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营斥候藏在密林间的一处深坑内,树木枯枝与泥石把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他的胸膛急剧的起伏着,肺部如同着了火般的难受。他强忍着大脑内的晕眩与身体的种种不适,克制住了张嘴大喘气的冲动。生怕发出一点点响动,就会被汉军给发现了。
阳光慢慢在偏移,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天黑了,斥候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以刀拄地,认清了方向,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里。他先寻到了干净的水源,把身上的战袍脱了下来放在水中洗涤,然后又用干净的布擦拭伤口。他受了伤,现在伤口虽然在愈合,但身上有血污不洗干净的话,这深山老林里的猛兽他一个人可招架不住。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寻了处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然后开始回忆起今天的事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早就发现了异常,奈何校尉不听,执意不退。乃至于有今日之败。他苦笑一声,心道要不是自己见机得早,趁乱逃离了战场然后又第一时间远离藏了起来,只怕自己也是难逃一死吧。
管亥并没有发现,还有一个曹营斥候成了漏网之鱼。他指挥部曲打扫完毕战场之后,便又率部南行。沿途之上,把各处地形途径都一一记载在册。哪里需要修缮,哪里需要拓宽。这山谷之间,原本就没有路。一切都得靠向导指引。然后根据地形因地制宜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当于禁得知一曲人马全部葬送在那山谷之中的时候,他胸中的怒火就腾的一下窜了几丈高。要不是那个校尉已经死了,还抛尸野外,他恨不得把那校尉拖出来再斩一回。临行之前,自己再三嘱咐,要千万小心莫要大意。结果就还出了事,而且还是在发现了异常之后执意不退,贪功冒进导致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又得到了汉军的动静,于禁胸中的怒火又被压了下去。他眼珠子一转,心道自己的斥候独身逃回,估计汉军也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么不如就将计就计,埋伏一回,也好让汉军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一念至此,于禁便对眼前这个独自逃回的斥候好感大生。他暗道,此人心思缜密,且又能孤身逃回,可堪一用。于是便道:“此战之败,虽与你无干,但你抛弃袍泽,独自而逃,却是犯了军法。念你死命脱身,来送情报。今次我便饶过你这一回。我欲再予你五百人,着你前往探察汉军动静,你可敢去?”
那斥候拼死得脱,挣扎回来。想不到还有这等好事在等着自己。闻言不由大喜,便忙拜道:“敢不从命!”
于是便从一介小兵,一跃而居军候之位。统率五百精锐,稍作休整,旋又径往傥骆道中去了。
管亥此时已经出了酉水,把左近形势也摸得差不多了。再往前,越过傥水,就是傥谷口,他却是不敢再过去了。到了那里,会渐渐出现人迹。这样的话,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增。于是管亥就止步于傥水,又盘桓了数日,就率部一路向北,回去禀报赵云去了。任谁也没有想到,又来了一支曹军,就潜伏在汉军的不远处。
管亥到了赵云大营,往见赵云,然后说起傥骆道形势。赵云听完大喜,笑道:“管将军辛苦了。”
于是便升帐议事,诸将齐至,赵云便把管亥亲探傥骆道之事一说。诸将顿时心动,纷纷请战。最后这差使,还是落在了高干身上。
高干自忖降汉以来,寸功未立。这样下去,搞不好陈留高家就要被边缘化了。高干如何肯甘心。这次刘备发动前所未有的规模,两路并进来南征,于是他便自请随军。跟着西路行营一起攻打曹操。
此番见得机会,高干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便站了出来,据理力争。赵云、吕布、张绣自然不会亲自下场,而一干副将等人,却又争不过高干。最后赵云便许了高干这份差事,着他率五千精兵,出傥骆道,袭占南郑。以田豫为副将,管亥随军为先锋向导。
高干大喜,便向赵云道:“子龙,我此去,必破曹军,在南郑翘首以待大军。”
赵云笑道:“如此,某便在此恭候元才捷报了。”
高干率了兵马,别过赵云等人,便径往骆谷而去。临至谷口,高干与众将道:“闻山中多有神异,我今率军而来,当临谷口以祭山川之神。”田豫与管亥自无不允。
遂设香案,奉三牺,置酒以祭之。俄而一阵怪风吹来,飞沙走石,吹得旗帜倒卷,高干大喜,谓左右道:“此乃山神之回应也。”
临行,高干坐下马匹踌躇不前,高干笑道:“天地神威未退,马亦有灵,不敢前乎?”
田豫心里咯噔一声,望着那阴森幽绿的谷口,把眉头一皱,便劝道:“将军,莫如大军且屯此处,再遣人往探此谷虚实,如何?”
高干道:“子龙、奉先与文锦等将军皆在等我报捷,我自当奋勇前行,岂可懈怠?”
管亥在旁边听了田豫之言,心中不悦,便道:“国让可是觉得俺管亥老了,探路都探不明白?”
田豫闻言,不敢再劝,遂与高干等一道率军入谷。管亥自率一营在前引路。军行数日,只见崇山峻岭,迤逦嵯峨。沿途山高水深,奇险绝地,已经有汉军修了营寨,在此驻扎。高干与田豫都是知兵之人,见状心中也是高兴,知此事多赖管亥之力,于是言语之间对管亥多有夸赞。对前方却是再无迟疑。
又行数日,越过太壹山后,到了那片河谷,管亥指着那片地,眉飞色舞的道:“元才,国让,你们且看,那日曹营一伙兵马,便自南郑到了此处。却被俺老管埋伏起来,一锅给包圆了。嘿嘿,五百余人,一个未剩,全葬身于此。尸骨喂了大虫猛兽。”
田豫一脸凝重,问道:“管将军,真的一个也未曾走脱么?”
管亥不快的道:“那是自然,战后我便着人打扫战场,仔细搜索,又追出十余里,未见一个活人。这两边都是深山险涧,能逃到哪里去?”
不知道为何,田豫心中总有些不安,虽然管亥解释得很完美,而且按照常理来说,也应该没有问题。但心中那种感觉却是萦绕不去。田豫又不敢说出来。旁边两个,高干立功心切,管亥无比自信,就算说了出来,这两人只怕也是不信,还会怪他动摇军心。
该如何是好?田豫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