人动弹,杨二海亦冷笑:“有能耐你就杀了我,但是就凭你们这些人,杀了我以后想离开,可就万难了!”
“姑娘,你带着大家先走!”春草喝道。
文无忧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大家先走。幸好有车有马,跑的贼快。又是半天过去,春草骑着杨二海的马过来:“我把他杀了!带着追兵在附近绕了会儿才过来,但是这里不能久呆,姑娘,咱们得赶紧找个安身之所。”
文无忧彻底清醒。
带的有老人有孩子,上哪儿能有安身之所呢?
天就要九月里,离冬天最冷的十一月和腊月只有两个月。短短的两个月,不是下江南那会儿,一个月就到了。她光在江浙地面上就走了两个月。
侥幸的闯过了城,闯过了杨二海。但以后步步用闯的,很难再有这样的好运道不说,两个月决计走不到北方。
远望山恋迷茫,这里是徽州地面,白云里的这座山叫黄山。
方圆不小,原地站一个人不可能打量完整个山脉,哪怕离得还远。
层层叠叠的山峰隐约可在云海中窥视,虽然也不可能看得全。但正是地方大,文无忧拿定主张。
请二老爷等叔父们过来:“离冬天不远,离北方却远。咱们没有过多的护卫,春草杀了杨泰保的儿子,后面很快就有追兵。咱们得准备过冬,也得躲过这一波劫难。”
“上山去吧,能打的,打些猎物,不能打的,挖陷阱下绳套,也能得些猎物。再来这秋天物产丰富,能吃的果子和根叶很多。到明春,局势也许好些,咱们再走不迟。”二老爷等人也这样说。
对难民们说了,他们中有的人犹豫不决,急等着逃回家乡或亲戚家里,自以为到了地方就安全。就让他们自己离开。
不敢自己离开的,和愿意留下来的人,弃了车和马,打一鞭子,让马和车逃开,以混淆追兵视线,文无忧一行寻找山路,寻找可以过这个冬天的地方。
小郡主背着她的小包袱,怀里抱着一只鸡,另一只鸡文无忧抱上。大壮在前面开路,不时警惕地对四面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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