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持格格,这是结结实实的大罪,说轻了,自己人头落地,说重了,满门抄斩啊!
关键是刘少卿想到了来之前父亲说的话,这个罪名真的做实了,那可能就是千万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局面!
老爹就自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才进京没多久就被皇上剁了,而且说不定还得连累全家,刘永福造了那么多年的反,能踏踏实实挨这一刀?
一身冷汗冒出,刘少卿心中无限后悔!
怎么办?
此时,原本被吓蒙了的建宁,看到众多侍卫围了过来,顿时恢复了底气,娇声道:“狗奴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非礼本宫,还不快把本宫放开,小心我让皇上杀你满门!”
放还是不放?
时间飞快过去,哪有机会给你考虑?多停留一瞬,就有可能是乱刀分尸的下场,可如果放手,难道就能活命?
此时戏台上载湉阴沉着脸,轻声问身边的那名侍卫道:“可有把握不伤到格格?”
这位侍卫名叫郭云深,是光绪点名招来的近身保镖兼武术教师,绝对的一流高手。但此时一是距离较远,第二是格格已经在别人手中。这样一来,别说是高手,就是神手,也无法保证不伤到格格啊。
看到郭云深摇头,载湉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这种挟持人质事件是最难解决的,即使有神枪手在,也不是说就能完美击毙,更何况现在哪有狙击步枪?
最关键的是,载湉知道这个挟持人质的学员是刘少卿。
现在中法战事刚停,广南新立,还远远没有到人心收服的地步,如果此时因为这一件事而杀了刘少卿,九成九会逼反刘永福。
黑旗军的战斗力强悍,这一开打,又是千万人头落地,若是刘永福再把心一横,投了法国人,哪怕是他自立为王,则整个越南就都在法国人的控制之下,进而云贵、两广也都会被威胁,这样一来,牵扯可就太大了。
再往深里说,广南一动,本就不安分的rb俄国很可能趁此机会在朝鲜做动作,那么原本和英国人谈好的事情也必然作废,南北两线夹击,大清国要如何自处?还有那些已经开始的外资引进项目和基础工业项目,几百万两银子就要打了水漂!
载湉心里这个恨呐!这个王八蛋,你好好的呆着当你的执绔不好么,哥想当还当不成呢,你这是闹哪出啊!
刘少卿可想不到这么复杂,但是他心中也是一样的恨。心说你个皇上办个武备学堂就好好办呗,按照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文试武比选些武举人不好么?非得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搞什么‘实兵演练’,现在好了,搞得大家都骑虎难下。
现在扯什么都晚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解决眼前的局面。不经意间,刘少卿眼角瞟到了台上作为计时用的那柱香,顿时计上心来。
“都别动,皇上,臣有话说!”
载湉黑着个脸一举手,李莲英连忙道:“都别动都别动,小心伤了格格!”
一众侍卫连忙后退了两步,给刘少卿留出一个空间来。载湉这才说话:“你想说什么!”
刘少卿松了一口气,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好。“皇上请看,那柱香还没有烧完,现在还是在对抗演练中,若是让我放开格格,先请皇上宣布红队获得胜利,臣立即放手!”
载湉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好,以你所言,朕宣布这场比试红队获胜,你可满意了吧?还不放人?”
皇上的话音一落,刘少卿立刻便放开了抱着建宁的手,随着跪倒在地。待格格逃出魔掌后,几把钢刀瞬间出现在刘少卿的脖子上。
惊魂初定的建宁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算是给自己压了压惊,随后一转身,立刻插着小蛮腰指着刘少卿大骂:“大胆的狗奴才,不砍了你的头,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给本宫拖出去砍了!”
戏台上的李莲英此时已赶到郡主身边服侍,听了后跳脚道:“你们这帮奴才,还不动手!”
立刻有侍卫上前拖起刘少卿就要往外走,郡主是金枝玉叶,在这里砍头,万一吓着可怎么好?就算是没吓着,溅一身血也不卫生嘛。
眼看着要被拖出去一刀两断,在不说话,这辈子恐怕就没机会说了,高喊一声“臣不服!”
“等一等。”
台上,载湉也一直在纠结。要怎么处理刘少卿才好?杀了,成本太高,不杀,面子上过不去啊,正好这孙子喊了一声,载湉顺水推舟,且听听他怎么说。
皇上的这三个字,此时在刘少卿耳中如同天籁,他连忙挣脱侍卫,快步到戏台前跪下道:“皇上,臣有下情禀奏。”
“说!”
“是!皇上,臣无礼冲撞了格格,确实罪该万死,但臣事先并不知道她是格格啊。”
“嗯?难道不是格格你就可以随意劫持了么?”
“此事也非臣之过,是皇上准许臣这样干的?”
“什么?朕准许你干的?”载湉一脑门子官司。
“正是。皇上难道忘了,在比试之前,这位总管大人传旨,说得清清楚楚‘不论采取任何手段,只要坚持到一炷香烧完或者逼迫对方认输,便为胜利’。既然皇上已经准许了臣‘使用任何手段’,那么臣劫持人质自然也就是可以的。臣以为,作为军人,为了胜利自然应当无所不用其极,更何况是执行皇上的旨意。所以,这事儿按理说确实是皇上准许臣这样干的。”
载湉完全被说愣了,“你这分明是狡辩啊。”
“皇上,臣所说的都是事实啊。试问,作为皇上的臣子,当皇上命令臣去想尽一切办法获取胜利时,臣却在瞻前顾后,权衡利弊,这怎么能够圆满的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虽然这只是一次演练,但如果这样的习惯成为自然,将来有一天臣为皇上统兵上了战场,也这么患得患失、谨小慎微的,最终导致失败,岂不是断送了我大清的江山?”
服了,载湉真是服了,这两行嘴皮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亏自己刚才还担心怎么处理他,现在让他这么一说,然而竟是有功无过了。
“照你这么说,你劫持格格,逼朕判你胜利,朕还得奖励你呗?”
刘少卿腼腆的一笑,“这个,虽然臣为皇上的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毕竟是冒犯了格格,这奖赏就免了吧。”
我去!
现在何止是载湉,园子里所有的人都被奸诈刘的逆袭打败了。
这是人才啊!
不过载湉正愁该如何善后呢,刘少卿的话倒是给了他一个最好的台阶。“既然如此,刘少卿忠心耿耿,虽无意冒犯郡主,但考虑到他是执行皇命,且办事有功,便功过相抵,免去一死,不赏不罚。今天的考核到此为止,你们都下去吧,刘少卿,你留下来,朕有事找你!”
被噎得半死的载湉随意的丢下几句话草草收场,便转身离去。戏台下跪着的刘少卿偷偷擦了一把冷汗,暗自庆幸总算是逃出生天。
众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打量这个跪着的少年,随即散去,只是那些大臣们心中在想些什么,却没人知道了。
红队的学员自然有侍卫太监引出宫去,小郡主上前狠狠地踩了奸诈刘一脚算是报仇,并仍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这事儿可不算完!”
刘少卿可没有奢望这只是郡主的一句场面话,今后的日子要怎么面对郡主大小姐的报复,那是后话了,先熬过眼前再说。李莲英上来用脚踢踢他,“起来吧,随咱家去见皇上!”
还是在东暖阁,光绪皇帝接见了刘少卿。
一见到皇上,刘少卿就是大礼参拜,载湉始终没叫平身,刘少卿只能一直跪着。
“为什么要用劫持人质的法子?”上来第一句话,皇上就没给好脸色。
刘少卿苦着脸道:“回皇上,臣真的不知道那是郡主,否则再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冒犯郡主啊!”
“这么说,不是郡主就可以挟持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少卿有点儿弄不明白小皇帝的心思,所以没有立即答话,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争取将话题引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怎么不说话?”
“回皇上。”刘少卿用带着点儿犹豫的语气说道:“臣出身草莽,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从小到大的生活教会微臣一个道理,不管你是想得到什么,你如果不去争,就一定得不到。作为一个军人,臣以为,军人最大的欲望和荣誉,就是要争取胜利,这种争胜的欲望,可以说是勇气,也可以说是斗志。没有斗志的军人,那不叫军人,那是乌合之众,是土匪。军人的斗志,体现在方方面面,而不仅仅体现在战场,哪怕是在校场比赛,也是一样。试问一个在训练、操演中都没有斗志的士兵,上了战场,能打好仗么。所以,臣在比试之前,就一门心思的想着怎么赢,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机会,臣也会争一争!”
刘少卿的语气,从一开始的犹犹豫豫,逐渐的慷慨激昂起来,原本匍匐在地的身体,也挺直了起来,虽然还是跪着,但气势已完全不同。
丫入戏了。
这几句话着实打动了载湉。
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个么。在现代史上,中国的军队为什么对上外国人屡战屡败,究其原因,无外乎三点:制度、装备、士气。制度正在着手调整,装备也会慢慢改进,但是如果没有士气,没有斗志,就像适才躲在后面的那些纨绔子弟,只知道嘴上摇旗呐喊,却根本不敢真的上前出力。一对上洋人,基本上就是远远地朝天放两枪,然后被洋人的大炮一轰就全线溃退。这样的部队给再好的装备,最后也是打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