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二十七一手抓住软红十丈,一边向下滑。
待将身子重新稳住,她拔出藏于软红十丈手柄的鱼肠剑,依样画葫芦插入石壁,稳住身形,喊道“好了,下来吧!”
楚乐一和段舞应声而下,像一头大鸟似地掠过青二十七身边,直滑到下面去了。
接着再用段舞的短剑作支点。如此反复施为,三人靠着两把短剑,一条长鞭,慢慢地从不知多深的深洞里一路滑下去。
最后一次,石壁已到尽头,但人却还未能着地。
楚乐一掏出冷火折子丢了下去,火折照亮了前方——倒是离地不远,三人轻松跃下。
只有段舞“咔”地一声一脚踩了什么“不是吧,这里还有树枝?”她随手捡起根“树枝”一看——
“啊……”空旷的地底传出凄厉的女声,好不怵人。
段舞大叫着把那“树枝”丢了开去。
她的样子狼狈又可笑,可他们哪里笑得出来?
那是什么“树枝”啊!分明是一根森森白骨!
冷火折子幽幽的冷光,他们看见摔得骨头四散的骸骨,穿着的正是汗青盟女笔录人的服饰。
“四玄三青,这可只剩三玄二青了。”楚乐一说,话音刚落,那冷火折子突然亮了一亮,像绽放后的极速枯萎,火光熄灭,周围又再陷入黑暗。
四下安静,只听得见他们三人呼吸之声。
楚乐一再次点亮火折,怪的是,火折子又很快地熄灭,看来,这里的空气有问题,并不适合燃烧。
所幸趁着这瞬间的光,他们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几个幽深的洞口出现在眼前,很显然,若是他们选择错的路口,定然小命堪忧。
段舞颤声道“现在怎么办?”
“跟我走。”青二十七说。
适才的直坠之道,便是脑地图的模糊之地,既已过了那关,接下来按图索骥即可。
青二十七细辨方位,指向其一个洞口。
他们不敢再点火,一则八成又是一点即熄,另一方面,也担心现在耗光了火种,等到真需要时反而没有。
三人在黑暗手携手,一点一点地摸边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但觉脚下越来越湿。不一会儿,便有水渐渐淹没了足背。
段舞颤声道“我们这到底是走在哪里?”她的声音发散出去,显然他们已走出甬道,因此才没有回音。
“碧落黄泉嘛。”楚乐一说。
段舞不服气地道“碧落是指天,黄泉是指地,你这碧落黄泉,是天还是地啊。”
楚乐一:“非天非地,亦天亦地,所谓之天与地也。”
段舞“你直说我们还吊在半空不得了。”
…………
全然的黑暗让人不由自主地害怕,所幸有这两人一路地斗嘴,才缓解了些紧张的气氛。
然而,越是往深处走,地的水也越来越多。渐渐地,漫到了膝盖,又漫到腰部。
水流缓缓,几乎是静止的,他们不知道这水面有多宽,也不知道不要走多久。
楚乐一和段舞不敢问青二十七,只依旧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没完。
半个身子在水,前进起来颇为费力。青二十七淌着水,间或和他们搭一两句,心里却乱作了一团。
他们都在指望她,她又能指望谁?
行至此处,是脑海地图的第二个盲点。
突地,段舞“哎呀”一声,被什么绊到了,整个人摔到水里。
楚乐一忙去扶她。她却一时没起身,一手撑在地,像是了定身法。
“怎么了?”青二十七问。
段舞在水里哗哗地摸了摸,说道“怪,这怎么会有台阶?”
台阶?青二十七迟疑了下,楚乐一早附下身,也是一摸“是怪了,真是台阶。”
青二十七忙过去摸了摸,果然那一阶一阶地,台阶从水里开始,向另个方向延伸。
楚乐一问“走台阶吧?”
青二十七想了想说“这一段的图有点模糊,这方向与之后的地图有些儿不对,不过……可以一试。”
他们一路走来,水越涨越高,大有涨过头顶的趋势,从台阶走,好过被淹死。
既然做好了决定,他们立即从水出来,踏台阶。
这台阶先是一路向,后来向左拐了一个弯之后,一直往下了,下到有十余丈,到了尽头,却是道石门。
石门之后是什么?
青二十七等三人不由都屏住了呼吸。
“你说石门之后是什么?”段舞终是忍不住问。
“也许是出口呢?”楚乐一说。可他们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后楚乐一让两个女子让开一点,自己则运起内力、用劲去推石门。
妙的是,“嘎嘎”一响,他只一推,石门开了。
这石门开得太过轻易,反倒让他们充满怀疑他们真的找对地方了吗?
而随着石门渐开,从门缝里射出淡淡的光芒来,说不出的诡异。
楚乐一说“我先进去看看,如果,如果一刻钟后我还没有出来,你们……”
话音未落,段舞喊了起来“我绝不和你分开!是死是活,我都和你在一起!”
青二十七更不打话,径直闪身进了门。
右臂却被楚乐一眼明手快地抓住“你确定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同一个篮子么?”
“如果非要有人探路,那也是我。我连累你已够多。你不像我,你不是一个人。”
“你也不是一个人!”楚乐一说,“除死无大事,难道你忘了,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淡淡的光芒下,这一对如同璧人般的人物光彩照人。
青二十七眼睛一涩,说道“是,是我太矫情。除死无大事,我们,不分开。”
石门后是一条深深甬道,头顶脚下四面,皆由巨石铺成。
每隔数步,石头便嵌有一颗极大的夜明珠,正是这些珠子,让整条通道有了淡光,然这光幽幽,又如鬼火一般,让人好生害怕。
沿石道而行,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三人来到一间石屋。
这石屋有三丈余宽,墙所嵌的夜明珠外头多了很多,因此也亮了很多。
石屋的正,是一张石床,床帐帷低垂。
在屋的一侧是博古架,几样事物点缀于,另一面却空无一物,像是用泥沙糊了一层一样。
青二十七走过去,揭开帐子。
在揭帐子前,她已做好心理准备,在这种情形下,最大的可能是床有一具或两具不知死了多久的骸骨。
说不定是前辈高人所选之穴,也说不定是一对怨侣生死相缠的结局。
可是帐子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她想像的骸骨。
青二十七与楚乐一正面面相觑,忽听段舞“咦”了一下。
两人转过头去,只见段舞站在那堵空墙前,用手剥开了糊墙的泥沙,顿时有一道光亮射进来。
青二十七与楚乐一对视一眼,走前去。
楚乐一手脚快,一扫便扫下一片泥沙——那泥沙之下,是光滑的、完整的、透明的一大块水晶似的事物。
水光从外面透进来,不时有一两头小鱼过来这水晶般的墙面一撞,影子映在石屋里,投下星星点点的斑驳。
三人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
鱼看他们,他们看鱼,到底是鱼在水晶缸,还是他们在水晶缸?
突然,一个人形的东西飘了过来。
不,不是一个人,而是,而是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两张苍白的脸悬浮在水,他们的表情是绝望,也是满足。
“玄十八……青二十二!”青二十七的心口陡然痛得很。
他们是汗青盟最让人艳羡的一对儿,如今却追随夜葬身于此。
夜,你牺牲了这么多人,你到底是个什么魔?
这世从来恶人好人更容易过活,你大概以他们的尸身为垫脚石,早已穿过这死阵,拿到了神果。
段舞抱了抱青二十七发颤的身体,说“他们应该是了毒,所以不腐不化,连鱼都不敢吃。如此的生死不离,也真……”
青二十七双手合什,低声祝祷,她已无泪可流,只愿他们早日解脱轮回,不再受苦。
“看来,他们是坚持走了水道,方有此祸。”在这脆弱时刻,楚乐一及时地把女人们往理性的思考引,“我们狗屎运还不错。”
还没有脱险,何来说运气不错?但这个事实,他们怎能此时承认?
若不乐观向前,怕是还未走出地底,被自己的颓废打败。
石屋共有两个门,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口,另一道门又将通向何处?
青二十七仔细地再次回忆了下脑之图,确定那是正确的方向。
如此,倒是一时不急着走,于是她建议道“我们先坐下来补充一下能量吧。”
不只是补充能量,也该把身的寒气驱一驱,刚才他们一心想要走入石甬道探个研究,根本没顾到身已是全湿。
于是三人吃了点东西,坐下来各自用功。
这次进入石山,他们准备了五六日的干粮,至于能不能撑到最后,谁都心里无底,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良久,青二十七最早从入定的状态恢复,走到水晶幕墙边往外看。
外头的光线刚才要来得暗,算算时间,该是已经入夜。
玄十八和青二十二的尸身早不知道又飘向哪去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鱼儿在幕墙背后游来游去。
青二十七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楚乐一也收了功,问青二十七道“你有没觉得,我们现在很像在海洋水族馆里?”
“海洋水族馆?”青二十七愣了愣,依稀记得母亲带她去过。
人们在近海的海底建起水晶房子,海洋生物在水晶幕墙后任人观赏,那是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
可楚乐一说这什么意思?
青二十七问“你是说,这个怪的地方,也是某种异时空明?”
楚乐一“大惊小怪。你怎么还不习惯发散性思维?你认为这个时代的人,能建造得出这么一个水晶洞么?难不成真有神仙!”
青二十七摇摇头“我没法确定……什么都有可能,也什么都不可能。”
楚乐一道“不过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否则不该是这样子。我猜石飞白他们都未必知道这地方,更别说是汗青盟的人了。”
“嗯。”青二十七应道。
楚乐一说得对,他们来到这里,一半是因为青二十七脑之图,一半也是误打误撞
“我是不是该合理想像,我脑的这图,是几万年前创下这明的人留下的,然后被我三千年后的父亲发现了,之后,我又带着这图回到了今时今刻?”
楚乐一道“不无可能。十有**。十拿九稳……”
青二十七与他相视而笑。
真相如何,已不可知,他们所能做的,也是根据这结果,把这个时代的故事推向结局。
青二十七又道“那床,很是违和。”
“也未必是床啊。”楚乐一说,“你想啊……”
冷不妨段舞插了进来“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原来她也收了功,立即过来搅局。
“噗!”楚乐一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指头点歪段舞的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去!”
段舞嘟嘴道“我不是小孩!”
楚乐一“不是小孩难道是老人?老太太,你好!”
段舞回之以白眼。
很明显,他们从石山的山腹走到了某个水道的底部。
这底部至少存在三条道路,分别是石飞白族人熟知的秘道、汗青盟诸人被引入的凶途,以及他们正在通行的未知之路。
他们再次走到那石“床”前。
经由楚乐一提醒,青二十七不以先入为主的印象,再看看这“床”,便觉得这真的未必是床,倒像是……某个展位的展台。
也许这真的是个展台,只不过展台的展示之物已失呢?
再细细一看,石台密密刻有莲瓣,片片莲瓣丰厚肥美。
又或者,这里原本安放的是一尊佛像,佛像坐化升天,徒留莲座虚空?
青二十七实在是想不通,只能先放下了。
常理难以解释的事,且推给科学或神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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