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顿了顿，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过来，便继续道：“说来惭愧，我今年也想竞争学生会的一个小职位，如果能选，从明年开学起，可以正式为学生会效力了。手机端 m.”</p>
刚才轻松随意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变得凝重了，云泽一脸惊讶，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又低头玩起了手机，鲍勃看了看辰辰，缓慢地摇着头，大卫手里摆弄着空杯子，神情高深莫测，只有义廷东张西望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一下子都不说话了。</p>
辰辰觉得有些尴尬，自嘲道：“好吧，我承认，我是冷场王。”</p>
片刻之后，大卫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辰辰，开口打破了僵局：“现在说这话，你可能会觉得我们这些当学长的太现实。不过，我琢磨着，如果我们看着你放飞自我，坐视不管，等到将来有一天你撞了南墙，会怪我们当初没给你讲清楚利弊。参加学生会，为大家做点儿事，这种出发点是好的，不过，作为过来人，我要提醒你，学生会听着光鲜靓丽，作为你来讲，盲目参加竞选很有可能得不偿失。”</p>
“怎么讲呢？”大卫学长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辰辰却着实感到不知所云，他放下茶杯，望着学长目光里充满了好。</p>
大卫没有直截了当回答辰辰的问题，而是拧开一大瓶矿泉水倒进玻璃壶，然后，按了一下电磁炉重新烧水，俨然是说来话长的样子。</p>
透明玻璃壶的水被加热，发出微弱的嘶嘶声。</p>
大卫开始抽丝剥茧地分析起来：“我们国学生来美国高，最终极的目标还是要常青藤名校，对吧？”</p>
辰辰点头，义廷也傻傻地有样学样。</p>
“那么只要努力把GPA弄到最完美，把标准化考试（即，托福、SAT或者ACT，前者是语言考试，后者是大学入学考试）考好，然后，再有一项运动，一项义工之类的活动，最好还能有一两个有分量的奖项为你增加亮点差不多了，真的没必要去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大卫聊聊数语几乎是为学弟们勾勒出了一个常青藤名校的数学模型。</p>
“领导力不是也很重要吗？”玻璃壶的水不多时开始咕嘟咕嘟冒出气泡，辰辰将电子炉按熄。</p>
大卫不语，将众人杯的陈茶倒掉，重新用热水洗茶盏，温茶壶。</p>
鲍勃用木质茶夹帮大卫往茶壶里添着新茶叶，他慢悠悠开口道：“大卫，你说话也学会拐弯抹角了。想说什么，直接告诉辰辰不好了？小小年纪能走出家门满世界闯的，有几个是玻璃心？”</p>
一听这话，辰辰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学长们显然对他的入选并不看好。他望着鲍勃，想寻求进一步证实。</p>
“听说，五年前，有个韩裔男生在十年级那年进了学生会，一直十二年级还在做财务主管，不过，这是亚裔学生在学生会担任过最高的职位。”鲍勃说着轻轻拍了拍辰辰的肩膀。</p>
大卫一边为大家的杯子里斟重新泡制的茶汤，一边教导着学弟：“老大说的没错。这条升通道对国际生，特别是国学生来讲是走不通的。算你这回有幸入选，从时间成本来讲，等到你了十年级、十一年级，学业正要劲儿的时候，学生会那些跑腿的杂事会占用你大量时间，你的GPA还要不要了？标化还考不考了？”</p>
云泽一口将清苦绵绵回甘的龙井茶饮尽，又将茶杯放回到端石茶海，等着学长给续茶。</p>
他的眼睛透过镜片下打量着的辰辰，仿佛正在掂量着这位学弟的斤两，思忖片刻，才说道：“升通道不明朗，不乐观，这个是毋庸置疑的。既然你想参选学生会职位，想必对这里的游戏规则早看得通透了。那你说说，在咱们学校选学生会干部，拼的是什么？”</p>
辰辰低头思考，云泽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从前真的没有仔细想过，当时决心去参选，主要还是因为，从前在国内学的时候一直担任班长，来到A校想继续在领导力方面得到锻炼。</p>
更何况，他早听说，美国的学生会权力大，便想深入了解一下，美两国的学生会在管理制度和运作机制到底有哪些不同。</p>
被云泽冷不丁一问，辰辰脑子里最先出现的是威廉，接着是罗杰斯。他把他们的种种优点总结了一下，说道：“拼的方面很多，方说，学习成绩、领导力、人际关系、工作能力、个人魅力等等。”</p>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奥利弗忽然笑了，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说的不是不对，不过，你只是看到了最表面的，最能摆到台面的那一部分。”</p>
“哦，这么说，还有台面下面的部分吗？”辰辰的表情已经说明，他对奥利弗的话持怀疑态度，要知道，美国可是个民主国家，即便是高选学生会干部，也是要通过公开投票的。</p>
“嗯，确切地说，不能叫台面下面，应该叫更深层次。”奥利弗将头的棒球帽扶正，说道：“事实，学生会里这些全校瞩目的职位，最终拼的并不是那些硬邦邦的实力，说白了，那是……一场受欢迎程度的竞赛。”</p>
辰辰将本届学生会的所有成员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觉得奥利弗说的不无道理。</p>
云泽觉得辰辰还是没开窍，进一步开导着他：“从这一点讲，我们国际生是最吃亏的。国际生在学校占例非常小，存在感更是微乎其微，你想想，学校百分之九十以的美国人，凭什么会选一个国学生做他们的学生会干部呢？这一点，你从戏剧社也能窥探出一些奥妙。咱小奥演技那么优秀，在戏剧社混了将近两年，千辛万苦才演一个小角色。单单从这件事，你对美国高社团组织的游戏规则也能明白一二了吧？”</p>
见云泽提到了自己，奥利弗不得不再对辰辰多说几句：“你刚才提到，罗杰斯和安东之间实力对等，旗鼓相当，必有一场大战，这种说法本身证明你太天真了。或许你还不知道，你们国际生联盟最大的Boss安东是什么来头，他们家族是垄断俄罗斯石油天然气最大的寡头，地位相当于石油和石化的合体……”</p>
辰辰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平日不显山露水的安东这么大来头。</p>
奥利弗对辰辰的惊讶早有预料，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断：“……即便如此，现在竞选还没有开始，谁胜谁负却早已经分出来了。罗杰斯必胜，这是没有一点悬念的，不是因为安东没有罗杰斯优秀，只因为他是国际生。”</p>
云泽频频点头，道：“如果我是安东，我可能根本不会去淌这滩浑水。”</p>
“不过，安东既然敢来迎战，也不排除是学生会内部想炒作造势，在威廉的授意下耍的乌龙手段。”鲍勃狡黠地笑着说，对于自己学习多年的老对手，他还是有所了解的。</p>
“是啊，你想想，安东和罗杰斯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默契？”大卫附和着。</p>
“这种猜测可能有点阴谋论的感觉，不过，绝对是更接近真相的。”奥利弗胸有成竹地说。</p>
这些话乍一听像是腹黑学长们的主观臆断，辰辰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他小口呷饮着杯子里的茶水，细细品味学长们的话，还真感到细思恐极。</p>
义廷听得似懂非懂，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左转右转，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这件事并不像他的老伙计辰辰想象那么简单。</p>
鲍勃又为自己斟一盅茶，品了一口，说道：“如果说学生会是咱们学校的主流组织，完全不能描述其重要性。更确切地说，学生会是咱们学校的一座堡垒，一个最重要的阵营。二、三百年来，这个组织像铜墙铁壁一样，一直都是由盎格鲁萨克逊（Anglo-Saxon,贬义词，嘲讽白人在历史的种族主义、排外主义和化优越感）的美国白人长期把持着，从今往后，大权旁落的可能性也几乎等于零。恕我直言，你绝对不会成为那个改写A校历史的人。”</p>
一听这句话，辰辰的心凉了半截，尽管他觉得鲍勃学长的说法太过悲观。</p>
来到A校大半年的时间里，辰辰也大致观察到了一些美学生的异同。大部分的美国同学对新事物表现出更积极，更主动的姿态，他们勇于去尝试，因而，未来的一切之于他们也有着更广泛的可能性，这一点，是辰辰一心想要向他们学习的。</p>
辰辰心里暗自怪，他，一个九年级新生能感受到的事情，学长们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p>
此外，人课，辰辰还学会了一种思考方式：无论任何事情，过于绝对的答案一定是错的。然而，对于他参选学生会干部这件事，学长们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给出了同样绝对的答案。</p>
“我知道你还不甘心，我给你解释一下，我这么说的原因……”鲍勃看出辰辰还没死心，苦口婆心地准备为他细说穷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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