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司徒浪子

第十四章

 第二天我有些后悔。我后悔的是不该拿那么多钱回家，也许一万就可以了。因为我知道小然的性格。她这人心软，每当她父母一说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钱拿出来。

 其实我知道小然这样做的原因——面子。她曾经多次在她父母面前吹嘘我的收入是如何的高，结果她的父母也就经常到外面去说这件事情了。这下好了，她们一家人都在外面吹嘘我，结果受伤的却是我和我的家庭。这让我有苦难言。

 在我刚刚与小然结婚的那段时间里面还是非常喜欢听岳父岳母在外面吹嘘我的，因为他们的吹嘘让我在他们的街坊邻居中有了一种高高在上的自豪感觉，但是现在我明白了，那种吹嘘给自己带来的负担竟然是这么的巨大。现在，我忽然有了一种上了老岳父母当的感觉，我觉得他们利用了我的虚荣心态。

 这和孝顺与否无关。我一直认为任何事情都得有一个度。

 不过，在以前我从来对小然把钱拿回家都没有过什么异议，但是现在，在昨天晚上我忽然有了。我分析自己产生这种意见的原因应该是陈瑶那天晚上对我的刺激，是她让我感觉到作为一个男人身上没有钱是一件非常可耻、非常无能的事情。

 而昨天晚上我替小曾付账的事情却让我猛然间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自豪心理。我觉得自己付了那顿饭钱就好像意味着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就是这种感觉。

 当然，我还有一个目的。我想在下次和她单独见面的时候问问她关于秦瑶的事情。秦瑶和陈瑶长得太像了，我在内心始终觉得她们两人有着某种关联。那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陈瑶的表情和回答也告诉了我这一点。现在陈瑶已经消失了，我或许只能从秦瑶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到了诊室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打开我那锁着的抽屉，在悄悄地看见里面那扎钱后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我这种感觉就好像鲁迅《药》里面的华老栓一样——“硬硬的还在”

 然而，这种感觉让我在整个上午都不得安宁。在看完一个病人、下一个病人进来之前我总是会再次地去看那扎钱，就好像细节患上了强迫症似的。

 于是我决定中午的时候即刻去把那一万块钱存到那张卡里面去。

 可是中午下班的时候我诊室的护士却叫住了我，“秦医生，中午有空吗？”她问我，漂亮的面容上带着一种不好意思的笑。

 “有啊。什么事情？”我问道。

 “我们几个姊妹想请你吃一顿便饭。”她说。

 “这……”我犹豫了，“不需要吧？我看这样，改时间我请你们好不好？”

 “秦医生，我们没别的什么意思。主要是我们想感谢你一下。要不是你的话，我们每个月可就要少几千块钱的收入了。”她说。

 “那是应该的。我们当医生的必须得你们配合才可以把工作做好，你说是不是？”我朝她微笑道。

 “不行，我都已经答应了她们了，我向她们保证过一定要请到你的。”她着急地道。

 我想了想，“我看这样吧，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饭。我们上睿山去吃野味，我把崔主任也叫上。你看这样可以吗？”我的这个主意其实是为了试探她和主任究竟到达了什么样的关系。说老实话，这种好奇心人人都有的。当然，我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借机进一步地与主任搞好关系。

 “这样也行。不过我们得说好，饭钱必须由我们来付。我们好几个人，最多一个人出一千块钱吧？如果你一个人出的话可就惨了。”她笑着对我说。

 我觉得她说的话也是，何况看来她们是真的想感谢我。“好吧，就这样。如果花的钱多了，我下一个月让那几家公司多给你们一点就是。”

 “谢谢你，秦医生。”她欢快地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愉快极了——原来权力这东西竟然可以给人这么好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我去将钱存了。结果整个下午我便心安了，再也没有不断地去打开我的那个抽屉。真没出息！我在心里暗暗地责骂自己。

 下午刚上班的时候我给主任打了一个电话。“主任，晚上有空吗？”我问他道，有些紧张。

 “有什么事情吗？”他问，声音里面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是这样的，”我更加地紧张了，“我们门诊处的几位护士想请您和我一起吃一顿饭，就在今天晚上。如果您今天不空的话我们改时间也可以的。”

 “哈哈！”他在电话里面忽然大笑了起来，“她们请的是你吧？她们的目的是要感谢你呢。”

 我发现自己在聪明人面前耍心眼简直是自讨苦吃，他明明知道我不会轻易说那种分配是他的主意。“主任，您明察秋毫！”我急忙奉承道，“可是，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居这个功啊。您才是她们要感谢的人啊。”

 “好吧，我参加。在什么地方呢？”他问道。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不错。

 “睿山上的那家野味。”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您看可以吗？如果不合适的话我们换一家就是了。”

 “带着几个护士，到尼姑庙前面喝酒……”他说，最后把声音拖得长长的，我的心顿时被他吊了起来，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为放心了，“这个主意不错！”

 我在心里不住地腹诽——主任啊，崔大汉啊，你这样可是会吓死人的！

 “太好了。”我嘴里却只能表达出很高兴的状态。

 “不过……”他说，我的心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您说。”我小心翼翼地道。

 “我们都没有车，我干脆叫袁总开一辆商务车来吧。帐嘛，就由他结好了。你那里的护士们的收入也不怎么样的。没必要让她们花钱。”他接着说。

 我心里再次放松了起来，“您说的是。不过我不知道袁总的电话啊？”

 “我来打这个电话。就这样。”他的话刚说完我就听到话筒里面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我把护士叫了过来，“小杜，主任说了，今天晚上由他来安排。”我对她说。

 “那怎么好？”她扭捏着说。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也不是他付钱。”我小声地对她说道，“而且他还安排了车来接我们的。”

 “真不好意思。”她仍然在说。

 “小杜，千万别客气。我们是一个科室里面的人，太客气了就没意思了。”我微笑着对她说。

 “嗯。”她的脸顿时变得绯红，看上去可爱极了。

 她叫杜楠，是属于那种身材苗条、皮肤白皙，脸小、鼻子小、眼睛也不大那种类型的显得比较精致的美女。她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点，这更加地让她显得小巧可爱。

 虽然她在我真实配合我的门诊已经有两年了，但是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地去打量过她，我发现自己就好像是在今天才醒悟过来她是一位美女似的。从刚才我和她的对话中我感觉得到，她和崔主任之间似乎并没有那种关系。这让我觉得她更加的可爱了。

 也许是她的年龄还太小的缘故吧？据我所知，小杜现在最多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崔主任好像不大喜欢年龄太小的女孩。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不知道是怎么的，我在心里竟然对开始感谢起上天来了。

 离下班不到半小时的时候我首先给小然打了一个电话，我告诉她说晚上要和主任一起吃饭。小然没有说什么，她还是那句话——“少喝点酒。”我苦笑着告诉她“尽量少喝吧，主任现在对我很好，我不敢保证。”我还同时告诉她说：“晚上给我准备一杯浓茶。”在打完了这个电话后我随即接到了袁向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问我在什么地方接我们。

 我忽然意识到他的这个电话极具深意——我的电话号码肯定是主任告诉他的，而他刚才问我这句话的意思仿佛是觉得不方便在医院里面来接我们。

 我顿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主任的名声再不堪他也得注意起码的影响的。

 “这样，你先去接主任，我们其他人在医院旁边的那个酒店门口等候。”我急忙回答道。

 “好，就这样。”他放下了电话。我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门诊处其他的医生都已经下班离开了，五位护士都借故留了下来。“小杜。你给她们讲一下，我们尽快赶到医科大学旁边的那个酒店的大门处去。”我吩咐我诊室的护士道。

 “好的。秦医生，你先去吧，我们马上就过来。”她回答说。

 “快点啊，别磨蹭。”我说。

 出了诊室后我匆忙地朝那个酒店走去。那个酒店距离我们医院大约只有一公里的距离。十分钟后我就到达了酒店的大门处。

 袁向前的车还没有到，我在酒店的大门前不住地朝着马路上面张望。猛然间，我发现一个熟悉的人正朝我站立的方向走来！

 是陈瑶！不，也许是秦瑶！她的手挽着一个魁梧男人的胳膊。这一刻，我仿佛感到时空已经倒流，我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的那一天。就在那一天，当我看见陈瑶挽着那个男人在我前面的时候我顿时心跳如鼓，口干舌燥。而现在，我忽然也有了多年前同样的感觉！

 我急忙躲到了一边，将自己的身体藏到一辆汽车后面。我悄悄地探出头来……是她！可是那个男人我却不认识。

 我顿时心跳加速，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我摸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去拨打陈瑶的电话，可是这时候我的手机却猛然间发出了响声：你的电话来啦、你的电话来啦！

 这个声音让我吓了一跳，我急忙摁下了接听键……“秦医生，你到了吗？”原来是袁向前打来的。

 “我到了。”我急忙从车后面走了出去，我看见一辆别克商务车已经停靠在了酒店的大门前面，而马路的对面小杜她们正在朝我所在的方向跑来。我转过头去，却没有发现那个像陈瑶的女人和她挽着的那个男人的身影。

 “这里！”袁向前已经看见了我，我只好急忙朝他跑去。我讨厌我手机的这种叫声！我上车后发现主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面。“主任，我来坐前面吧，那可是秘书的位置。”我对他请求道。

 “前面视线好。”他回答说。

 “你当领导的，怎么可以和我们群众分开呢？”一个护士笑道，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那我就坐到后面来？”主任还真的从善如流。

 “您到后面来坐吧，秘书的位置我坐。”我急忙说道。

 “好。”主任这次爽快地答应了。

 我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面。袁向前将车缓缓地朝前面开去。“袁总，今天怎么亲自驾车啊？”我一边问他一边拿出手机朝陈瑶的那个号码拨打过去。

 “你们老板吩咐的。只能我一个人来。”他悄声地对我说。后面是几个护士大声的嬉闹声，我们的话后面不会听见。

 我电话里面传来的仍然是那个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你们秦总今天应该来的。”我悄声地对他说道。

 “不可以。你们老板的话我必须得听。你不知道，你们老板和你们医院的老大可是铁哥们。我可不敢得罪他。”袁总神秘地对我说。

 “这样啊。”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秦医生，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他瞟了我一眼后说道。

 我固然对他的话感到吃惊，然而我更吃惊的是他居然会告诉我这些事情。因为我和他毕竟没有什么交情。难道他是看出来了崔主任对我很不错的缘故？这很有可能，他是为了提醒我！我心里想道。

 “谢谢你。”我对他说。

 “大家是朋友了，别这么客气。”他笑着对我说。

 不过我还是有一种遗憾，我没有能够搞清楚我刚才看见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应该是秦瑶吧，或许那个男人是她的老公。我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