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王发财都垂头丧气。
“你现在后悔吗?”叶限问。
“后悔啊,额后悔死了,早知道会这样,就把攒的钱都吃完喝完,不会留给那对狗男女!”王发财振振有词。
“你就不后悔吃了那些玉米?不吃那些拌了老鼠药的玉米你也不会死啊。”
召南提醒道。
“那咋办啊,那包谷好好的,又不能白白扔了,额家也没养鸡,难道给我婆娘吃?我有点舍不得,早知道那东西吃了要命额就多泡几天,要不就给老六家的鸡吃,过去都养鸡,他赖了额家一个鸡蛋!”王发财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叶限叹口气:“好了。现在知道了你是自己吃毒包谷死的,没别人的事,现在好好的投胎去吧,来生做个大方点的人,可别像现在这样,心眼比针鼻儿还小,你这一辈子活得光得罪人了,又死的稀里糊涂,真是白活一世。”
王发财忽然间暴怒起来。
“额不信,额不信就这么个命!”
此刻已经快到灞桥了,王发财虽然是个吝啬鬼,也毕竟是鬼,发起怒了一瞬间也是飞沙走石,灞桥附近起了一场大风。
王发财随着狂风转瞬就不见了。召南问:“怎么办?”
“随他去吧,这人这德性,死了也不改,来生没准托生个草爬子。”
“草爬子?”召南不知道这是什么。
“一种虫子,叫蜱虫,专门吸血,往人肉里钻,光吃不拉。”
“那是和貔犰差不多啊。”
“呸,就他那德性,也配提貔犰,就是草爬子,恶心死了的一种虫子。”
两人说这话,忽然间听着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
召南指着河边道:“走,看看去。”
这里就是唐诗中经常用来送别的灞桥。
灞桥位于西安城东,秦穆公称霸西戎,将滋水改为灞水并修桥,叫做灞桥,桥下就是灞河。灞桥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唐人都喜欢在这里送别。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初程莫早发,且宿灞桥头”、“征徒出灞涘,回首伤如何”,难道今天这里传来哭声也是因为送别?叶限听召南吟咏起诗句,眉头一皱:“这是送别还是送葬啊,哭的这般凄惨。”
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女子被关在一个木笼子里,正要沉入水中去。
其实人被关在里面,看不清模样,能认出女子是因为长发露出来,还露出一角裤褂却是蓝色的粗布,不像是年轻女人的装束。
哭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拉着笼子不放,几个壮汉上前硬生生的掰她的手,一个白胡子老头用拐杖连连顿地:“你这是做啥,你女子做了那丢人的事,这是为咱们免灾呢。”
“是啊,拴住家的,师父也说了,这都是冤孽,会念经超度的,你就放心吧。”
旁边有人劝她。
老妇人痛哭着:“你这女子,咋能做那种事,丢了全镇人的脸,叫我有啥脸去地下见你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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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痛哭着:“你这女子,咋能做那种事,丢了全镇人的脸,叫我有啥脸去地下见你达啊。”
骂完了又哭嚎:“我那苦命的女子啊……”
叶限在一边看明白了,看来是这老妇人的女儿做了什么有辱门风的事要被沉到灞河里去。
这时就听着不远处的几个僧人忽然大声念起经来,也听不懂念的是什么,声音急促,像是在催促人们快点快点。
白胡子老头大手一挥:“吉时到,下河!”
几个壮汉将老妇人架起来推到一边,抬着木笼子就往水里扔。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召南忽然冲出,动作极为迅速,竟然一只手就抓住那笼子,牢牢地放在地上,转身看向众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念经的和尚都吓得张大嘴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念下去。
这是天生神力啊,那么大个笼子,四五个大汉才能抬起来,他竟然一只手轻松地就接了过去,再轻轻放下,这人也太厉害了吧?
白胡子老头气的胡须翘起:“你是何人?为何在这破坏我们白家镇清理门户!”
召南一抱拳,做出一副江湖人士的样子道:“只是过路人而已,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早就三令五申不得滥用私刑。”
“哼,不管什么国,家有家法国有国规,我们在这实行的就是家法,你个过路人赶紧过你的路,别多事。”
白胡子老头指着笼子道:“赶紧扔下去,错过时候,咱们镇子就得遭难了。”
那几个壮汉见召南露的这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首先向前。
老头气的指着他们道:“真丢白家的人。”
“老人家,你们为什么要把这笼子里的人沉下河去,她做错了什么?”
叶限担心召南和人家打起来,走过来问道。
她语气很客气,那老头见过来个漂亮女子,语气尊敬,稍微下了一点台阶,便捻着胡子道:“我们是白家镇的人,我们那镇子全都姓白,是秦国老公族的后代,几千年来都用我们白家人的家法。笼子里的白妮,是个望门寡,她不好好守寡不守妇道,竟然和庙里的人私通,在佛堂私通啊,这可是害了我们整个镇子,不把她沉河,菩萨会降罪的。”
他说话的时候,后面几个僧人开始继续念经。叶限笑道:“老人家,我听说观世音菩萨曾经以女身度人,菩萨都能舍下自己的身子去度那些人,没准那庙里的人也是在度人呢,好好的姑娘受守什么望门寡,这等摧残人性的事,菩萨都看不下去的呀。”
白胡子老头被叶限气的说不出话来,手指发抖,指着叶限:“你……你……你“个没完。”
“菩萨以慈悲为怀,又怎么会为这点事怪罪你们镇子呢?不过是两个人男欢女爱的事,菩萨没那么小气的,你们很多人去拜佛,不是还求菩萨保佑给个好姻缘吗?现在给了,你们该欢天喜地才是,这才是佛前求来的姻缘呢。”
听叶限这么一说,召南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心里赞叹:到底是做我老板的,忽悠人的本事比我高多了。
老头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那念经的僧人却不念了,走过来说道:“这位姑娘,她既然诚心守寡,就不该失贞,在佛堂与人私通,玷污了佛门圣地。”
“咦,我怎么听说有的派别还要供欢喜佛,你们怎么不一并收了去?”
叶限笑盈盈地看着他。
那僧人面色一僵:“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