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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想到这儿,苏令蛮也不可避免地被自己的脑补惊道, 暗骂一声圣人无耻。

    娥皇女英能成为佳话, 无非是男人驯服女人的手段, 他们将其奉为圭臬美谈,借此为自己好色而贪婪的本质遮掩——

    苏令蛮从来也不认为, 世间有哪个女子, 会心甘情愿地与旁人分享丈夫,便是亲姐妹, 也依然膈应, 天下啊也只有天真而单纯的男人,才以为女人能为了自己而和平相处、互敬互爱。

    恭太妃到底经历得多, 作为过来人即便一眼看出了发生何事, 面上仍是谈笑自若, 半点没透出意思。

    皇后道:“不巧在前边撞见了蜜儿妹妹,看妹妹身体欠佳, 便送到了太妃那, 蜜儿妹妹可要保重。”

    这妹妹二字说的婉转流畅,眉角眼梢俱是喜气。

    恭太妃笑盈盈道谢:“辛苦皇后,哀家这侄女向来是个淘气的, 蜜儿, 还不多谢皇后?!”

    苏蜜儿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多谢皇后体恤。”

    皇后勾了勾唇, 略坐了一会, 便告辞离去。

    蓼氏眼见出了这桩子事, 再坐不住, 心不在焉地闲聊几句,便找了个由头与恭太妃请辞,领着苏玉瑶几个匆匆出了宫,苏令蛮自然也顺势告辞。

    两拨人汇成一波,由辇轿晃悠晃悠地经过长长的过道,穿过宫墙,到了宫外。

    马车早就恭候许久。

    苏令蛮率先上了敬王府的马车,蓼氏远远地看了一眼,吩咐车夫:“走吧。”

    苏玉瑶、苏蜜儿与苏珮岚并未如来时分坐,被蓼氏悉数叫到了一辆车上,丫鬟婆子全去后面跟着的一辆车上挤了。

    “说吧,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蓼氏板脸时,面上深深的法令纹就显得格外深,透出些刻薄而寡情的意味。苏蜜儿本就怵她,见此面色更是惨淡,可又念到从今日往后自己身份便与别个不同了,涨了些勇气道:

    “蜜儿,蜜儿……”

    情急之下,一时竟没说不出一个站得住的理由。

    “阿娘管太多。”

    苏玉瑶无谓道:“不论如何,事情都成了,依着规矩,明儿宫里就该来下旨了,阿娘不如回府想一想,该如何与阿爹说。”

    苏玉瑶直来直去的话地戳破了苏蜜儿那一层遮羞布,面上又透出股羞红的晕色来,讷讷道:“阿瑶姐姐,对不住。”

    “你没对不住我,”苏玉瑶摆摆手,“蜜儿妹妹,你这年纪……”

    确实,苏蜜儿比苏玉瑶还小一岁,还差两年及笄,身子骨尚且孱弱,这般年纪承了欢,往后有没有影响另说,可明日这旨意下来,外边的传言恐怕不大好听。

    不过,这也是她该受的。

    苏玉瑶漫不经心地想,蓼氏咳了声:“旁的大伯母也不问,你今日做成这一切,可是得了谁的暗中指点?”

    否则,怎么会一切都恰到好处、水到渠成似的遂了蜜儿的愿?

    这皇宫里,宫人到太监每座宫殿可都不在少数,这么大一个人儿如何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上了龙榻,要说是巧合、命运,恐怕是没人会信的。

    更何况最后还是由皇后殷勤地送回来。

    苏蜜儿先是不肯答,可到底年纪小,蓼氏在她眼中又素来积威甚重,利害关系一摆,便开了口。

    “在御花园玩时,便有一个小太监给蜜儿塞了纸,”她摊开掌心,里面团得汗津津皱巴巴的一坨纸仍在,蓼氏一边接过一边示意她继续。

    “上面写着……圣人相约,让蜜儿躲开人去偷偷相会,”苏蜜儿笑得甜蜜,“后来……后来果然在一个僻静的宫内见到了圣人,圣人就幸、幸了蜜儿。”

    苏玉瑶“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蜜儿妹妹果真是傻大胆。”

    宫里随随便便一张纸条便敢跟着走,还成了,也不知是运气还是什么。

    苏蜜儿含含糊糊的话,蓼氏不大信,可到底隔了一层,以后又都是宫里的,自不好跟犯人似的审,便决意等回了府与老爷商榷一番,再做决定。

    那边敬王府的马车行到半路,车厢里便凭空多出了一人。

    爽朗清举、朗月清风似的岫云杨郎跟采花郎一般偷溜上了马车,将苏令蛮唬了一大跳,但见杨廷朝服未退,冠冕仍在,不禁道:

    “怎现在来?可吃了午食?”

    玄紫郎君半支着腿靠在车壁,眸光微冷,见小妇人囫囵着没甚不妥,目光松了松,才道:“吃了。”

    苏令蛮狐疑地盯着他,几乎是想将他脸上盯出一朵花儿来:“阿廷……今日这事,你可掺和了一手?”

    杨廷见她坐得笔直笔直,身体离得老远,仿佛自己是只洪水猛兽一样,登时有些不大乐意,猿臂一伸,便将人楼到了怀中。

    温香软玉抱满怀,软绵绵的身子柔若无骨似的贴着自己,这才舒坦地呼了口气道:“是掺和了一脚,不过……不多。”

    “那蜜儿怎么会……”

    苏令蛮还是想不大通,小妇人肤色白,却黯淡无光,狭窄的车厢里微光透进来,更衬得一双眼珠琉璃似的晶莹,他低头触了触,才道:

    “阿蛮,你想一想,以阿瑶的身份进了宫,谁会坐不住?是容妃,还是皇后?”

    苏令蛮眨了眨眼,容妃如今身怀六甲,等闲人自是威胁不到她地位,又有个右相的阿爹撑腰,阿瑶进宫对她影响不至很大。

    而皇后听闻近些日子在宫中与容妃交手屡屡受挫,皇后母家史家如今也只担了个世家的名头,不得助力,若阿瑶这户部侍郎的嫡女进了宫,她第一个弹压不住,相反若是换了不怎么直得起身板的隔房侄女来,倒是一个好控制的棋子,看在她身后的苏府,圣人也不大会为难。

    有这么个好用的棋子在,皇后必是要大力促成此事的。

    “皇后。”

    苏令蛮斩钉截铁地道。

    “聪明姑娘。”杨廷赞赏地亲了亲她,“你那四妹妹被圣人幸了,依着苏夫人疼女儿的程度,恐怕是不肯再让你五妹妹进这宫了。”

    他所做的,也不过是让人在皇后耳边出些主意罢了,作为一国之母,后宫里调度几个人,还是有这权力的。

    “可圣人怎会愿意?”

    “那便由不得他了。”杨廷笑得促狭,“圣人的裤腰带,可没有本王紧。”

    苏令蛮啐他:“不要脸!”

    杨廷偏还就不要脸了,伸手便揪着两团捏圆搓扁似的揉,直揉得怀中女子眸光泛水、气喘吁吁,才抽了出来,“阿蛮这处,可是越来越威武了。”

    都得多谢他日以继夜的功劳,桃子催熟了一大圈,这般颤巍巍地顶着薄薄的一片裙,如破土而出的笋尖儿。

    嫩,又滑,还带着不可明说的冷香。

    苏玉瑶瞪他,说不到几句正经话,又来。

    至于方才还想着的问题,登时成了一团浆糊,再想不起来。

    敬王爷是中途出来,现下见阿蛮完好,又逗弄了一番,才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车上直溜了出去,一点没惊动人,这轻身功夫委实是登峰造极,寻常难得。

    *****

    谢道阳敛容肃目地坐在车厢内,天边的晚霞撒了一点晕色的余晖进来,将整个车厢渲染得仿佛多了些别样的色彩。

    车夫“吁”地一声拉了马,谢道阳从沉沉的思绪中醒来,掀帘朝窗外看去,马车停在昌平坊外的大街,离谢府尚有两个坊的距离,

    “怎么了?”

    “郎君,苏四娘子……求见。”

    贴身小厮平儿支支吾吾道,谢道阳一怔,半晌才支开车帷,探身下了车。

    素淡的丁香紫襦裙,外罩天青碧广袖明衣,小娘子亭亭玉立,那双爱笑的眼儿沉而静,安静地挡在马车前,让他恍惚间觉得,这人仿佛变了一个人,陌生得让他看不清。

    “谢郎君。”

    小娘子开口道,“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谢道阳有一张方正到恰好的面孔,便如他性格一般,四平八稳,让人一见便觉沉稳,他看着苏玉瑶道:“四娘子,我以为你明白的。

    “明白什么?”

    苏玉瑶幽幽道,“阿瑶在清远寺多日,日日对着佛祖清修,日日吃着青菜豆腐,原以为能将这痴念拔除,可这脑子里,却无一日能忘却谢郎。”

    “若食无肉,可过。”

    “若居无着,可忍。”

    “可若无谢郎,纵满山花红,阿瑶都觉得日子浅淡无味得很。”

    苏玉瑶这人,爱便爱到极致,不想着自尊,甚至连后路都不给留,仿佛一团烧到极致的火,灼到不小心跨入生命的过客,谢道阳四平八稳的人生里,出了这么一桩意外,鲜明到几乎刻骨。

    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粗声道:“可……圣人……”

    “谢郎君恐怕还不知道吧?”苏玉瑶讥诮而温柔地道,“圣人幸了阿瑶的五妹妹。”

    这两种极端的情绪杂糅在一起,搅得谢道阳心里那团水,也撩成了火,怔立当场。

    圣人,幸了苏五娘子?

    “即便这样,谢郎君,还执意要阿瑶嫁给圣人?”苏玉瑶哀戚地看着他,恨不得晃一晃这人的脑子,看看这里面存了多少水。

    “不,不成!”

    谢道阳也不知道自己肺腑中冲出的是什么,不过一瞬,他那四平八稳里的人生第一次有这种冲动,“不能。”

    他深深地看了苏玉瑶一眼,大步流星地上车,吩咐车夫掉头,“去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