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冼不愧是个出色的政客,其敏锐的嗅觉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今晚的机会有多么的宝贵,于是便立刻抓住了它,利用这个机会给百姓们来了一场迟来多年的就职演讲。
身为太原王氏族人,家学渊源,王冼的学识自不必谈,加上他多年为官的经验,自然了解百姓们的喜好,于是一场零时起意的演讲,作的那真是通俗易懂却又意义深远,让在场的市民们感到既新鲜又兴奋。头一次让百姓们感觉到高高在上的太守大人原来离自己竟是那般近,也头一次让百姓们有了一丝被官员们尊重的感觉。
待王冼讲完之后,比之刚才还要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如果说刚才那还有许多人是滥竽充数的话,那么这一次,百姓们的掌声就显得更加真诚且热烈了!
王冼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场演讲将比之后那篇刻在巨石上的应景文章影响更加的深远,为后人所铭记!
“真没想到咱们这个太守大人还挺有演讲天赋的嘛!”眼见王冼如此会把握机会,许辰也忍不住为其赞叹道。
徐番闻言却在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随后压低声音对着许辰神态严肃的说道:“他的事,你可别参合进去!”
许辰知道这是老师在关心自己,于是便回答道:“老师放心吧!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那些事对目前的我来说,还是太远了!”
徐番听完后,点了点头,自己的这个徒弟可是个人精,没把握的事是不会去做的。只要他不主动参与进去,有自己在便定能护他周全。
只是徐番却不知此刻许辰的心中却在念叨:“虽然有些远,即使伸长了手也够不着,但是不还可以跳起来嘛!用力往上蹦一蹦还是有可能抓到的!对不起了,老师,徒弟我已经参合进去了……”
许辰内心的叹息没有人听见,可是刚才王冼的演讲却给许多人带来了不同的感触。
在距离许辰不远处的南边,黄家家主黄宪此刻正细心察看着那些先贤雕像上的刻文,不时的点头并发出赞赏的声音。
“不错!这些评价都很中肯,也很到位!没有多年的苦读,不对先贤的文章下一番苦功,是无法理解先贤的思想,也写不出这样的评文的!看来这个许小子不光是诗词做的好嘛!”
雕像上的这些评论性文章都是许辰所作,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借鉴而来,只有其中极少部分许辰有过深入了解的,才会试着动笔写下几句自己的看法。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看文章!”
罗家家主罗政,刚才忙着往前凑,好去观看那些新奇的建筑,于是便和一同前来的黄宪分开,自己独自前去。
罗政从小就是个好玩的性子,平日里那些贵族间的娱乐活动早就玩腻味了!这一次眼看许辰在城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出于对许辰的一些了解,罗政料定这里一定会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于是今日傍晚一用完晚饭便出门往城外赶来,在路上正巧碰上了受许辰邀请而来的黄宪,于是二人便结伴前来。
就在刚才王冼发表了一番演讲之后,罗政便也意识到这番演讲可能带来的影响,也就没了游玩的兴致,连忙赶过来找黄宪商讨一二。
“什么时候了?出事了吗?”黄宪听见罗政的声音后,依旧不急不缓的问道。
在二人开始交谈之后,二人的护卫们渐渐将二人围成一个圈与游人隔开,加上广场上人数众多,声音嘈杂,也不虞被人偷听了去。
“刚才那么大动静难道你没听见?”罗政随即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黄宪,说道。
“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没听见?”黄宪平静地说道。
“那你还问我出了什么事!”罗政气闷道。
“那又如何?出事了吗?”黄宪问道。
“这还不叫出事啊!姓王的今天来这么一出,以后豫章的百姓都得把他当成青天大老爷了!”罗政焦急道。
“王冼难道不是吗?”黄宪反问道。
罗政闻言一愣,随即便抓狂道:“最受不了你这副样子了!有什么话直接说行吗?”
黄宪摇了摇头,遂解释道:“王冼主政豫章这几年可曾贪财?”
罗政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姓王的好歹也是太原王氏的长子,这些贪污挪用的事还干不出来!”
大伙儿都是千年世家的子弟,这种败坏门风的事自然不会去做,再说那点小钱还不放在他们心上!
“那他可曾好色?”黄宪又接着问道。
“没有!姓王的孤身上任,听说老婆死了多年也一直没有续弦,就连一个小妾也没纳过……不是!你能别卖关子了吗?有什么话赶紧说啊!”罗政焦急道。
“他王冼既不贪财也不好色,平日也就喜好做些诗词,要说在任这么久也没什么建树,那也是被咱们逼的。你说这样的一个不贪不色又不瞎折腾的好官难道还算不上青天大老爷吗?”黄宪略带些笑意说道。
罗政听完之后,有些迷糊了,遂开口问道:“老黄,你今天没晕头吧?怎么向着姓王的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和王冼争斗为的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被外人夺了去,我们和他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我们的目标不过是为了把他赶走,再换一个来头小,愿意听话的主官罢了。”
“所以我们不需要抹黑他!甚至于如果有机会能让他高升从而离开豫章的话,我想万兄那边也是十分乐意的。所以百姓对他的看法有多好,对于咱们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不是这群小民百姓能够左右得了的!”说这话的时候黄宪的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却让罗政这个与之相处多年的人同样感到一阵惊奇。
有对王冼的表现满不在乎的,自然也有深感振奋的。与身份地位无关,只在于阅历的深浅和对情势的判断是否准确。
在牌坊的另外一边,卢宗保此刻正对着大哥卢宗泰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今夜过后,王伯父便处于不败之地了!万家那帮人想要靠着御史台的那群御史言官们抹黑王伯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不然要是让朝野上下知道他们弹劾的官员竟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的话,这帮御史可就要倒霉了。就算他们有风闻言事的权力,可是咱们‘七宗五姓’也不是好惹的。”
卢宗泰同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只要王冼还在豫章,那他们几家在南边的这些布置便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这对于最后的决战来说,是十分有利的。
就在争斗的双方在为王冼的这番演讲反应不一的时候,豫章城内另外一方相对独立却又能量不小的势力,此刻却将心思全部花在了此间盛会的主办者许辰身上。
豫章郡折冲军府的首领,折冲都尉周刚今晚也带着自家儿子,也就是那个曾在秋水阁受辱的青年周宾,前来观看这所谓的开幕仪式。
身为一郡军事长官的周刚,他的级别在豫章郡除了太守王冼之外乃是最高的。虽说豫章司马贾崴算同样分管军事,而且在如今文官势力上升的阶段,哪怕是兵部的长官也多是文官担任,所以,司马一职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各军府主将的权力。这也是文官系统对武将们的一种抑制,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大唐虽然崇尚军功,可是却不可能压制住文官们对于权力的渴望。
但是周刚不同,因为他的出身乃是天子近卫,金吾卫!
也就是说周刚乃是当今天子简在帝心的将领,他的升迁,文官们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既然没有受制于人,那在文官面前,周刚自然也就能底气十足。
所以,周刚只把这个贾崴当成了一个供应粮草的伙头军,平时压根不让他接触到府军,每当发粮饷的时候便领着一大群人虎视眈眈的跑到司马衙门,那意思十分明显。
“你要是不给,我就自己拿!”
如此嚣张的做法自然让贾崴头痛不已,只是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王冼虽然身兼江南西道采访处置使,执掌一道之地的军政大权,可是毕竟江南西道的治所设在豫章郡,他王冼自然也没可能离了豫章去别处施政,而各个军府的府兵没有兵部的调令是不可能离开自己的驻地的,所以别看王冼官大,其实在豫章城他就只是个调动不了一兵一卒的光杆司令。
对于这样的上司,周刚自然不会在乎,只是在表面上保持一般的恭敬罢了!
而府军的相对独立性也让周刚有了一个超然的地位,豫章城这些日子来暗地里的那些风风雨雨自然也瞒不过他,七宗五姓和本地世家们的争斗他也清楚得很。
只是周刚早已打定主意,在局势尚不明朗之前,是绝不会轻易下注的。
他这般坐山观虎斗的架势自然引得双方反感不已,却也无计可施,毕竟谁也不想把他逼到对方那边去。
其实这种坐山观虎斗的人是很危险的,因为一旦争斗的双方暂时停手而一起对他出力的话,这种人在一时间内便会消亡,只是如今的豫章城,争斗的双方由于最根本的矛盾存在,所以压根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由此一来,便让周刚这个第三方得以自在的逍遥着。
而此刻,正同样逍遥着的周刚之子周宾却想出了一个自认为高明的主意,准备对许辰报一报当日在秋水阁受辱的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