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利关心的不是那个道人为什么没有收何庆琳入门的问题,他关心的是这何庆琳为何在王府之中留连不去。
“无论你师父有没有收你入门,但他既然愿教授你武艺,却为何不将你带到道观之中”
“我师父所在的道观毁于火灾,这些年来他一直云游天下,居无定所,所以不能将我带在身边”
“那我再问你一事草料房中那处地道到底连通到哪里里面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事”
何庆琳从进到房中之后,一直都还算镇定,哪怕李元利说出他会武艺的事实,他也没有多少慌乱,但此时听得李元利如此一问,却令他一下就乱了头绪。
他没想到李元利竟然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脑中各种念头却转个不停。
要不然干脆杀出王府这念头刚一冒出来,随即便被他彻底掐灭。这王府之中不说那两三百名亲兵,单是那尤烈一人,他就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这段时日他也听那些亲兵说过,汉王李元利手底下也是不弱,最起码也能和那尤烈打个平手。
两人若是联手,自己断然没有逃脱的机会。再说就算自己逃掉,那个秘密仍然保不住。
“不说难道本王不会自己进去查看本王麾下能人异士无数,就算里面有什么机关消息,也肯定能破解得开来你若是此时老实说个清楚,万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李元利沉声道“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思量得失,到时是友是敌全看你自己。”
“不用考虑了”只是这一小会,何庆琳便已经想了个明白,他在这王府之中本来也没有图谋什么,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打紧
“那地道之中是一处密室,原本是当年汉王朱高煦所建”
“密室之中还有什么”
“空空如也”
这个时候不能让他有思考的时间,李元利紧接着追问道“既然里面空无一物,那你昨晚到里面去做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何庆琳也不再隐瞒,于是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何庆琳原来并不是家中独子,他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他父母去世得早,两个哥哥早年间在左良玉军中养马,先后死于乱军之中,只剩下当时只有十多岁的何庆琳一个人。
他的师父宗衡道人是何庆琳祖父的至交好友,虽然传授给他道门导引练体之术,却不愿收何庆琳为徒,原因是怕何家断了香火,对不起死去的先人。
这宗衡道人出家于全真道南宗祖庭浙江天台山紫凝观,前些年鞑子进江南烧杀掳掠,许多道观附近的难民跑到观中躲避,不小心引发了火灾,道观毁于一旦,观中道人也逐渐走散。
宗衡道人这些年来一直云游天下,居无定所,有时三年两年也不见人影,有时却几个月便到南京来一趟。
何庆琳不愿意离开王府,怕他师父再来时找不到他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却是藏在这王府的秘室之中。
原来在鞑子占领南京之前,这汉王府因无人居住而十分破败,成了附近小孩的玩耍之地,何庆琳小时无意之中到这里面玩耍发现了这座密室,又发现在这密室的石壁之上,不知道何人刻了许多文字和人体行功的图画,十分深奥难明。
何庆琳自己看不懂,便将这事情告诉了宗衡道人,宗衡道人看后说这是两部道家导引练体之术,对他也有很大的帮助,前些年他还经常到这密室中来参详,这两年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只是将这经义传给了何庆琳,命他用心习练。
因此何庆琳便想尽办法留在这王府之中,白日里照常做事,晚上趁夜深人静之时,便悄悄到那密室之中去习练功法,这么多年来竟无外人知晓,直到李元利看到他后起了怀疑,派了军情司的人去查探他的底细,这才露了马脚。
李元利听何庆琳说完,却对这道家导引之术起了莫大的兴趣。
前两年红姑就跟他说过,他所练的外功如果没有相应的内功配合,肯定会留下后患,年轻时倒不觉得怎样,只要年纪稍微大些,便会知道其中苦楚。
外家高手极少有长寿之人,就算侥幸活到了六七十岁,也是一身伤痛,悔不当初。
李元利来到这个世上,还真没有看到过那种高来高去、武功高强的高人,就是那湖南浮邱山的道士,论起战力来还比不过梅山土兵。现在能看到这种传说中的“道家武功秘籍”,他心里已经有点按捺不住。
“走,咱们去看看这功法到底有何高深之处”李元利起身便走,尤烈的心情和他差不多,连忙出门叫了三元金彪等人跟上,何庆琳无可奈何,也只得快走两步在前面带路。
不过他心中也没有多少担忧,那密室内的经文写得晦涩难明,当初他刚看到的时候就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完全不明白说的是什么,要不是他师父后来为他讲解,他到现在也还是摸不着头脑。
这汉王虽然也是有武艺在身,但只要看他一身疙瘩肉便知道他练的是外家拳法,又怎么能看得懂这种完全用道家语言写出来的经义
“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静坐生暖气,水中有火具,湿热乃蒸腾,为雨又为露”,不是修道有成的道家高人,谁知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谁又会相信这是道家行气之法
想到这儿,何庆琳嘴角露出一丝哂笑,要是有部经义就能够练得成内家功法,那还要师父来做什么在道门之中师徒如父子,若是这师父可有可无,谁又会多此一举找个师父来像爹妈一样伺候
李元利和尤烈看着慢腾腾走在前面的何庆琳,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踹上一脚。
走出正厅,左转,再过一个回廊,又穿过几座院子终于来到了马厩前面。
何庆琳走进草料房,将堆在屋角的草料搬到旁边堆好,然后再在墙角处鼓捣了一会,随着几声轻响,那屋角的两块青古板往左右分开来,露出了一个漆黑的地道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