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大大咧咧地斜躺在软椅上,这是莫如的帐子,自从桃夭夭发现这里头有不少有趣的书之后,没事儿便往这儿跑,不过都是等到莫如出去的时候。
这家伙自从第一眼见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安,或许是因为他的神秘吧。桃夭夭来了这儿也有半个多月了,她能接触的人不多,她也不想接触那么多人,不过大家都对这个军师很敬畏。
“莫军师啊,虽然不会武,但是他的脑子可抵得上一个军队了!”
“你说莫军师?他很少说话,我从来没说上一句话,不过我很敬佩他。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们能这么快扫清窝匪军师可是功不可没,我爹娘都死在那些歹人的手上,能在东君我很光荣。”
“莫军师的话是少了点,不过他厉害啊!”
“你问莫军师是什么时候来的?这我可不知道,我调来才不过四年呢!”
“莫军师啊——他很随和,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们小的,虽然话不多,但是可比大将军好说话多了!我不是说将军的不是——这,反正莫军师是个好人!”
“莫军师当然好了!我若是有个妹妹什么的,一定让她嫁给军师!”
“哈哈哈,就你那模样,军师能看上你妹妹?别说你妹妹,我若是个女子,非军师不嫁!”
“你!哼!你看什么,难道你们觉得军师哪有什么不好吗?”
“军师为了我们东君鞠躬尽瘁,不过我跟着将军八年了,不记得军师是什么时候在的了,好像是一夜之间就多了一个军师,那个时候我们东君可没现在的光景,还在边境剿匪呢!”
“是啊,说起来就跟做了梦似的,若不是军师,那次在河关我们可就都死了!”
“是啊是啊!”
桃夭夭得到的消息就这么多,似乎没有一个人说莫如的不好,这个人就跟完美的一样,除了不爱说话。不过,连不爱说话在这些人的眼中都是沉稳的标志。
莫如有一句说的还真没错,他这帐子没有人来,反正自她来的这些日子从未看见一人进过他的帐子,就是连门口的守卫都隔了些距离。莫如也是昼出夜归,桃夭夭压根没什么机会伺候他,所以这日子过的也很是逍遥自在。
“真不知道他要个侍从做什么?”桃夭夭自言自语道,手上还翻着一本书,翘着二郎腿好不悠闲。
“你是谁?!”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声传到桃夭夭的耳中。
桃夭夭猛地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过这一惊人也是好好地站在了地上。她抬眼望去,这不止是个女人,还是个美女。
这个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鹅蛋小脸仅有巴掌大小,细长的丹凤眼,眼角抹了一层淡淡的霞红影,衬着脸鹳的胭脂红粉动人,一张小嘴跟樱桃似的。从衣着上看,齐脚踝的四岔锦套,露出八宝缎子纹云的短靴,短靴的顶尖是对娥宫翘,上面还挂着一只小铃铛。不过这个女子的样子并不友善,一双胳膊插着腰,瞪着眼睛看着她。
“我是莫……莫军师的侍从,不知——”桃夭夭四下打量,心中很是奇怪,差点就把莫如的名字说出来口。
不过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莫如的帐子里?看上去不是普通人?至少很有钱!
“大胆!一个小小的侍从也敢在莫军师的椅子上坐着?!竟敢如此放肆!”那女子的样貌和吐出的话简直不能匹配。
桃夭夭撇了撇嘴,从哪儿来的没规矩的女人?
“是莫军师许的。”桃夭夭忍不住回嘴。
“你还敢回嘴!就凭你这么大胆地看本公主,本公主能直接要了你的命!”那女子大声斥道。
公主?这女人是个公主?哪儿的公主?
“小的不知是公主殿下驾到,小的是新来的,公主贵人有气度,不知公主有何贵干哪?”桃夭夭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常识。更何况人家这屋檐可大了,她一时可走不出去。
“看你是莫如的侍从,本公主这次就不与你计较,本公主问你,莫如呢?”那女子似乎来得气势汹汹是为了什么,赶着时间这才不跟她计较的。
“公主这话可真问倒小的了,小的不知道军师在哪。军师是什么人,哪能跟我一个小喽啰说什么呢?”桃夭夭又撇了撇嘴,不会是莫如的姘头吧?
可是莫如不是有个蓝颜知己吗?这——是双头的主?桃夭夭心中一惊,这个秘密有点不好消化。
“哼!若是他回来立刻告诉我!”那公主想了想也是,自然不好发作,便吩咐道。
“是,不过小的怎么去找公主啊?”桃夭夭皱了皱眉头,这个女人也太会使唤人了吧。这两个人谈恋爱找不到人关她什么事儿啊?
“看到门口的那些侍卫吗,把这个给他们之中的,把话带到就行。”这个刁蛮公主从头上扯下一支簪子,扔到了桃夭夭的面前。
桃夭夭定睛一看,是一支金钗子。
“本公主告诉你,不要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任何的想法。这簪子是玲珑阁为本公主特质的,上面又本公主的印记,若是你有不轨的想法,哼,仔细了你的脑袋!”这个刁蛮公主看到桃夭夭略显贪婪的眼神,不客气地放下一句话便走了。
“什么嘛,不就是玲珑阁做的一支钗子?本小姐要多少有多少!哼!回头让小善在钗子里刻个猪字,白痴!”桃夭夭在人走之后也不客气地说道,不过这话她也只会在私下里说一说,绝不会在那个女人的面前说,不然白痴的可就是她了。
三个时辰后,天上的日头也落了,桃夭夭捂着饿的肚子,有些不满。
“你还在这?”莫如进了帐子,见桃夭夭还在书桌的边上有些惊讶。
这个女人平日里都躲着他,都是白天过来,黄昏前走,他自然也没有多管,今儿倒是奇怪了,怎么这个时辰还在这儿?
“还不是你的红颜知己?”桃夭夭歪着嘴有些不满,估计这一个营里也只有她这么和莫如说话了吧。
“红颜知己?”莫如有些莫名,问道。
“一个女人下午跑来,自称公主殿下,然后呵斥了我一顿。我呢,只是个小小的士卒,没有资格在军事大人这儿看几本闲书,不过她的目的不是这个,她让我见到你的时候给她回话。你说,公主的话我能不听吗?我还想要自个儿的脑袋呢。”桃夭夭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自己都没发现说的这番话里的委屈劲儿。
“嗤——”莫如竟然笑了。
“你竟然还会嘲笑我!”桃夭夭更不满了。
“你说的是安泰公主吧。”莫如点了点头,看着桃夭夭这个样子不觉有些好笑,一下午压抑和紧张的心情也一扫而光。
“安泰公主?”桃夭夭也好好坐了起来。
“嗯,她是长公主的表外甥女,长得和长公主有一分相似,先帝封了她安泰公主,希望她能带来国泰民安。”莫如解释道。
长公主?安阳菁!那不是陶夭儿的亲娘吗?
“长公主——看来先帝很喜欢她啊,就一分相似便封了公主,这个长公主肯定很受宠。”桃夭夭试探道。
“长公主失踪多年,先帝也因此一病不起,太子继位也从未断过寻找长公主的下落。不过,先帝在世之时,确实极其疼爱这位长女,三千宠爱集一身也不枉。你不要在意她的话,她的性子虽然任性,人却是单纯的。”莫如笑着说道。
“这还单纯?呵呵。”桃夭夭不置可否。
莫如没有回答,眼睛却看向了桃夭夭看的书。
“这是你看的闲书?”莫如的话音里着重了闲字。
“是啊。”桃夭夭耸了耸肩。
“这——都是兵法军书,战纪要录,也是难为你了。”莫如转移了话题。
“你这儿还有什么其他的书吗?若是有什么剧本子我倒是很乐意看,这些书写的乱七八糟的,除了打发时间,实在没什么可看。”桃夭夭感同身受。
不过,他俩说的话虽是一个方向的,意思却截然不同。在莫如看来,这些书对于桃夭夭是太难了,估计都看不太懂,他本是就是抱着让她学一学的心思让她呆在这儿。可是桃夭夭却觉得这些书很二,不怪她这么想,一个现代的文学博士,什么有名的军书都是必修课程,更别说一本三国演义连八九岁的孩子都知道,自然对这些古代的兵书当话本子看了。
“若是说剧本子,有一个苏家班过些日子会来,你可以随我去看看。”莫如轻轻说道。
“嗯?苏洛?”桃夭夭一怔,苏洛还要来这儿?
“嗯。”苏洛的名气很大,桃夭夭知道也不奇怪。
俩人一阵无语,桃夭夭便继续翻着手上的纸。
“你——真的能看懂?”莫如似乎是有意打断了这份尴尬,不过话说出了口却觉得更尴尬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瞧人呢!你看,就这儿,说什么将士应当遵从军令,就是明知是赴死也不能违抗上级的命令,不得有任何质疑。这不是胡扯吗!”桃夭夭忿忿道,一部分为了莫如小看她,一部分为了这愚忠。
“军令如山,这是应当的。”莫如并不觉得不妥。
“不,你说的太过笼统,发不外乎人情,更何况打仗关乎着千万人的性命。一个明显错误的命令还要去执行,那若是发号师令的人是个间谍,或者说是别有用心,岂不是让那么多英勇的战士白白牺牲?”桃夭夭反驳道。
“你说的太过理想,若是真的如此,那么还要军法有何用处?若是有理由便可以直接不执行命令吗?”莫如不认同。
桃夭夭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若是随便都可以不执行上头的指令,那么下属很容易叛变,整个军队的纪律也形同虚设。
“不会,当然不会。只需要多设立一个部门,这个部门是用来监督整个部队的用度、官员行使权力的方式甚至部队中的贪腐,也包括解决军士的政治思想。”桃夭夭说的就跟廉政公署以及政委的用处差不多,这在现代很普遍,在古代几乎没有。
“你说的是监军?”
“不,我说的不是一个人。监军有文监和武监,他们都是在有任务的时候才会派分,权力大甚至可以干扰到军队的方向。我说的是一个阻止机构,这个机构常年存在,保证部队的政治思想一致。你想想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叛变,一丁点的军饷还要被克扣甚至被上头的人贪掉,他们那什么保障自己,人家给些利益自然会动摇。而这个机构没有改变军队意志的权利,却可以作为一个戒尺。学堂的老师不会总是打人,学生们看见戒尺就自然会乖很多。而且,还会给他们一个信仰。”
“信仰?”
“嗯,信仰。忠贞和爱国,是每一个民族的信仰,这需要有人去散播,信仰会让他们更坚定。”
桃夭夭的话让莫如沉思了许久,就连看着桃夭夭眼神也变了许多。
“你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些?”
桃夭夭却一惊,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竟然一时忘了伪装自己。
“我就是看多了剧本子胡乱说的,我可不懂,你别放心上啊!”
虽然桃夭夭低着头,但是莫如探究的眼神仍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咕咕——”
桃夭夭脸上一红,莫如也是一愣。
“我……我一直等你,还没吃饭呢,我先撤了!”
桃夭夭逃也是的跑开了,独留下在帐子里杵在原地良久陷入深思的莫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