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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坏纪元 (.)”!
乡村因其偏僻的封闭性,很少会有来客,新来者在这里会变得十分显眼,更别说还是开着车来的。
洛唯本来还非常好奇,甚至想去和来这里玩的客人打个招呼,但当他看到那辆墨绿色的车,以及走下来的人时,她整个人却是僵住了。
这是一辆军车,走下来的也都是军人...
夕阳之下,为首者逆阳而行,一身肃杀的将袍随风而动,肩膀的上将军衔在夕阳下折射出富有压迫性的光辉。他的身躯遮蔽了阳光,在前方投在了一大片阴影,很快就将洛唯笼罩在了里面。
“叶上将...”随行士兵直勾勾地看着洛唯,呼唤了一声。
“嗒。”叶梓萧点了一根烟,看着洛唯默默地说,“洛忧呢?”
洛唯的额上已经满是冷汗,在秋风吹拂下带来刺痛皮肤的凉意,她咽了咽喉咙,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摇头说“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洛唯。”叶梓萧直接道出了她的名字,淡淡地问,“洛忧呢?”
洛唯再也沉不住气了,惊慌之色犹若决堤,转身就向鱼塘逃去。
“快追!”随行的几名士兵赶紧冲了上去。
洛唯显然不可能跑过几名军人,但所幸鱼塘很近,没几步就跑到了。
“哥哥...哥哥!!!”洛唯感觉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随时会被抓住,整个人惊慌地叫出了声。
正在钓鱼的洛忧身躯一颤,赶忙起身,刚上钩的鱼也因此逃过一劫。
当看到熟悉的帝**装时,噩梦般的回忆扑面而来,仿若将他吞没。
几个士兵已经包围了洛唯,刚想把她抓住,却突然感觉吼间出现一抹刺痛,冰凉而锋利,犹如被一截刀尖顶住,冷酷的声音随之传来“碰她一下,你们全死。”
仅仅一息,冷汗已是将衣衫浸透,几个士兵的手直接僵在空中,当他们看向洛忧时,犹如看到一只护犊的猛兽,没有人会怀疑,只要他们和洛唯进行任何物理性的接触,哪怕只是碰一下,都会被撕成碎片。
此时,叶梓萧也跟了过来,很识趣地对士兵们昂了昂下巴,示意退开。
洛唯哭着跑了过来,扑进洛忧怀中,不停啜泣,娇躯也在发颤。
洛忧搂着洛唯,鱼也不要了,直接低头抄小道离开。
叶梓萧加快步伐,绕路挡到了洛忧前方,颇有深意地笑着“老战友见面,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洛忧连看都不看叶梓萧,护着洛唯向前走,冷声说“你的老战友死了,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人。”
“洛忧。”叶梓萧转过身,看着洛忧离去的背影,声音沉如大海,“我们正在输掉一切。”
洛忧不予任何回应,甚至连脚步都没缓一下,直接消失在了黄金原野。
...
家。
一间低矮的土房,墙皮早已脱落,凹凸不平,门口可以看到蓄水用的天井,煤油灯将屋里照得人影朦胧。
“小唯,衣服什么的不要了,把重要的东西收拾好,我带你离开。”洛忧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神色有些慌忙,手还时不时颤着。
离开诺亚方舟以后,洛唯在这里住了4年,早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了,非常不舍。但此时,她很懂事,什么都没说,眼泪也忍住了,乖巧地帮哥哥收拾着东西。
离开这里不要紧,有哥哥的地方,就是家。
“轰隆隆。”雷声响起,看来是要下雨了,在外种田的村民们也纷纷跑回家中,准备把晒在外面的衣服和棉被收起来。
洛忧给洛唯披上避雨的蓑衣,牵着她准备离开,但刚出家门,发现叶梓萧等人已经在外面了。
只见叶梓萧手中握着撑开的赤伞,作为进化者,他有足够的臂力拿起常规形态的赤伞,此时,雨水落在绯红的伞面,不断向下滴着,在地面溅起些许涟漪。
叶梓萧将赤伞递上前,微笑说“拿着,挡挡雨吧。”
洛忧连看都不看赤伞,直接将其打飞,一言不发地牵着洛唯往外走。
叶梓萧快步挡在洛忧身前,眯着眼说“全世界都在找你,你觉得自己能躲到哪里去?”
洛忧冷眼说“滚开。”
叶梓萧摇了摇头“我找了你快半年,可不是为了听一句滚开。”
“嘭!”黑影来袭,叶梓萧只来得及拿胳膊一挡,仅一瞬间,脱臼的剧痛犹如潮水般扩散,整个人也倒飞出去数米,喉头一甜,哇哇地吐着血。有缘书吧 .yyshu8xs.
洛唯听到动静,更害怕了,不停地发抖着,洛忧将她搂入怀中,挟着她往村外走去。
“看来你没把我当敌人。”叶梓萧艰难地爬了起来,拨弄了一下脱臼的手腕,打趣说,“如果你使出全力,我已经死了。”
眼看叶梓萧又挡到自己面前,洛忧眼中出现了阔别4年的冷酷杀意“再挡着我,断的可就不止一只手了。”
“我不强求什么,只求你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叶梓萧直视着洛忧的眼睛,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深深地说,“看在48年的交情上。”
蓦然间,洛忧看到了叶梓萧的白发,殚精竭虑,心力憔悴,白雪间竟无一抹黑。
当年那个性如烈火的少年,现在也是个老人了吗...
漫长的沉默,只有雨打在稻穗上的声音。
洛忧牵住洛唯的手,将她带回了家,柔声说“哥哥跟他们说两句话,你先回去躲雨。”
洛唯虽然性格很调皮,但绝不会在要紧时刻闹别扭,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回到了屋子里。
洛唯进屋后,洛忧转过身,冷淡地看着叶梓萧“说。”
“我们正在输掉一切。”
“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了,是赢是输和我无关。”
“我们需要你出山协助我们,获得最后的胜利。”
洛忧听到这句话,唇角扬起了悲哀的弧度,雨水淅淅沥沥打在他的脸上,犹若化作泪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
“今天是小唯的生日,成年礼。我钓了一条鱼,准备给她做一顿好吃的,然后祝她生日快乐。你难道希望我送她一份叫‘分别’的礼物?”
“很抱歉,但我们需要你的付出。”
“付出?”洛忧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脸上满是讽刺,身躯一抽一抽,也不知是憋笑,亦或是啜泣,“意思是,我给你们付出的还不够多是吗?来,我告诉你那一百天发生了什么。”
“整整一百天,我没合一次眼,在尸山血海中不停歇地杀了一百天,全身上下都沾着碎肉,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连雨水都冲刷不干净,就像蛆虫那样黏着皮肤。饿了只能吃尸体,渴了只能喝血。你知道浑身上下腐烂发臭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吃人吃到吐是什么感觉吗?”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我的一切都葬在了长安,我甚至...”说到这里,噩梦般的回忆扑面而来,洛忧颤抖着手捂住嘴,雨水溅入眼眶,让人分不出哪些是雨,哪些是泪,唯有嘶哑的声音传来,“我甚至失去了瑟西娅...”
叶梓萧的领子被揪住了,只见洛忧用一种胆寒的视线看着他,发自灵魂地逼问“现在,我只剩下两样东西,你还想拿走哪样。我的命?还是小唯的幸福?”
叶梓萧的眼神很落寞,他知道面前的这个故人已经被伤透了,赤血帝国的每一个人,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死了的人,都亏欠他。
但很快,叶梓萧抬头看向洛忧,回答了他的疑问“两样我都要拿走。”
洛忧看叶梓萧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狂笑起来,紧接着呲出了收敛4年的獠牙,残酷地说“如果你不是我老战友,我现在就撕了你。”
“洛忧,你不明白,你躲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相信我,如果只是普通的战争,哪怕打到全军覆没,我都不会来打扰你,但这次不一样。”叶梓萧紧紧抓着洛忧的肩膀,沉声说,“我们在面对神明。”
很快,叶梓萧将未来所述的理论用精炼语言概括,转述给了洛忧。
“懂了吗?你躲这里有什么用?一旦霍安里森通过某种手段抹除最后的主宇宙,那就什么都没了!你没了!洛唯也没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你继承龙血,和我们一起杀死霍安里森,把最后一块立方体摧毁。”叶梓萧紧紧抿着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洛忧,“我只求你最后一次,做最后这一件事,做完,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来打扰你。”
“呵,最后一次?当年在长安,柳扶苏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曾说,我不相信他。现在,我也不相信你。”洛忧推开了叶梓萧,眼中早就没了少年锐气,只有一种暮年沧桑,嘶哑地说,“我只想陪着小唯,耗光所有细胞,和她一起慢慢变老。小唯是个凡人,随着岁月增长,她总有一天会死去,说不定那一天比神明降临之日来得还早。我不在乎这个世界如何。”
眼看洛忧转身就走,叶梓萧终于爆发了,厉声吼道“你就这点出息?!就这么向神明妥协,准备下半辈子当个废物?!”
洛忧停住脚步,转过身,直视叶梓萧眼瞳,凄惨地笑着“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我的童年。”
“初中的时候,我经常在寒暑假和小唯一起打游戏,我们都很喜欢打游戏。一天晚上,我爸问我,以后有什么理想?我告诉他,我的理想就是能每天和小唯一起打游戏。”
“然后,他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就在脸上,一掌扇出血印的那种。”洛忧指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是在指着当年被扇的地方,“他觉得我很没出息,觉得我这种想法就是个废物,他认为一个男人应该顶天立地,成就一番大事业。我哭着跟他说,我就想当个普通人,不想干什么大事业,他就打了我一晚上,打得我满脸是血,硬生生把我的想法打没了,才停手。”
“元年,他死了,我也变了。拂晓保卫战,临江政变,极北危机,三江源大动乱,平定死囚营,第二次北伐,卫国战争,割据自治,再到后来的长安...现在,我就像他说的那样,顶天立地,成就了一番事业,如果他还活着,我相信他不会再打我了,一定会为我自豪。”说到这里,洛忧眼中满是悲哀的笑意,“可他并不知道,不管他当年怎么打我,我嘴上求饶了,但心里的想法一直没变。我这辈子就一个愿望——和小唯在一起,每天打游戏。”
“这个愿望很难吗?你觉得难吗?我觉得真难啊,杀了那么多人,干了那么多所谓的大事,地位功名富贵什么都有,一切唾手可得,唯独这个愿望遥不可及。”
“现在,这个世界没有游戏,这个村子也没有电脑。行,那我就把愿望砍掉一半,不要每天一起打游戏了,能每天在一起就行,能每天看到对方就行。”洛忧的眼神就像融化了毒药,用近乎怨毒的目光看着叶梓萧,幽幽地说,“就这么一个简单到吐的愿望,你们都不愿意满足我。”
洛忧言毕,转身走入房门,只留下一句话“你走吧,告诉所有人,别来找我了,没有意义。”
“凌死了。”就在洛忧即将关上门时,叶梓萧出声了,声音穿透这片清冷风雨,传入他耳中,“为了给你报仇,她死了。”
秋雨凄凉,仿若整个世界都将他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