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河清把红毛拿过来一看,登时吃了一惊。
这日子挑得,也太紧了吧!
红纸上写着两个日子,一个是三月初九,一个是六月二十。
细算算,离三月初九就剩下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六月二十的话,天气也热起来了。
杜河清把手里的红纸递给了李氏,“娘,您也看看。”
李氏把红纸接过来一看,就笑了。
怪不得刚才儿子那脸色不太好呢!敢情是人家把日子定得太早了?
三月初九,是急了一点,就剩下两个月时间了。六月二十的话,又有点热了,恐怕是要遭罪的。
洛镇行是什么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李氏的想法,他笑着道:“三月初九是大吉,小两口要是能赶在这天成亲的话,是最好不过了。”
李氏就问道:“会不会赶了一点?”
这是有些意动。
洛镇行就道:“傻小子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从里到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怎么会赶呢?莫不是亲家那边,还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
李氏摆了摆手,“东西一早就备下了,我们家也是心疼闺女的人家。”别的,李氏一句话没说。
说实在的,从打进了这个屋,三个人的心里就一直是忐忑的。
毕竟眼前这人,可不是一般的身份,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对方却是朝廷命官啊!而且,一进到这个门里,见了杨峥的义父,李氏就料定他们之前想差了。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仅仅是一名小吏那么简单。他和之前自己儿子,媳妇说的那些衙门小吏绝对不一样!
李氏不懂官场里的那些道道,总觉得就是县太爷来了,怕是也没有杨峥他义父这个派头。倒不是说他穿戴有多好,排场有多大,说的就是身上那股劲儿,好像就是一座山在他面前塌了,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似的。
来大鸿图之前,三个人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想着若是这人瞧不起人,他们扭头就走,决不受着。这样的人家,就算玉娘以后嫁了过去,只怕也是去受罪的。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凭什么要受别人的气?而且这个人还不是玉娘的正头公公,他们凭什么要忍气吞声的?
可是谁能想到,见了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之前想过很多种两家人见面的方式,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像普通人招待亲家那样招待他们,没有一点架子,彬彬有礼,若是不说,谁会把他想成是个当官的?
反正李氏是想不出的。
听了李氏的话,洛镇行脸上露出了浅浅笑意,“这不就得了!?反正两个孩子的感情摆在这儿呢!成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更何况早晚都是要成亲的,早点把日子定下来,也早安心啊!”
李氏想了想,没反对。
她本来也有意让玉娘今年成亲,至于是三月还是六月,又或是年底,根本没有区别。就像亲家说的,早晚都是要成亲的,两个孩子感情好,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何必这么耗着呢!
“老大。”李氏把红纸递还给了杜河清。
杜河清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老娘这是同意呢!
想想也是,早晚都得嫁,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时间一长,街坊四邻肯定觉得这里头有事,闲话就该多起来了。
是啊,啥都准备好了,咋就不成亲呢!
杜河清苦笑,他不是舍不得闺女嘛!想再留她两年,可是杨峥等不起啊!况且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说过风凉话,说什么杜家就是想把闺女留成老姑娘,好让她给杜家玩命挣钱之类的话!
杜河清咬了咬牙,再舍不得,也早晚得让玉娘嫁人!晚嫁,总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流言,还不如早点成全两个孩子。
杜河清对杨峥这个女婿,还是非常满意的。
“亲家觉得哪个日子好?”杜河清一边问,一边把红纸推了回去,“六月底确实有点热了”
洛镇行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杜玉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日子竟然定到了三月初九!
还有两个月她就要嫁人了?
这事儿听着,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杜玉娘越想越觉得不真实,前世今生的事儿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
锥心刺骨的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可是转眼间,她居然要嫁给杨峥了吗?
杜玉娘眼里泛起氤氲的雾气,心脏因为跳得太快,整个人也恍惚了起来。前世痛苦不堪的一幕幕,仿佛就在她眼前,那些人奚落,嘲讽,在她耳边飘啊飘的,特别真实。
可是她不是要跟杨峥成亲了吗?
杜玉娘昏昏沉沉的,像是陷到梦里面拔不出来了似的。
“玉娘,玉娘!?”
刘氏推了杜玉娘好几下,这姑娘,这是欢喜傻了吗?
刘氏有些担心,而杜玉娘也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还好,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娘,我,我就是”杜玉娘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平时伶牙俐齿的她,这会儿像是一支被锯了嘴的葫芦,啥也说不出来了。
刘氏倒是觉得她这种反常挺正常的,毕竟日子定得有点急,按照原来的计划,她可是要拖上一年半载的呢!现在嘛,既然婆婆和自个男人都同意了,她当然也没意见。
况且孩子他爹有一句说得挺对的!他们当爹娘的,心疼闺女,想多留她两年在家里,可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啊!
像玉娘这样长得好,又有本事又孝顺的闺女,指不定让多少人家眼红呢!他们巴不得玉娘变成老姑娘,好便宜他们家的儿孙,所以那些风凉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让人听了堵得慌。
玉娘啊,大概也没想到婚期会这么赶,所以傻住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了,娘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的!杨峥他义父特别忙,好像吃过午饭就要赶路呢!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过去。”
杜玉娘深吸一口气,“我也没啥收拾的,现在就地去吧!”
母女二人出了小包间,往之前商议事情的包间走去。
片刻之功,屋里的陈设就变了一个样子。之前摆的桌椅都撤了下去,又重新摆了两张桌子放在正厅之中。桌子上铺着特别漂亮的桌布,上面摆着茶点,茶水。
杜玉娘进屋时,屋里只有杜河清和李氏,洛镇行和杨峥都不在。
杜玉娘一来,李氏心里的紧张劲就略为松了松。她有心跟杜玉娘说说洛镇行的事儿,但是又觉得不太妥当,万一这话被别人听去了,显得她搬弄事非。
不多时,洛镇行和杨峥走进包间。洛镇行换了一身衣服,瞧着更加英武不凡。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一向沉默少语,给人感觉很安静的杨峥,在洛镇行面前似乎更安静了。身上气质冷洌至极,让人觉得非常不熟悉。
大家打了招呼以后,便是男女分席而坐。
这也勉强算得上是家宴。
杜河清有点放不开手脚,之前他心里有猜测,觉得自己的这个亲家,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官!原本他想着,洛镇行要是个县令,就顶顶了不起了。可是见了本人才发现,县令这两个字,好像侮辱了他似的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洛镇行的真实身份,心里已经有些不自在了,之前因为商量婚期,所以注意力都放在了挑日子上,倒也没觉得多紧张。可是这会儿,忐忑的感觉就慢慢的涌了上来。
洛镇行就像没有看到杜河清的窘迫似的,他让杨峥给杜河清倒油,一口一个亲家的叫着,那语气,就像一个乡间老翁似的,怎么听都是亲切的。
杜河清也渐渐放松下来,但是心里一直存着疑问,手里的酒也不敢多喝。
气氛还是不错的,但是洛镇行是什么人,自然能看出杜家人的不自在。
时辰也不早了,他还要火速往边关去,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洛镇行要离开,杜家人自然是要相送的。
洛镇行也没多言,反而拉着杜河清的手,一口一个亲家叫着,二人并肩而行,亲亲热热的下了楼。
杜玉娘想,镇北侯应该是真的很欣赏杨峥这个义子吧!否则的话,根本用不着如此自降身价!镇北侯是什么人?那是多少王公贵胄相互巴结的对象啊!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别说跟镇北侯做亲戚了,就算是想见他一面,只怕也是难如登天啊!
杜玉娘怎么看,也看不出镇北侯是大奸大恶之辈,他一脸的正气,为了镇守边陲,也不知道背负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矛盾!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卖国通敌之人呢!
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到底是谁在陷害他?
杜玉娘这会儿真的是后悔得要命,明明是从那个时期回来的人,应该比别人知道的东西都多,但是她呢,却像是个傻子似的,啥也不知道。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她啊!
她自身难保,又一心报仇,哪里能知道那些人上人的事情呢!
杜玉娘站在大鸿图的门口,听洛镇行和杜河清说话。
此时外面的街道上,已经集结了百十来号人。
这些人瞧着特别英武不凡,光从气息上看,就能感受到他们有异于常人之处。
李氏和刘氏越发心惊和不安!
这
杨峥的义父到底是什么人啊!
有人上前提醒洛镇行,时辰不早了。
洛镇行这才作罢,略有遗憾的道:“两个孩子成亲,我怕是不能回来吃媳妇茶了,不过我还算有先见之明!”他顺手把下属怀里抱着的匣子拿过来,塞到杨峥怀里道:“这是给我儿媳妇的。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杜河清略有安心,觉得有他这句话,自己这颗心就算是踏实了。
杨峥只道:“义父,我去送您。”此去路途遥远,虽然杨峥知道出了城就有接应的大军等着,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还没老呢!”
洛镇行瞪了他一眼,才地杜河清道:“亲家,那咱们下回再见了,没准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就要做外公了!”
杜河清反应也算快,连忙道:“那你不是也当祖父了?咱们是同喜。”
洛镇行愣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借你吉言了。”说完双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窜了出去。
后面的人马连忙跟上,一行人快速往镇外赶去。
杜河清望着声势浩大的队伍,突然明白过来,“杨峥,你义父是武将?”当官的,也有文官和武官之分!亲家虽然看着容貌出众,说话也文质彬彬的,但是就是觉得那个模样的他,不真实。
现在看着洛镇行骑马的英姿,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自个儿的亲家,是个武官!带兵的!
带兵的好啊!脾气直来直去的,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好!
杨峥这会儿虽然有些担心,但是他知道洛镇行的本事!这世上想杀他的人何其多,要是义父真的是泛泛之辈,只怕早就出事了!
但愿老头子的好运气,一直都在吧!
跟着洛镇行来的人都走了,但是杨峥自己手底下的却还是留在了这里。
钱生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他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但是他却深深的知道,杨峥也好,杜家也好,都不是他能开罪得起的人了!所双他必须要表态,必须为了自己女儿做的事情善后。
“那个您是到客房里歇息一会儿,还是”钱生锦有点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可是身上的气息实在不容小觑!
人家端着,也是有端着的理由的!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
干爹也是爹啊!
“钱掌柜,好久不见啊!”不待杨峥说话,杜玉娘就率先跟钱生锦打了招呼!
钱生锦讪笑,“杜姑娘,好久不见!哦,忘了恭喜两位了,恭喜!希望两位成亲的时候,能让再下去讨一杯喜酒喝啊。”姿态放得很低。
“您是贵人事忙,怕是也没那个空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