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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弱水三千 怎可独取一瓢(1)

    “秦子赫?”赟儿怔怔地站起了身,迎着火把的光,眯起眼看着走进来的那抹高大伟岸的身影,又盯着他的那张万年冰山脸好久好久,“怎么是你?”</p>

    “走吧。”秦子赫立在原地,挑眉看了她一眼,忽视掉她语气浓浓的敌意,淡淡地回了句。</p>

    “走?”她不是重罪在身吗?怎么走?</p>

    “怎么,这里很好,你不想出去?”秦子赫侧着脸,目光徘徊在她的脸半晌,最后还是撇开,扫了一眼这破败的牢房,厌恶地皱了皱眉头。</p>

    “可是……”赟儿被他这话呛了一口闷气在胸口,刚想反驳,突然扫到站在一旁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的狱卒,一惊,糟了,她是不是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了?罢了罢了,能出去为什么不走,管他是什么居心,还会有囚禁于此等候发落更坏的结果吗?</p>

    “是,我马走。”说着赟儿敛起眼的那抹质疑,快步走到门边的狱卒旁抬起双手,那狱卒会意地解开了她的锁链,又是一阵清脆的“哗哗——”声后,赟儿抬起了被铐得红肿酸痛的手腕,一抬眼,却看见秦子赫已经迈开长腿走了出去。</p>

    赟儿急忙谢过那狱卒,小跑着跟了去。</p>

    冰凉漆黑的夜色,空无一人的长巷。一长一短的两抹黑影,一前一后地走着。</p>

    “你等等!”赟儿在他身后跟了好久,他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走出了皇宫,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地吼道。</p>

    “……什么事?”秦子赫闻言,顿了顿,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漠然地问道,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听不出他的情绪。</p>

    “你这样做很有趣吗?耍我很好玩是不是?”赟儿也用同样冷漠的语调回答他,她本不是这样猜测的,但事到如今她实在想不出,除了他,在这褚国里,第二个会想计谋害自己的人,他不是恨她入骨吗?既然如此,她如他所愿被押入了大牢,他该高兴才是,怎么大半夜的又把自己从里头带了出来?</p>

    “你说什么呢。”秦子赫只是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张俊脸,但逆着月光看不清他脸的表情,“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p>

    说完,秦子赫再次迈开步子往前走去。留了一道步步远去的冷漠背影给站在原地的赟儿。</p>

    “秦子赫!”赟儿几乎红了眼,声嘶力竭地大喊他的名讳——他这样逃避、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真的惹恼了她。她戚赟儿向来无法忍受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一星半点都忍受不了。</p>

    秦子赫再次停住了脚步,顿了片刻,才回过身,一步一步退回到了她的身侧,随着他的靠近,赟儿渐渐看清了他脸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有没有说过,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要叫我什么?”</p>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赟儿忿忿地转过身,对于此时此刻还有心情戏谑自己的他,她只想一拳狠狠地挥去打散他脸那份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也已经不是过去的戚赟儿了!你最好说清楚!”</p>

    “说清楚?你要我说什么?”秦子赫垂着眼,脸的笑容没有变,他看着才到自己肩头的这抹小小的身影,那张小脸的倔强让他有些心疼起来。</p>

    “你不要装糊涂了,在这褚国,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来害我?你诬赖我害我被押入了大牢之后又这么假惺惺地救我出来,很好玩是不是?”</p>

    “你胡说些什么?”秦子赫知道她误会了自己,但并不打算解释,他喜欢这样真实的戚赟儿,难免耍耍公主的性子,却又被自己压得无力反抗,起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小棋这个身份,更让他觉得喜欢。</p>

    “我胡说?我说错了吗?”赟儿自然不会清楚秦子赫的所思所想,她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难以自拔,这样误会到底,“如果你不愿意娶蓉蓉公主,或者有什么别的阴谋,你自己去和你的皇明说是,为什么要扯我?”</p>

    “谁告诉你那毒是我下的?”被这样误解,秦子赫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笑眼以对,脸色渐渐冷下来,他想知道,谁让她对自己的人格有了这样深的误解。</p>

    “没有人,”赟儿盯着他收敛起笑容的冷脸,“但除了你还会是谁?你不是那么恨我吗?况且那药是我亲手抓的,据说也是你秦子赫亲自送去的御膳房,雌麻红在原虽然没有,但是边塞遍地都是——除了你,还会有别人吗?”</p>

    “呵,”秦子赫冷然一笑,他究竟该嘲笑她还是嘲笑自己,他秦子赫这么不值得她信任,算再恨她再恼她,他秦子赫也不可能对她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来,“这是你作为一个公主的判断力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娶蓉蓉?”</p>

    “你——”被这话噎得无法回答,赟儿只好跟他大眼瞪小眼。</p>

    “我你更恨那个下了毒的人,是他害得我大婚延期,”秦子赫的眼角笑意又浓了起来,还染了淡淡炫耀的得意,“所以我你更希望看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落,不是吗?”</p>

    “秦子赫!”赟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嘴不饶人,但听到他说“并不是不愿意娶公主”这句话时,心里还是泛起了阵阵的酸意,有些恼羞成怒地大喊他的名讳。</p>

    “我说过了,叫我的名。”</p>

    “秦子赫你——”</p>

    赟儿的怒火还未来得及勃然而出,便被他用布着薄茧的食指指尖点住了朱唇,又听到了他那幽幽的语气,其仿佛还夹杂着些许责备和怪罪,“不要叫我秦子赫。”</p>

    赟儿愣住了,被他眼神的那抹淡淡的哀怨吓得不轻——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此时此刻的秦子赫看起来这么脆弱这么温柔?在这份诧异沉浸的赟儿,竟没有注意到他缓缓挪放到自己腰际的手臂。</p>

    “啊,”赟儿突然感觉腰部一股力将她推向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一抬眼,死死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你做什么?”</p>

    “叫我的名。”秦子赫牢牢地将她固定在了自己的怀抱里,不由得她挣扎半分,但语气倒还是那份幽幽的嗔怒多于强迫。</p>

    “你……”赟儿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那如浓稠的墨砚般的双眸,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他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叫他的名呢?</p>

    “叫不出口吗?”秦子赫嘴角渐渐扯出一个弧度,眼睛里自嘲的意味也愈发浓烈起来,盯着她欲言又止的朱唇,在心底暗自挣扎着—— 他不知道,为何他堂堂秦子赫会变成这个样子,自从知道了,不,自从她亲口承认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每次见到她,他都会失控。</p>

    迫不及待地想从她嘴里听到一丝一毫的在乎之意,却又不甘心耐着性子去等待;会想起她对自己的欺骗隐瞒和背叛玩弄,却又忍不住为了她去挑战皇威漠视律例;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时候,算是心痛到了极点而出言伤了她,可看到她眼燃起的那抹不悦,还是奢望会不会,是因为在乎自己……</p>

    或许,他秦子赫对于仇恨,本太不容易坚持了吧,若是此刻她向自己低头认错告诉他她爱他的话,或许他真的会不计前嫌抛开恨意地和她重新开始吧。</p>

    这么想着,秦子赫把视线从那张微怒的姣脸移开,投向远处一片茫茫的夜色之。</p>

    “子赫。”</p>

    秦子赫被突然一个温柔的轻唤声惊得浑身一僵,再次低头,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怀的这个小女人,“你,你刚刚叫我,什么?”</p>

    “不是你让我这么叫你的吗?”</p>

    “是,是,”秦子赫突然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却又在赟儿狐疑的目光里收敛起,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p>

    “你有病吗?”赟儿残忍的回答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一厢情愿,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已经照你说的叫过了,可以放开我了?”</p>

    “……赟儿,”秦子赫没有放开她,反而收紧了手臂,让她更加贴近自己,见赟儿无措地低下头,便肆无忌惮地放逐了眼眸的那抹柔意,又缓缓地开了口,“你究竟,有没有,对我动过心?”</p>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这样砸进了赟儿毫无防备的内心,让她感觉一道电光雷火瞬间穿透了她的心脏,漏了好长好长的一拍,她好庆幸自己此刻是低着头,没有让他看到这一瞬间她的表情。</p>

    “你回答我,我让你走。”秦子赫见她沉默又加了一句。</p>

    “这个答案,”赟儿停顿了好半晌,长得让秦子赫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最后缓缓地抬起那双剪水眸子,里头盈满了晶莹,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月光,“还重要吗?”</p>

    “……”秦子赫只是抿着唇,静静地与她对视。</p>

    “你已经要娶蓉蓉公主了不是吗?”赟儿笑了笑,“你对于这椿婚事,不是很期待吗?”</p>

    “如果我告诉你,”秦子赫没有回应赟儿的这句反问,只是看着她无坚定地说道,“只要你对我真的动心,我会求皇赐婚,你不需要继续做一个丫鬟——你还觉得不重要吗?”</p>

    “赐婚?”</p>

    “对。”秦子赫的眼眸闪烁着的光芒,那么动人那么诚挚。</p>

    ——秦子赫啊,你还是不懂我,你为什么不懂我呢?</p>

    ——我要的若是荣华与富贵,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演这场狸猫换太子的闹剧?</p>

    “你想——将我收房?”</p>

    “你不愿意?”</p>

    “为妾?”</p>

    “……”秦子赫看着她,沉默半晌,最后重重点了下头。</p>

    “也是说,算我对你动了心,你还是要娶蓉蓉公主为妻,对吗?”赟儿的笑容悄然无声,融化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却那么清晰地刻在了秦子赫的眼。</p>

    “对不起。”秦子赫柔声道歉,在心底默默地加了句——赟儿,若是你真的对我动情,我会永远只疼惜你只爱护你,但是,原谅我我必须娶她。</p>

    ——呵!秦子赫,你终究也是这样的男人。弱水三千,岂有只取一瓢的道理?</p>

    ——这让我,如何开口对你说爱?</p>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是我,”赟儿突然抬起眼,收起了嘴角那抹无绚烂的笑容,在月光下无晶莹的眸子里,那份柔意已经被深深的冷漠取代,再次开口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锋利锃亮的刀子,狠狠地挑刺进了秦子赫的内心,“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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