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采薇走进屋时,一下定在了那里,动不了了,嘴巴张的老大,再合不起来,眼珠子也差点儿瞪脱了眶,脑袋中瞬间跑来了一万匹草泥马,来回驰骋……
只见那个无耻的妖孽,正带着一副儒雅谦虚的笑意,坦然的和爹坐在一处,相谈甚欢。
妖孽今天穿了一件极为惹眼的雨过天青色色广袖直襟云锦长袍,衣袍的衣摆襟口袖口等处,镶了极为考究的银灰色澜边儿,上头绣着繁复却雅致的竹节纹,微分的襟口处,透出里头层层叠叠的整齐笔挺的中衣里衣等,内里透着一层雪白绣银色暗纹的里衣,而他外衫的腰际和衣摆也都休着精致的银丝暗纹,华贵无双。
穿这么一身骚包的衣裳也就罢了,偏他又做出一副温文雅致,彬彬有礼的神情来,若不是采薇常见到他那副邪肆、无赖的真面目,此刻真会把他当成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呦,薇儿回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快,你师父来看你了,还不快向你师父见礼!”
穆仲卿见女儿一回来,便是一副惊诧不已的表情,忙提醒女儿。
采薇额头一片黑线!
师父,师父个屁呀,要不是父母在场,她真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一掌劈死他。
然而,另一个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她跟爹娘撒谎编排的师父之事,想到冒用她师父的身份。还有,如果她现在跟他翻脸,师父的事儿就会穿帮,她又该如何向爹娘解释自己身怀绝技的事儿呢?
见采薇一副犹豫纠结的模样,妖孽抬起广袖,虚虚向采薇一抬手:“薇儿不必多礼。”
广袖提起,舒展,滑落间,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但采薇在意的,可不是他贵气优雅,彬彬有礼的动作。
她在意的,是他袖口里透出的一点米分红,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他绝对没有看错,那半旧的米分红红色,正是她刚才找不到了的肚兜!
禽兽,又在无声的威胁她,采薇握拳、磨牙,却又不得不受他的威胁!
“师傅”
她垂下眸,僵硬的福下身去,用比蚊子还细弱的声音唤了一声!
“嗯!免礼吧!”
男人大言不惭的回了一声,俊逸的眉眼带着几分琢磨不定的笑意。
穆仲卿面带着几分感激,对南宫逸说:“我们夫妻是昨晚才知道薇儿偷偷拜您为师之事的,不然早就去登门拜谢了。小女能得您指点,真是三生有幸,我和内子已经见识过了小女的身手了,对您真的是感激万分!”
南宫逸浅浅一笑,目光似有似无的摄住地上的那抹米分红:“前辈客气了,说起来,也是我和薇儿有师徒缘分,能在山上相遇,否则,我是不肯轻易收徒的。”
采薇:“……”
“那是自然。”
穆仲卿附和着,这位世外高人,一见便知是个富贵的,当然不会轻易授徒,只是,不知他年纪轻轻的,又是富贵中人,为何会隐居在穆家村后的那座荒芜的大山之中,想必,一定是有什么复杂且不可告人的身世吧!
杜氏的想法和她相公事一样的,只是在刚开始知道这男子竟是她女儿的师父时,心里难免有些芥蒂,毕竟是男女有别,一想到女儿曾和一个陌生的男子有过那么多的交集,换做是谁,都会心中不自在的。
不过,女儿说过,她是在小时候就拜了师父的,这么多年了,女儿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定不会对女儿做出什么不妥的事儿来。而且,女儿的武功那么高,可见这位师傅没少在她身上费心思,费功夫,她这做娘的,只有对人家感激的份了!
这会儿,采薇已经知道是谁掳了她,也知道自己被谁给扒了,不禁又气又羞,耳尖儿都红了,偏又不能当着父母的面发作,只得偷眼瞪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嗖嗖嗖的一个劲儿的射着眼刀。
南宫逸早就看到女孩儿气鼓鼓的样子,不觉脸上笑意更浓,若无其事的和穆仲卿交谈着,偶尔动一下衣袖,袖里藏着的米分红分外刺眼!
采薇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她有一种被人拿住七寸,捏在手心儿里随意玩耍的感觉,尤其是看到那混蛋带着得意的笑,跟她爹娘装模作样的寒暄周旋时,更是对他恨之入骨,简直看不下去了!
“爹,咱们不是说好今天要去拜访安县丞吗?这会儿都快到正午了,在晚些就赶上人家的午饭了,咱们还是快去吧!”
她一开口,穆仲卿就觉得尴尬不已,女儿这不是明摆着赶人吗?哪有当着客人的面,说要出去拜客的道理。
“薇儿”
杜氏低低出声,眼底也隐见责备之色。
采薇只做是看不见,依旧自顾着说:“午饭后人家要午睡,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咱们呢,还是快些去的好。”
穆仲卿脸上挂不住了,忍不住低声斥道:“薇儿,你师父尚在,你怎好这般无礼?”
杜氏也歉疚的对南宫逸道:“秦公子莫要见怪,小女一向心性率直,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无他意,公子莫要多心才好。”
没想到,南宫逸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薇儿一向心性率直,不会转弯抹角,她说有事,就一定是有事,诸位还是先去忙吧,晚些时候,我再来拜访。”
说罢,起身告辞,路过采薇的身边时,他顿住脚步,背对着穆氏夫妇,阴森森的对采薇笑了笑,扬长而去……
南宫逸一走,穆仲卿忍不住对采薇说:“薇儿,教导之恩大于天,你那一身的好功夫可不多亏了你师父的教导,你怎能对你师父那般无理?”
杜氏也跟着说:“那位公子教导你多年,费了多少心血,你这样待人家,岂不让人心寒?”
面对爹娘的指责,采薇欲哭无泪,后悔的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为了一个谎言,她不得不编造无数个谎言去圆这个谎,更糟糕的是,那无耻的妖孽,竟强势的参与到她编织的谎言中来,让她无法阻挡,无法拒绝,悲催的想吐血!
文儿因为长姐没能给他引荐‘世外高人,’感到非常不满,又见姐姐对‘高人’无理,唯恐‘高人’恼了姐姐,不肯收他为徒,第一次指责姐姐说:“长姐,你为什么要那样待师父?你不该那样对他的。”
采薇擦着额头,像是在回答文儿,眼睛却看着自己的父母。
“文儿,男女有别,姐姐现在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跟师傅毫无忌惮的在一起了,所以,还是疏远些好,免得被人误会了,有口也说不清。”
采薇的这句话,是在向父母解释她为何要疏离自己的师父,也是为了向他们表明,不可以和那人走的太近。
穆仲卿和杜氏听到女儿的解释,明白了女儿的顾忌,也都觉得在理,因为急着去拜访安启云,他们也没空多说什么,收拾了一下,就让张伯拉着他们父女,直奔安府而来。
途中,采薇特意下车买了些礼物,大过年的,又是去求人家办事儿,不好空着手。
到了安府,他们在门房通报了姓名,很快就有小厮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将他们引到了一处极为雅致的房舍之中。
意外的,在那里遇到了霍渊和曹瑾,还有安家的四老爷,几个人正围坐在红泥小火炉边儿,品茗聊天儿。
“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霍渊独有的清润声音响起,采薇抬眸看去,见霍渊正含笑看着她,他盘膝坐在东边临窗的矮炕上,对面坐着安家四老爷安启禄,曹瑾在左手边打横,二老爷安启云坐在曹瑾的对面。
见到采薇父子,霍渊和曹瑾站了起来,安县丞也起了身,只剩下四老爷安启禄了,见大家都起身相迎,他也只得起了身,虽然他还知道这对乡下父女有什么值得大家看中的,连霍公子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
穆仲卿有些拘谨,毕竟在场的,都是身份远高于他的人,自己有事上门求人办事,好在,这些人都热情有礼,没一个端架子摆谱的,一番寒暄下来,他已经谈笑自如了。
穆仲卿说明来意后,安启云爽快的应承下来,准备明日去县衙时,找县太爷问一下。
霍渊笑着说:“可巧我们现在也没事,不如这就去县太爷的府邸问问看,也顺便看看你们的这位县太爷为人如何?”
曹瑾道:“咱两个一向焦不离孟,既然你要去,我也只好舍命相陪了!”
安启云道了一声‘也好’,便吩咐下人备了车,几人茶也不喝了,浩浩荡荡的前往李府而去。
四老爷安启禄跪坐在矮炕上,望着霍渊离去的背影,摇头叹道:“果然是动了心思了,连这么好的茶都顾不上喝了,赶着去为美人儿分忧,只可惜了我的雪顶含翠!
安府离李府相距不远,几个人又乘坐马车,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
来之前,安启云已经事先派小厮去李府通报了一声,李知县已得知安启云要来拜访,而且是带着霍渊前来,所以兴奋的像被打了鸡血似的,一路飞跑到二姨娘卞氏的房中,对卞氏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卞氏听了,惊道:“这如何使得,金枝乃是黄花闺女,要是做出这样的事儿,霍公子还能看重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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