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街上，倒是人烟稀少，偶有冷风灌来，略带几分冷凉。 </p>
悠缓的步伐，宛若无事散步，云初染直直的跟着慕长歌身后，此番与慕长歌交握的手，也觉得自然如初，无一丝一毫的不自在。</p>
一路上，慕长歌却是难得的消停，竟未开口说过话，云初染偶尔抬眸瞧着他的后脑勺，见得的仅是他如云的乌发，淡然得令她心生几抹不祥之兆。</p>
“慕长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姑娘？”云初染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p>
慕长歌似是怔了一下，片刻回眸朝云初染微微一笑：“郡主在意？”</p>
云初染一愣，倒是未料到慕长歌会反问。她稍稍敛神，嗓音温婉如常：“好歹你对本姑娘几番相救，你若是有难，本姑娘可以相助。”</p>
慕长歌眸色一动，妖异如华的面容似有一抹淡得特别的苦涩一闪而过，云初染暗自诧异，待凝神望着他的眼睛，却见他眸中早已不见那抹苦涩。</p>
刹那，云初染心生复杂。</p>
慕长歌这厮，一向皆是我行我素，魅惑不羁中带着几分嚣张，像他这样的狐狸，眸中怎会有苦涩之意？他不算计别人，已然大好，难道还有人算计他？</p>
一想到这儿，云初染眸色微微一深，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人来。</p>
“若是郡主因本少救过你而心生感激，郡主倒是无须这般！如今郡主已随本少来了这元国，过些天也要随本少去元国慕家，说来，即便是郡主报恩，此番也够了。”这时，慕长歌却道，面容略带几抹无谓笑意。</p>
说完，他便转身回去，脚下步子却是不紊不乱，一派懒散从容。</p>
云初染暗沉了眸色，心底却在斟酌慕长歌的话。</p>
随他来元国，随他去慕家，就够了？慕长歌，何时这般好说话了？他是不想让她心有压力，还是不愿她心怀感激办事？</p>
刹那，云初染暗叹一声，心头却滑过几道明然。抬眸望着慕长歌脑后的乌发，她缓道：“慕长歌，你是想让本姑娘真心待你，而非以感激为名，不情不愿的帮你吧？”</p>
“非也！本少自傲，倒是不愿别人帮。”说到这儿，他微微回头，又道：“更不喜欢女人帮。再说，本少，倒是无事发生，即便郡主要帮，也没处可帮。”</p>
闻得这话，云初染眸色微微一沉，终究是未再搭话。</p>
此番，他究竟是自傲，还是可以隐瞒？就是是无谓，还是不愿在她云初染面前软弱？</p>
与他认识这般久，似乎仅是她在他面前软弱过，而他，却从未……</p>
清冷的街道，皎月初升。</p>
明艳皎透的微光落下，倒是更显了几分静谧。晚风袭来，微微扬着衣袂发丝，心生静然。</p>
走了许久，云初染耐性缺缺，但瞧着前方慕长歌步子平然，似也未有停下之意，她暗自蹙眉，倒是不知慕长歌此番，葫芦里究竟埋的什么药。</p>
可待耐着性子随慕长歌绕过一条小道，却见前方豁然开朗，火光冲天。</p>
纷繁嘈杂声鳞次栉比，湖边人满为患，小孩嬉戏追逐声也是不绝于耳。河边，密密麻麻挤着一些人，皆是伸手放着河灯，浅谈之声也是颇为繁杂，但却闻得出几分喜气。</p>
湖心，独立有九曲的水上走廊，那走廊蜿蜒绵长，瞧着倒是有几分复杂。</p>
“郡主，我们到湖心那廊上走走如何？闻说一男一女若是一头一尾的进入，若能绕过曲折的走廊最终相汇，便是有缘了。”这时，慕长歌那柔和且略带几分紧然的嗓音道来。</p>
云初染微微一愣，倒是再度朝那湖心的九曲长廊大量而去。</p>
“莫不是传说中的姻缘桥？”云初染怔神，眼角却微微有些僵硬。</p>
姻缘桥，她云初染此番脱离了楚亦风，倒是不愿再寻根绳子自我束缚。自穿越来，她就打算婉转古代，虽说不至于在这古代到处留情，但也打算风流不羁，多过些潇洒清闲的日子。</p>
当然，若是有美人萦绕眼前，她也不介意，毕竟，美人养眼，她心头，也舒服。</p>
“郡主若觉得它是姻缘桥，也未尝不可。”慕长歌缓道。</p>
说着，他便拉着云初染往前走，不远处的河边，正停着一艘画舫，待慕长歌牵着云初染走近，画舫内顿时出来两名黑衣打扮的男子。</p>
“主子。”整齐的嗓音，恭敬的姿态。</p>
慕长歌微微颔首，脚下步子也未停，直往画舫而去。</p>
云初染眼角一僵，淡然止步拉住慕长歌。慕长歌微微驻足，回眸朝云初染望来，“郡主怎么不走了？”</p>
云初染笑笑，而后随意挣开慕长歌的手：“你真要本姑娘随你去走那湖心的九曲走廊？”</p>
笑话，她云初染好歹也有几分傲气，虽说这慕长歌长得妖娆，的确称得上美人，但她云初染，倒是不愿再被这些束缚。</p>
许是自小自在惯了，加之她性子淡然平静，她倒是不喜过多的俗事牵绊，而明显这所谓的姻缘，就是最大的牵绊。</p>
她一向相信若是缘分到了，她候的那个人也会出现。所以，这姻缘桥，她倒是不乐意走，更觉未有必要走。</p>
这厢，慕长歌却凝眸望着云初染，妖异如华的面容略带几分浅得无痕的黑沉：“不是与本少走？那郡主想与谁走？”</p>
说着，他便极为魅惑的笑了一声，面上也盈出几分不羁与无谓，瞧得云初染当即想掳起袖子揍他，也好让他收敛几分得瑟嚣张的模样。</p>
“莫非，郡主是不敢与本少走？怕本少能绕过那走廊，如郡主相汇？”他眸中微光盈盈，继续道。</p>
云初染眼角更是一抽，挑眉望向慕长歌：“本姑娘今儿倒是觉得你这厮，脸倒是厚！”</p>
慕长歌微微一怔，片刻之际却全然敛去眸中的怔愣与额头的一缕黑线：“商人若是不脸厚，岂能赚银子？说来，郡主以前逼迫其它上家归顺你凤家时，那手段与脸皮，皆是无人能及。”</p>
云初染心头顿时涌出一抹不畅来。</p>
说来，当时她让其它商家归顺，也仅是招了一批口水军于那些商铺的门前叫嚣，惹得那些商家迫于无奈才妥协投降。可是当时，她可未曾觉得自己手段有何不妥。</p>
另外，在场言商，本就要不计手段，方可事成。</p>
此番的慕长歌，见云初染面色微黑，他眸色一动，而后收敛了几分笑意，朝云初染道：“郡主莫气，本少仅是随意一说罢了。走吧，仅是去湖心走走，就当散心吧，若是郡主真不愿与本少想与，也可在本少快与你相遇时再往回绕。”</p>
一闻这话，云初染眉宇稍解，但她眸中深处，却是隐隐带着几分复杂。</p>
最终，云初染倒是同意去湖心。</p>
借着画舫，云初染登上了湖心九曲走廊的左方，而慕长歌，却是被画舫带到了走廊右方。</p>
月色皎洁，清辉隐隐似雪。</p>
湖风微微带着几分水气，但拂在人面上，却带着几分凉爽。</p>
放眼一望，慕长歌与她相隔有些远，虽说今夜月色皎洁，但这光线，终究是比白日弱了不少，此番，他隐隐背光，她只瞧得他月下的轮廓，却瞧不清他的面容。</p>
如今，湖边嘈杂声依然不绝于耳，但大多数放河灯之人，却是立在湖边朝湖心观望，似是极为关注。再瞧周围也无一只画舫，湖中除了漂来的河灯，倒是别无其它。</p>
此番，云初染倒是不得不相信，今晚所谓的河灯节，定是慕长歌强制性安排。</p>
云初染暗自敛神，心头却是斟酌起慕长歌的用意，但瞧着慕长歌已然往前踏步，颀长修条的身子在九曲走廊上似乎极为认真的行着，她心头一抖，一抹莫名但却说不出的感觉在蔓延。</p>
慕长歌。</p>
脑海一遍又一遍浮出他的名字，眼中也时时刻刻凝着他极为认真的身影，云初染静静沉默思量，最终却是心生明了。</p>
她依然未动，仅是直直的站在原地，静静的观着在九曲长廊里绕行着的慕长歌。</p>
时间在悄然流逝，此刻的云初染，许是过于集中的望着慕长歌，却不知今晚的夜色，已然有些深了。</p>
湖边的人们，陆续有人离去，一家三口携子归去，笑声伏伏，甚为美满幸福。但仍是有些好奇之人，仍站在原地如云初染一般静静观望，只不过，他们却是在看戏，而云初染，却是在等待。</p>
慕长歌在九曲长廊里走得极为不顺，几番走到被拦着的不通之路，但他刚开始却是平然转身顺着原路返回，可越到后来，碰壁越多后，他身形明显有些加快，似乎略带几分烦躁。</p>
见状，云初染深着眼睛望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全数收于眼底。</p>
她岿然不动，可心底，却是在任性的赌一场。</p>
良久，夜色更是深了几分，湖边剩余的人再度三三两两结伴而去，最后，待云初染终于分出神来往湖边一瞧，只见湖边空荡，雾色微起，已然不见一人踪影。</p>
望着仍在九曲走廊里挣扎的慕长歌，云初染终于叹了一声。</p>
正待云初染全然放弃，欲出声提醒慕长歌回去时，却不料慕长歌此番竟寻准了路子迅速往前，最后竟毫无阻拦的小跑至她的面前。</p>
云初染心底窜起的那抹黯然失望倒是彻底无踪，此际望着面上全无常日里妖媚之气的慕长歌，她突然浅笑一声，仰头随意的望着他。</p>
慕长歌方才跑得微急，气息略微不稳。</p>
他垂眸迎视上云初染的眸子，他那妖异如华的面容，却是凝出了道道释然。</p>
“郡主，本少倒是走过来了。”他笑着，竟也温润如玉，明艳夺目。</p>
云初染依然仰头浅笑盈然的望着他，见他眸中释然缕缕，她眸色一动，嗓音略带几抹随意，但若是细听，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一抹难得的紧张与肯定，“慕长歌，你喜欢本姑娘？”</p>
这话一出，慕长歌倒是愣了神，似乎完全未料到云初染会这般措手不及的问他。</p>
他眸色逐渐有些不稳，云初染见他面上明显又将要带上常日里的媚笑，她面色微微一沉，又道：“慕长歌，你应知晓，本姑娘不喜找着借口应付之人。喜欢这事，本就简单，你若是喜欢就说出来，不喜欢，就直言，也省得你最近常常献殷勤，惹得本姑娘还要费心猜忌你的用意。”</p>
闻得这话，慕长歌眸色更是有些不稳，连带他妖异的面上，也掠过道道陈杂。</p>
“郡主，这是在给本少机会？”他并未迎视云初染的眸子，而是暗自将眸光落在了一边的湖面，瞧着湖水被夜风微微掠出波澜。</p>
云初染不置可否，沉默片刻，道：“并不是给你机会，而是在赌一场！本姑娘第一次遇上楚亦风，已然算运气不佳。如今，你也通过了这九曲走廊，那本姑娘就不妨再破例的赌一次，就赌这九曲走廊暗寓的‘缘’字。”</p>
云初染嗓音极为悠缓，隐隐中带着几抹认真。</p>
慕长歌虽眸光落在别处，但也是极为难得的认真听着，云初染的话一落，他并未应时回答，仅是直直的望着湖面被夜风掠起的波澜，似乎瞧得出了神。</p>
云初染敛神静候，良久却不见慕长歌回答。</p>
她眸色微微一沉，仍是静静的望着他，静候等待，丝毫未有催促之意。</p>
湖风微凉，周围空气中似乎弥漫出了几分水气。</p>
云初染不由拢了拢身上的薄衫，可就在此际，却闻慕长歌终于转眸朝她望来，他面上确如变戏法般带上了几分魅惑不羁，就连他面上的笑容，都带了几分没心没肺的无谓。</p>
云初染暗自蹙眉，心头却莫名涌出一抹紧然。</p>
这厢，慕长歌却启着朗然但却魅惑的嗓音道：“郡主倒是不用赌！说来，本少仅是觉得郡主特别，但却并未有喜欢之意。”</p>
说到这儿，他面上的笑更是深了一层，“莫非，是郡主喜欢上本少了？”</p>
一闻这话，云初染当即一震，心头不慌不忙的预料与肯定霎时颠覆。</p>
她直直的望着慕长歌，欲从他的眸中寻出几分破绽，可他眸中露骨的媚笑太深，她竟观不到一丝真切。</p>
不喜欢！</p>
他说得多么的淡然随和，但她云初染，却觉此番被他也摆了一道。</p>
呵，几番相救，次次殷勤，慕家镇家的簪子，吴道子真迹，天蚕纱衣，以及他平日里的柔和讨好及小心翼翼，如今却全被他以‘仅是觉得她特别’而全数解释搪塞。</p>
如此，她云初染，倒是再度识人不清，自作多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