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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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码头回来,叶清还没来得及做个出海前的规划。
伢行那边却带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叶清想要一百位船工的事黄了,原因就是叶清他们这次出海没有去拜访过“鹰帮”。
夏城有个专门管漕运的帮派叫鹰帮,原来是一些避难在夏城的前朝忠贞遗民所组成的。
前朝皇帝殉国,第一代的“南平王爷”借兵入关,百姓受异族蹂躏。
一些海边的渔民就跑去了海上生活,久而久之这些人在日月岛和夏城附近几个城镇互相通婚,经营渔猎,辟田耕作,俨然自成一邦。
他们如今的帮主韩山早年是个海盗,后来帮着“鬼面大将军”击退了倭人海盗,于是夏城水师衙门也把一些海上漕运的事物交由他们管理。
叶清听到这些,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拜访。
钱君宝想了想也赞成了她的主张,这事莫策应该能解决,但他也想去看看,若是他们鱼肉百姓,那就让莫策去处理。
…………
皇宫
太极正殿里,皇帝召见了从漠西凯旋而归的有功将士。
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平定西境的十几个部落的匈奴余孽,皇帝龙心大悦,准备封赏这批功臣。
此番领兵的老将军赫连图受到皇帝的嘉勉后,特地指向一名年纪三十多岁的将领禀道“皇上,咱们这次能大获全胜,多亏了王副将。
是他不顾危险,深入敌营才能一举攻破敌军大营。”
这事他在奏报里已提过,此次当着皇帝的面再替王副将表功,是有心想提携他。
皇帝望向赫连老将军指着的人,隐隐压抑着某种情绪,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几眼。
过了一会儿才和蔼笑着出声道“你就是镇西将军所说那屡立奇功的王政昊,倒是看着颇为英武,你今,年岁几何了?”
头一次面圣的王副将既兴奋又紧张,出列抱拳回道,“回皇上的话,臣今年已有三十三了。”
皇帝赞许的笑道,“好,年轻有为,能立下此大功,来人,赐酒一杯。”
只是皇帝看着他的表情隐约有些热切,三十年了,他终于再见到这孩子。
殿上这么多将领和大臣,王政昊没想到自己只答了一句就被赐酒,一愣之后,笑着躬身一揖,“多谢皇上赐酒。”
他心里暗忖定是皇上见他长得英武不凡,又战功赫赫,才会一下就赐给他美酒。
一名太监领着另一个太监端上一杯酒,他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下。
那领头的太监站在一旁,不着痕迹瞥了他的右耳垂之下一眼,待他饮完酒,在太监端起空酒杯退下前,内侍朝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微微颔首,这才离去。
皇帝见状,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抬手召唤,“王政昊,你上前来,让朕看看。”
王政昊有些纳闷,不知皇帝要看他什么,他回头瞅了赫连老将军一眼。
赫连老将军横眉坚目的喝斥了句,“皇上让你上前,你还愣愣的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前去。”
“哦。”应了声,王政昊走到殿前,抬起脸直视着皇帝,适才他不好一直盯着皇帝看。
这会儿他与皇帝平视,他也看了个清楚,当今陛下果然和传说的一样,虽然已经古稀之年,但精神头很好,红光满面看着也就五十多。
只是他心里嘀咕着,皇上那眉眼怎么瞅着有点眼熟。
皇帝也在细致的端详王政昊的面容,在他脸上依稀瞧见了故人的容颜,他忍不住喃喃低语,“像,尤其是眼睛和那有些小的嘴。”
抑住心绪里的波澜,看完后,他让王政昊退下。
接着当着众臣的面,皇帝赐封了包括赫连图在内的几名将领,其中将王镇昊封为从三品的抚远游击将军,是此次封赏的几名年轻将领里级别最高的。
侍立在殿下的将领和大臣们,对他的破格封赏,都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原以为依王政昊立下的战功,最多封为四品的英武游击将军,没想到皇帝竟破格将他从一个六品副将,一下就册封为从三品的将军。
就连赫连老将军也有些吃惊,一个汉人子弟能这样被提拔实在有些让他疑惑。
但下一瞬心道,兴许皇帝见王副将年纪轻轻便屡立大功,这些年又一直强调胡夏人和汉人是一家。
惜才爱才,这才破格提拔。
封了赏,皇帝再嘉许几句话便散了朝。
而后他遣了宫人将王政昊领到勤政殿去。
被单独带到皇帝的御书房,让粗汉子的王政昊有些纳闷。
“末将参见皇上。”
“免礼。”皇帝的嗓音里透着一抹亲近之意。
“不知皇上召微臣前来有何事?”
皇帝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听说你老家是洋州人,你娘她靠刺绣抚养你长大……不知她如今可还安好?”
“我娘在我被征兵那年就病死了。”
这事皇帝派去打探的人已禀告过他,而他想知道的是……
“她病逝时,可有对你说什么?”
不知皇帝怎地突然关心起他娘的事,但皇帝询问,王政昊也不好不答,想了想回道,“没有。”
“她有没有跟你提起你爹的事?”皇帝试探的问。
“娘从未提过我爹。”
王政昊猜测他爹不是早就死了,要不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娘的事,所以娘才会独自带着他相依为命,还让他跟着她的姓。
闻言,皇帝神色一黯,接着不死心再问,“你娘她当真一句都不曾提过你爹?”
“真没提过,对了,我娘临终前将一个鼻烟壶交给我,说那是我爹用过的。”
见皇帝不停追问他爹的事,王政昊心忖莫非皇帝认识他爹不成。
皇帝听了他的话,神色一愣,下一瞬间想起什么事。
皇帝看向王政昊情急的再追问,“那鼻烟壶呢?”
“我送人了。”
“你怎能把你娘给你的东西随意送人?”皇帝不悦的呵斥。
“既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为何不能送人?”耿直的王政昊反问。
“你就不会留下来当个念想吗?”斥责了句,又想他一直在山野长大皇帝轻叹一声,摆摆手说道,“罢了,这事也怪不得你。”
望着他那张有几分肖似母亲的面容,忆起过往与他母亲相遇之事,皇帝放缓气再说,“西边的战事定了,如今东南方的余孽还未能清剿。
朕打算派你领一万兵马去剿寇,你可愿意?”
事实上他日前已接到奏报,东南方的余孽原本他是想让墨澈去办的。
但他最近出了一些事,他此时让王政昊去平寇,是有意想让他领了这功劳。
他自然也不会亏待真正有功的将领,不过是想藉此机会给这孩子一些补偿。
年轻时,他几次下江南,他亏欠了这孩子和他母亲,碍于他母亲的身分,他无法光明正大的认回儿子,只能这般来补偿。
王政昊其实一颗心也早就想回东南,他要去找他的大哥,找那个孩子。
听见皇帝又要派他去打仗,想也不想的便开口接受。
“臣遵旨。”
“你好像很高兴去那儿?”
“是,我要回去见一个人。”
“是什么人让你这般急着回去?是你的妻子吗?”
“是我的大哥。”
“……”
“你可有妻子?”
“还没有,对了请问皇上,我如今这身份,若是我家想娶上候府的千金可以吗?”
“你是从三品武将,有功之臣自然是配得上。”回答完,皇上接着关切的询问,“莫非你看上的是哪个侯爷的千金?”
听皇帝亲口说他配得上侯爷的女儿,王政昊开怀笑道,“是夏城镇海侯的千金。”
见他已有意中人,皇帝一时兴起道,“原来是施家人,你既有意中人了,不如朕为你指婚。”
“皇上要为臣赐婚?”王政昊大喜,有皇帝下旨赐婚,这可是大大的荣耀,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谢恩,“那臣先谢过皇上了。”
“朕为你赐婚可是有条件,你得去清剿东南的余孽。等你回来,朕就给你封一个关海侯爵,那之后你再去迎娶施家的千金,不是更为风光?”皇帝循循善诱。
“封侯?”王政昊瞪大眼,脸上露出疑惑道,“皇上给我封候,这是为什么?”
打一进御书房,他就觉得皇上对他有些另眼相待,如今还要帮他封侯,更让他起了疑心,他曾听过一句话“礼多必有诈”。
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武将,对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有什么可让皇帝觊觎的?
沉默须臾,皇帝未答反问道“你母亲的闺名是不是叫赖清玉?”
适才见他一直追问娘亲的事,王政昊心中早觉有异,如今听他道出母亲生前的闺名,证实了他心中的清测,“我娘闺名是叫清玉没错,皇上可是认识她?”
注视着他,皇帝回想起当年的事,徐徐说道,“昔日朕未登基前,有次曾落难,幸蒙你母亲出手相助。”
他瞥了眼面前的人儿,当时儿子出生后,他只待了两天就不得不离开,后未再回去寻他们母子已经是三年后,只是急匆匆见了一面。
再后来,想去接他们回京城早已人去楼空。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派人打探他们母子的消息,不久前才终于有了音讯,没料到她已亡故,而他流落在处的儿子竟在此番战役中立下大功。
三十几年前,他下江南遇险遭到追杀,身边的侍卫泰半被杀,侍卫长护着他一路逃走,最后在敌人连番追杀下,为保护他也牺牲了。
他迷路被她意外救了,不想在一次酒醉下,他与她有了肌朕之亲。
就在她生产两日后,他因有事暂时离开,后来三年后他找到她,却没想到她第二天竟趁机带着孩子走了,这一次,她走得无影无踪,他没能再找回她。
他眼神幽幽的望着儿子,没想到这一别,他与她竟是天人永隔,再见无日。
在之前,他早已娶了很多女人,但这一生最让他刻骨铭心的,却是那段与她在患难之中生起的情。
她是那样飒爽的女子,直到她离开他,他始终不知她对他是否有情,抑或心有所怨。
听皇帝说起娘亲曾帮过他,王政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说皇上怎地对我特别好。”
“看在你母亲的分上,朕想认你为义子。”虽然不能名正言顺的将他认回来,但他仍想给儿子个名分。
先是要给他封候,现下又要认他为义子,王政昊万万没想到因为他娘,皇帝就如此恩宠于他,有些受宠若惊。
侍立一旁的总管太监见他似是傻住了,笑呵呵提醒他——
“皇上如此恩宠,将军还不快谢恩?”
一愣之后,王政昊跑下叩谢皇恩,“臣谢皇上隆恩,但臣出身贫寒,身分低微,恐当不起皇上义子。”
皇帝沉声道,“谁敢说你当不起,朕肯认你,你就当得了朕的义子,何况你骑勇善战,足智多谋,年纪轻轻就替朝廷立下大功,足堪为众臣和百姓的表率。
这样吧,朕先下旨认你为义子,等你此番前去东南剿清那余孽,凯旋归来后,再给你封候。”
不等他答腔,皇帝迳自兴匆匆再说,“既然朕认你为义子,那也顺便赐你一个名字吧,就叫赫连云归……”如此一来,也算是将儿子认了回来。
他一愣,想不到皇上连姓给他改了,刚想反对,总管太监又笑呵呵的催促他谢恩。
“皇上赐国姓,这可是莫大荣耀,将军还不快谢恩。”
他有些恼,又不是他求着皇帝给他改姓,怎么还要他谢恩,但想起进宫前老将军一再叮嘱他要守皇宫礼仪,不得不咬牙忍了,再屈膝跪下,“臣叩谢皇上。”
“将军,皇上既然赐给您新的姓名,您日后可要用这新名字才成。”总管太监是皇帝的心腹,自然明白皇帝为何对他一再恩宠有加的原因,好意提醒他。
王正昊顿时一惊,“难道我以后不再用自己名字了?”他一点都不想改名,何况皇帝不只给他改名,连姓都换了。
瞧见他似乎不愿改名,皇帝也没太为难他,说道,“你若不习惯,暂时可再用原本的名字。”
他心里苦笑,换了旁人能得他赐名早就千恩万谢,回去后恨不得把这荣宠昭告世人,偏生儿子一点也不领他这情,看那神情似乎是在埋怨他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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