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00307 好面应该来两碗

    ,最快更新三国悍刀行最新章节!大朝会过后,德阳殿颁布的九品官人法短短几天的世间传遍了司隶以及附近的许多郡县,不久还会传遍整个天下,朝野一片欢庆,世家望族在年关刚过不宜出门的正月初一便开始四处走动,拜访交好的世家望族试图联手争取几个中正官的名额。

    寒门庶族也是早早的在这一天出门访友,当然不是为了中正官他们也没资格触碰当今天下最大的一张饼,而是围炉煮酒引吭高歌,庆幸天下的寒门庶族终于有了一条活路。

    皇帝不差饿死的兵。

    结束了匈奴鲜卑大战和第二次青梅煮酒,刘辩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快马加鞭的赶回雒阳,准备趁着这个来之不易的休憩时间与母亲舅父孟戚当然了还有最爱的婉儿妹妹团聚。

    最让他担忧的便是这个婉儿妹妹,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大父的事,宫里的人可一定要瞒住她,胆敢泄密的一律斩首,至于大父的下落,就说剑开天门以后乘剑飞升了,这样婉儿妹妹心里头应该好受一些。

    而曹操则是率领一大票宗族兄弟火急火燎的赶回了沛国谯县,真正的日夜兼程,希望能在年关到来之前返回宗族,要不然那一帮子老头子又该数落他了,说这个年过的全是老头子和孩子,没有滋味。

    刘备本意是只带着陈到旱魃两个兄弟回去,两千多鬼方铁骑就留在刘辩身边,毕竟出身贫寒的他没有足够的米粟粮秣供养那么多的甲士,不过黄承彦怎么可能让他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资本拱手让人,轻轻落下一子。

    幽州赫赫有名家财不比冀州巨贾甄氏少多少的苏世平张双找上了刘备,说起这两人在黄河以北那是鼎鼎大名,不同于商贾世家的冀州甄氏徐州糜氏,这两人早年不过是两个游侠儿,时常出入于幽州边境与乌桓交界的几个小马市,依靠贩卖一点私盐赚取微薄的钱帛,收入不高,却与几个乌桓小部落首领能够搭上话。

    永康元年,汉桓帝驾崩,桓帝没有嫡子只有三个女儿朝廷中枢很快陷入了一片混乱,公卿大臣们各执一词的争论由谁来继承大汉的国祚,无暇顾及边防。

    没有了朝廷禁严,边疆三不管地带的马市大开,全身上下找不出十枚五铢钱的苏世平张双两兄弟心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铤而走险的找到当时幽州涿郡最大的子钱家涿郡刘太守,一次性赍贷子钱十万五铢钱。

    涿郡刘太守那是正儿八百的腰缠万贯,苏世平张双两兄弟心中天文数字的十万五铢钱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赍贷给这两个穷小子只是看中了他们俩的胆识,就当做商圣范蠡投机穷途末路的勾践那般一次小小的不求回报的投机。

    后来事实证明了涿郡刘太守不但是对的,还狠狠的赚了一笔,其实也是必然,当年公孙瓒落魄的时候谁也看不上,唯独这位身份悬殊的刘太守看重公孙瓒,甚至还把女儿嫁给了他,足以见得这位涿郡刘太守即使不做官也是一位行商的大家。

    苏世平张双凭借二人在边疆小马市混迹十几年的人脉和独到经验,迅速崛起,成为了幽州境内排的上前十的大马商,后来老恩主刘太守的女婿公孙瓒准备建立一支白马义从抗击乌桓,幽州各大商贾没有一家看的上这个和入赘没什么两样的上门女婿。

    只有苏世平张双两人抱着报恩的心态,一咬牙不仅捐出了所有的家财,还许诺为公孙瓒购来一百匹精良的丙等白马,要知道乙等战马等同于相同重量的黄金,丙等战马则和相同重量的五铢钱没什么两样,幽州大大小小的商贾都嘲笑两人得了失心疯。

    结果再次证明苏世平张双两人是对的,公孙瓒一直牢记自己创业之初两位商贾的恩情,在成为镇北将军之后立即禁严了所有的马市,防止大汉精良的环首刀红漆札甲流入乌桓,独独让两人开辟了一处大马场,用茶叶、蜀锦、粟、黍、粳稻.......换取乌桓的良马。

    其中确实有为麾下白马义从赚取良马钱帛的私心,但更多的是想要还上当初的恩情,毕竟这些事他可以完全交给岳父去做,垄断边疆的马市,而不是收取七成的赋税。

    赋税达到七成确实是极高,但这却是苏世平张双两人的一再要求,在两人预想中能够到手一成已经是不可想象的百万贯家财,更何况是惊世骇俗的三成,公孙瓒也投桃报李的派遣一批一百人的轻甲精骑护卫商队,皆大欢喜。

    至于可以称作天下第一马商的苏世平张双为何会对黄承彦唯命是从,其中的弯弯绕绕怕是只有两人自己清楚了。

    已经临近年关了,苏世平张双二人没有去拜谒镇北将军公孙瓒赫然是不辞辛苦的亲自找上了刘备,表示愿意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五铢钱收购刘备分得的乙等鲜卑马,并且把所有五铢钱从天下第一粮商甄氏那里换来米粟交给他。

    刘备一想不用给主公添麻烦,毕竟河东卫氏江夏黄氏的余粮也不多了,喜滋滋的答应了苏世平张双的好主意。

    而曹操则是全部卖成了五铢钱,除了用于抚恤宗族子弟的钱帛,剩下的全部交给了主公。

    刘辩显而易见的没有接受这个新臣子的五铢钱,还把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一大部分交给了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的曹操,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句全部用来安慰大汉英烈的遗孀,并且表示自己以后会酌情挑选他们的遗孤进入羽林郎。

    数千曹氏子弟哽咽下跪。

    这两位新臣子离开以后,除了不知所踪的关羽,马超第一个跟随十万西凉铁骑赶了回去,就像他那半天打不出来一个屁的脾性一样,没说一句自己率军前来冒了多大的风险奔波劳累了多久,只是站在刘辩身边咧着嘴笑。

    西羌胡人要是知道冷血无情的西北小阎王会露出这副表情,估摸着就算是马术再是精湛的悍骑也会从战马上跌下来,不过可惜当今天下唯有刘辩一人能见到。

    至于未来名震天下的张辽和高顺,苦于自己身份低微只敢遥遥看了一眼太子的雄伟风采,便被各自的父亲拎回去了。

    除了孑然一身的兀突骨,母亲搬到雒阳的太史慈,甘宁、胡车儿、姜冏、方悦全部赶回了宗族,刘辩身边只剩下了徐庶和太史慈兀突骨,一文二武。

    大年初四,接神日。

    刘辩穿戴一身繁琐的冕冠服早早的来到了后宫,大殿内人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几名内侍宫女宦官。

    凰纹紫檀大案上摆放着三牲、瓜果、酒菜,何皇后点燃了香烛以后,便让嫡子开始烧金衣,母子二人恭恭敬敬祭拜灶神。

    迎灶神,求平安。

    一切事了,凤目瞧见嫡子左顾右看的在寻找什么,心疼嫡子又晒黑了一些的何皇后,平静道:“我儿放心,婉儿暂时还不知道那件事,现在正在学习大汉礼仪为以后的母仪天下做准备,暂时没时间见你。”

    忧心忡忡的刘辩这才彻底安心,正要多待一会突然想起来徐庶还在宫门口等着自己一起去拜访郭嘉先生,急忙说道:“母亲,我明天再来,今天有急事。”

    说完,赶忙行了礼快步跑出了大殿,何皇后凤目含笑,慈爱的看着那道火急火燎的身影,突然问了一句:“王越说的是真的?”

    “启禀皇后娘娘,臣亲耳听见的。”

    那张雍容华贵的绝美脸庞,立即隐入了烛光黯淡的阴暗处,两道清泪滑落。

    “越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整整三十年不肯见我一面,为什么到死了还要招惹我!”

    ————————————————————

    雕梁画栋脊兽飞扬的公卿府邸间行进着一辆同样朴素的马车,辄压在同样‘咯吱’作响的积雪上,来到了同样一处幽静小院。

    刘辩徐庶二人走过喧嚣热闹的早市摊,刚一步入这条又深又窄的青瓦青砖小巷,恍然隔世,一股只闻穿林打叶声的僻静气息,扑面而来,与身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闹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闹中取静。

    那些又是结庐而居又是久居山林自诩高风亮节的大隐士,瞧见这一幕怕是会无地自容,这才是大隐隐于世的真隐士。

    更让这些挖空心思隐居恨不得住到万仞高山雪顶上的隐士老脸通红的是,郭嘉还不是隐士,却时时刻刻拥有一股清风自来的写意潇洒,难怪郭嘉是世人公认的世间第一风流名士,比起隐居二十里竹海的水镜先生司马徽还要犹胜三分。

    刘辩遥望幽静小院屋檐瓦楞间盘根交错的葡萄架,如遭一条汩汩流淌的幽泉流过全身,大战了一年时刻紧绷的精神瞬间舒缓,浑身轻松,带着听说郭嘉琢磨出新茶两眼放光的徐庶,笑意盈盈的走了过去。

    “笃笃——”“笃笃——”

    刘辩为了表示尊重亲自扣门,可敲了三四次始终没有答应:“郭嘉先生应该是出门访友了。”

    猴急猴急的徐庶哪里顾得上这些,郭嘉出去了更好,这个小气鬼藏起来的窨茶岂不是想喝多少有多少,当场就要一脚踹开贴着两张胖娃娃年画的木门,却被刘辩赶忙拦住了:“元直早上应该还没吃饭,我们去巷子口的早市那里边吃边等。”

    徐庶念叨了一句负笈游学万里路时从行脚僧那里听来的经文,压下心头的急躁,只能悻悻然一步三回头的跟在主公身后向早市摊走去。

    雒阳作为首善之地繁荣程度自然是除了长安以外,无可比拟,早市的吃食比起大汉其他州城郡城种类繁多的多,有来自西凉并州的馕饼,有冀州幽州的麦饭,还有豫州的肉羹,以及江东的鱼汤,甚至还能见到西域的羊肉和匈奴的马肉,数不胜数。

    刘辩为了能够第一时间见到郭嘉,便在人来人往的吵闹早市找了一个距离巷口不过三四步的小摊,这个小贩卖的东西却让他着实震惊了一回,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来自后世,还是说后世发掘史料的不足,没有发现早就发明的东西,面条。

    一位身高七尺相貌堂堂的小贩,步履稳健的走了过来,虽说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但他这容貌气质不禁让刘辩觉的做个小商贩真是小材大用了,难道是某一个隐世高人?

    刘辩很快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自嘲的笑了笑:“真是魔怔了,看谁都是高人,以黄承彦荀爽他们的本事有高人还不得早就招进稷下学宫了,还能等着自己发掘。”

    徐庶一脸的尴尬,不敢直视这人。

    小贩显然是读过一些诗书的,略一拱手,问道:“我这是独家秘制的阳春面,不知二位要几碗。”

    “一碗,就一碗。”徐庶不等主公说话,急的满头大汗的抢先说道:“我吃过了不饿,你给我家主公来一碗就行。”

    小贩看都没看徐庶一眼,安之若素的等着刘辩回答,而刘辩则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徐庶,心道他这是怎么了:“不会中大奖了吧,这人还真是隐世不出的高人?!”

    “请问先生是?”

    小贩也没有扭扭捏捏,直接说道:“东郡东阿程昱,字仲德。”

    “稷下学宫第一老饕,酷爱制作阳春面,浇头是不忠不义之人的心肝。”刘辩脸上平静的对程昱的履历如数家珍,手指却忍不住颤抖。

    又是一位顶尖国士!

    两人对视了三两息时间,刘辩故作平静道:“先生请吧,来一碗阳春面。”

    吃人,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对于君王来说可是一个足以引发庙堂海啸的污点,特别是在如今国本之争的千钧一发时期,很有可能被二皇子党当做攻讦的借口,就此失去天下的民心。

    不论是世家望族,还是寒门庶族,都不想一个吃人的暴君统治自己。

    程昱看似平静实际上也是极其颤抖且激动的端来了一碗阳春面,双手奉上:“这位先生,面来了。”

    这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已经不是一碗面了,而是堂而皇之的告诉刘辩,江山与国士想要哪一个。

    国士不多却也不少,江山只有一座,答案显而易见。

    聪明绝顶的程昱知道自己实在不该做出这么一个愚蠢透顶的决定,但是国士自有国士的坚持。

    若非良配情愿不嫁。

    刘辩二话没说立即接过了阳春面,吸溜呼哧的一口气吃完,平静的放下碗筷。

    露出了程昱认为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好的笑容,说出了一句令他今后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而死的话语。

    “好面,仲德先生能不能再给孤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