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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间似有雷声响起。

    不是初夏的响雷,不是晚冬的闷雷,而是早春的第一声春雷。

    没有初夏的响亮,没有晚冬的浩荡,却有一种惊醒万物的蓬勃生机。

    春雷响,万物长,是为惊蛰。

    惊蛰临,桃始华,黄鹂鸣。

    鹰化鸠。

    长剑嘶鸣如春雷,气机绚烂如桃花。

    二皇子刘协体内蛰伏的气机种子,刹那间绚烂如桃花盛开,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境界如鹰化鸠,节节攀升,直达囱会。

    再回首,已入一品金刚境。

    二十里外,大军中。

    盘膝坐在马车内的老酒鬼,缓缓睁开了双眼,拿起酒葫芦往下一倒。

    滂沱的大雨中划过一道闪电,一条病殃殃的四脚蛇,摇着尾巴,欢快的喝起了老酒。

    透过摇晃的竹帘,老酒鬼凝视被两道五德气数镇压的大限刼数。

    一丝游荡在其中的隐晦气机,就在金刚境气息冒出的一瞬间,消散一空。

    “惊蛰出红符,一朝入金刚,本来是辩小子的福运,现在让给你了,两不相欠了。”

    何止是不相欠,多少庙堂武将江湖武夫为了进入一品境,六亲不认,弑父杀兄,只是为了看一眼山顶的光景。

    可惜就算是这样,始终不得法门,只能在门口徘徊。

    弑父杀兄如果真是一条捷径的话,整个大汉王朝恐怕要礼乐崩坏,掀起一场屠戮亲人的狂潮了。

    但在二皇子刘协心中别说是一品金刚,就是一品指玄、天象,想必也不如娘亲活着。

    他只想娘亲活着,什么也不要。

    这一切是赚是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对。”老酒鬼突然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辩小子体内蛰伏的气机被小花偷梁换柱以后。

    不仅没有消弭,反而是有了一种新年新气象,这种气机变化很是奇妙,颇有枯干荷塘冒出一股崭新泉眼的意味。

    这股新泉眼比以往所有的泉眼都要深邃,水也清冽许多,平添了一抹灵韵。

    待到灵韵新泉蓄满整座池塘,枯干败坏的白荷不但会生根发芽开花,还会衍变成一朵红莲。

    柳暗花明,山穷水复。

    个中变化只有两人知道,一个是亲自出手的老酒鬼,另一个则是算计这位剑道至尊的戏志才或者庞德公。

    即使刘辩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体内气机流转顺畅了很多,底蕴淳厚了很多。

    如果说之前的气机是一张铁胎弓,那么现在就是一架大黄弩。

    作为羽箭的身体还是那个羽箭,不过羽箭一旦射出,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提升了可不止一筹。

    刘辩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虽说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总归是一件好事,实在要追本溯源的话,或许只能归咎于劈断青白羊脂大蟠的那一刀了。

    此时要是身处雒阳,他还会好好的探究这股玄妙变化的根源了。

    如今大雨滂沱,杀机沸腾,哪里还有时间去深究这些细枝末叶的好事,尽快离开这里是当前的重务。

    郡城怀县必须拿下,自己手里又无步兵可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不会擅自开启战端的。

    大纛下的将士刚刚成了气候,四千骑兵,其中一千是大夏游骑,三千是精于骑射的虎贲骑卒。

    两万水师,因为要戍守水师战船,以及战船上的粮秣辎重,并没有带到怀县附近。

    步卒除了刚刚招降士气不稳的三千钩镶悍卒,一个也没有。

    野战倒是没问题,有着三千虎贲骑卒,一千大夏游骑的存在,别说碰上武备稀松的黄巾贼,就是世家望族的马兵,也是一路碾压。

    不过攻城可就捉襟见肘了,总不能让比战马还宝贵的骑卒下马步战,还不得心疼死。

    既然没了仁善之心,刘辩决定就地取材利用叛乱的黄巾贼围攻郡城怀县,而他趁着雨幕离开怀县,便是为了捉拿黄巾贼当做攻城的死士。

    “哒哒——”

    一伍大夏游骑从北侧一处小树林冲了过来,游骑伍长抱拳道:“启禀殿下,从北侧鹿肠山方向来了一支黄巾贼,人数在一万左右。”

    “不过,这一支黄巾贼身上披有黄漆札甲,铁矛、环首刀、钩镶、弓箭一样不缺。”

    对抗骑卒的长矛步卒,近战钩镶步卒,远程的弓箭步卒,全齐了。

    刘辩挥手让这一伍大夏游骑再探,暗道有些不对,黄巾多数是扛起锄头拿着竹枪的乡野乱民。

    甲胄武器不能说没有,但绝大部分都披挂给了进攻虎牢关的精锐部队,毕竟虎牢关关系着黄河天堑。

    张角判官等人恨不得把扛着锄头的黄巾乱民拉过去,以确保万无一失,怎么可能还会遗留一支精锐在这。

    从这支黄巾精锐前进的方向来看,像是赶赴虎牢战场的支援步卒,可是绕道怀县就有点南辕北辙的意思了。

    这里并没有一个可供渡过黄河的渡口,最近的一个渡口是在怀县东面一百里处,难不成这支黄巾精锐迷路了?

    刘辩轻揉太阳穴,想不通便不想了,沉声道:“传令给姜冏,让他率领五百大夏游骑截住黄巾贼的后路,其余大夏继续查探。”

    骑着一匹烈焰般神驹的关羽,不断的轻抚长髯,一盏茶之后,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傲气的声音响起:“兄长且慢。”

    “这支精锐黄巾贼出现的太过凑巧,其中必定有诈。”

    每每看到这位身高八尺,披挂一袭鹦哥儿绿袍的无双猛将,刘辩遇到再是凶险的危局,总会莫名其妙的心安。

    有关二爷在身边,老子怕谁!

    “二弟,你的意思是?”

    美髯公关羽对于长髯很是在意,纵是时时刻刻要面临大战,还是会分出一些气机弹开长髯附近的雨水。

    正如他让周仓抗刀一样,这是一种底气十足的自傲,关某气机不圆满,照样一刀砍了你的狗颅:“怀县只是一个诱饵,目的是为了引诱兄长前来。”

    “而二皇子早就和地府狼狈为奸,既然引诱兄长前来,想必只有一个目的。”

    “围杀主公,嫁祸给黄巾贼。”太史慈停止了气机搬运,手持双戟,策马而来:“估计这周围不止一波黄金精锐。”

    “报!”

    三伍大夏游骑冲破雨幕,留下一条条长长的水雾,策马狂飙而来,验证了关羽太史慈二人的猜测。

    “启禀殿下,东面出现了三万黄巾贼,大约有一万人披甲持刀,剩下的两万人手持各种杂乱武器。”

    “启禀殿下,南面出现了两万黄巾贼,无一人披甲,全部手持杂乱武器。”

    “启禀殿下,西面怀县城门大开,一支三千人的马兵出了城门。”

    刘辩的脸色终于变了,这一次的埋伏,手笔可真大,最让人担心的事也发生了,判官趁着戏志才不在亲自实施剿杀谋划。

    只有他能够与戏志才英雄所见略同,料定自己不会躲在城坚池深的雒阳,等待勤王大军击溃百万黄巾贼,而是有足够的胆子东出雒阳,趁着大乱好好捞上一笔。

    判官到底是是谁,谋略如此的高瞻远瞩,当初戏志才可是挑选了三处地点劫掠辎重和工匠。

    第一是地大物博的冀州州城邺城,比起河内郡城怀县的粮秣辎重多的多,并且远离虎牢关的百万黄巾贼,安全性高出不少。

    第二是河流密集的南阳郡城宛城,既远离暴乱中心,又盛产精锐步卒,未来闻名天下的山阳精兵便出自南阳郡。

    第三才是河内郡城怀县,虽说靠近雒阳方便了快速运输,但是与百万黄巾贼只相隔一条黄河天堑,危机四伏,很容易被围攻。

    最后是刘辩自己敲定了地点,河内怀县,谁都知道百万黄巾贼攻破虎牢关是稳打稳的。

    即使留下了三千大卒武卒营和一千甲骑具甲营保护母亲舅父,还是有点不放心,早劫掠完一批早返回雒阳。

    只要自己身在雒阳,无论百万黄巾贼是否乘胜追击的攻打雒阳,到时候都能以不变应万变,是留是走有个定数。

    省的自己不在雒阳,母亲舅父坚决不撤离雒阳,以至于落到黄巾贼手中。

    没想到自己和戏志才踌躇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竟然被判官一眼看破,并且谋划了这么一场大局,准备围杀自己。

    “六万黄巾贼,三千马兵。”刘辩抹去脸上雨水的动作,僵持了几息,心底苦涩,却只能假装镇定:“几乎是我手中兵马的十倍了。”

    城楼上。

    二皇子刘协腰杆笔挺立在大纛下,双手按在剑柄,拄剑站在城头。

    狂风暴雨透过黑瓦屋檐,噼里啪啦的击打在鱼鳞宝甲上,击打在那张稚嫩却威严的脸容上。

    不为所动。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昏暗,再加上天空倾倒的暴雨遮挡了视线,只见泥泞的地面溅起无数水花。

    青山、绿林、红甲,全部消失不见了。

    二皇子刘协立即命人吹响了号角,擂动了战鼓:“这张本来不准备使用的大网,既然已经撒下,那就让它好好发挥作用。”

    “太子的优势在于麾下有着大量的虎贲骑卒,来去如风,机动性极强。”

    “现在却是累赘了。”

    “命令北面管亥的一万披甲精锐结成一字长蛇阵,不求击败太子,只要挡住太子四个时辰,不,三个时辰就可以。”

    战鼓声隆隆作响,未来能够大战关羽数十回合的猛将管亥,立即撤退到早已挖好的陷马坑后面。

    大量的拒马放在陷马坑后方五步左右的位置,刚好卡在了乙等鲜卑马纵身一跃的落点。

    一排排铁矛步卒斜举着长矛,鳞次栉比的站在拒马后方,寒光熠熠的铁矛一字排开,绵延四五里,令人望而生畏。

    五千钩镶步卒紧随其后列阵,准备随时近身作战,斩杀跌落战马的虎贲骑卒,再往后则是弓箭步卒。

    但是由于雨势太大,弓箭步卒所能造成的威胁已经降到了最低。

    二皇子刘协听到鹿肠山方向发出战鼓声,胜券在握,沉声道:“命令东面的程远志,南面的何曼,步步为营的前进。”

    “不求这五万黄巾大军尽快压上去,与太子展开大战。”

    “只求一步一步的稳扎稳打,逐渐压缩太子麾下骑卒的活动空间。”

    脸容被豆大雨珠拍打的火辣辣生疼的二皇子刘协,没有露出一丝疼痛的表情,反倒是平添了一抹快意:“骑兵一旦没有足够的距离去加速冲锋,什么虎贲骑卒西凉悍勇的,就是一群没了牙老虎。”

    “任我宰割。”

    二皇子刘协猛地转身,火红色的披风在城头猎猎翻卷,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孤这个自称,用不了多久就是我的了。”

    对于黄巾贼的部署情况,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姜冏这名老卒,戎马数十年的他,打过太多的硬仗,也见过太多的战法。

    这种借助暴雨天时步步为营的战法,恰好是最好用的步卒对抗骑卒的战法之一。

    刘辩听完姜冏的汇报,没时间去感慨幸亏有一员饱经沙场磨砺的老将了,心思全在思考怎么破局。

    在场的几员武将,未来的成就都很高,巅峰一战逼得曹操差点迁都的关羽,横扫江东的太史慈,夜袭曹营的甘宁。

    但打仗这种事讲究个经验,不可能说因为后世的名气大,刘辩刚刚收服他们便能惊退多少大军,这不现实。

    再者说了关羽等人之所以能够达到后来的高度,也是在沙场磨砺了几十年,厚积薄发,一鸣惊人。

    就拿西凉军来说,为什么天下各地的戍卒骑卒,一听到西凉铁骑四个字就胆颤,就连黥字军对西凉军也是钦佩不已。

    那是一场接着一场硬仗鏖战,打出来的名气,是经过多少年的积攒,才有了西凉铁骑甲天下的名号。

    想到这里,刘辩不由的把目光投降了姜冏,其他武将都稚嫩的很,也就这位西凉老卒有足够的沙场经验。

    姜冏对于这种无赖战法也没招,因为每次碰到擅长步战的山戎使用这种无赖法子,西凉铁骑都是直接碾压过去。

    这也是二十万西凉铁骑的霸道之处,管你是匈奴大军还是山戎步军,我西凉大军只有一种战法,万骑奔腾,横扫北荒,用铁蹄狠狠的踏碎你们的脑袋。

    战鼓声越来越密集,五万黄巾贼铿锵有力的踏步声越来越响。

    再过一刻钟就要形成合围之势,到那时这里所有人都会在劫难逃。

    就在众人急得满头大汗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蔑视天下的长笑。

    “哈哈。”关羽拂髯长笑一声,猛地伸出壮硕的右臂,大喝道:“取关某的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