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奥对阿里马纳来说并不是亲兄弟,他们十年前被奥特里大公捕获,丢入角斗场,训练成为了角斗士。
两人之间的故事很简单,也很纯粹,无非是一开始拳脚相向,到后来相知相识,患难与共。
但是这一句简单描述的背后又埋葬着多少血与沙,流了多少汗与泪,岂是寥寥数语能够道清。
“角斗士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这是你们的荣耀与归属。”这句话,自从阿里马纳成为角斗士,大公府的训练师就在对他们重复,每天要重复无数次,已经刻在了骨头上,印在了脑海里,深刻到所有黑奴包括阿里马纳都对此完全认同。
如果尼奥是死在与另一名角斗士的战斗中,阿里马纳不会感到悲伤,甚至为会尼奥自豪,因为尼奥证明了自己的荣耀,有了一个安息的归属。
阿里马纳是一个合格的角斗士,也是一个见惯生与死的角斗士,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冠军。
然而,当尼奥死在自己手上,被他的“兄弟”亲手杀死,阿里马纳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流逝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角斗士死后的荣耀是什么?大公的兴奋与欢呼?兄弟的死只换来一句“就是这样,我的冠军!”
然后呢,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一次欢呼过后等待冠军的是下一次欢呼,下下次欢呼,每一次欢呼都意味着他要夺走一条性命,要一直一直地战斗下去,直到自己有一天筋疲力竭,变成被欢呼的对象。
但对这一切,阿里马纳有选择吗?没有,在大公面前,不管他取得了多少次胜利,哪怕是冠军,哪怕是角斗场之神,他也永远是个奴隶。
对阿里马纳来说,他的生活没什么特殊的目标,只是活下去,活得久一点,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不断胜利,才能让自己的妻子阿莎也活得久一点,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目标,仅此而已。
但这能成为他杀死自己兄弟的理由吗?能成为开脱自己的藉慰吗?阿里马纳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想摆脱这一切吗?”就在阿里马纳压抑自己的哭声,暗暗啜泣时,毫无征兆地,旁边响起了一个神秘的声音。
这是单人囚房,阿里马纳很确定自己回来前把门都关好了,就算有人进来应该也会有开锁的响声,可这个声音出现得毫无征兆,吓得他浑身一颤,语无伦次地说:“哦天呐”
黑暗的阴影中,鬼魅的血瞳犹如镶嵌利刃的宝石,若隐若现,散发着妖异的光,在猩红高跟鞋与地面的触响下,高贵的吸血鬼女王自黑影走出,来到了阿里马纳面前,重复了那句话:“想摆脱这一切吗?”
阿里马纳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慌张地说:“天呐,女人,你不该来这里,被大公卫队发现的话,你会被剥皮抽筋。”
瑟西娅环抱着手臂,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没有血色的皮肤上跳动着,打趣道:“会吗?我可不是黑皮肤,不会因为走错地方就被人剥皮抽筋。”
这句话让阿里马
纳沉默了半晌,他抬起头,情绪上稍微平静了一些,低沉地问道:“你是谁?从哪里进来的?”
“这都不是你该问的问题。”瑟西娅的下巴微微昂起,一双血瞳直视着阿里马纳的眼睛,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我来给你一个摆脱现状的机会。”
阿里马纳摇着头,手指着囚房的门说:“我很好,谢谢,请离开,不然我会呼唤大公卫队,或者亲自动手。”
眨眼之间,瑟西娅修长的娇躯刹那瓦解,变成了一片猩红的血雾,在空中扭曲缠绕,最后飘到阿里马纳身后重组成了人形。
“哦天呐魔鬼,你是魔鬼”封闭生活的人往往迷信,阿里马纳也不例外,一看到这种超越常理的力量,他顿时缩成一团,紧闭双眼开始背诵圣经。
瑟西娅站在阿里马纳身后,淡淡地说:“告诉我,你为什么心甘情愿为奥特里大公战斗。”
阿里马纳依旧闭着眼,不停在胸口划着十字,颤声说:“为了我的妻子,阿莎。”
现在,瑟西娅说“你可以说话了”以后,阿里马纳的声音又回来了,他眼神呆滞地看着瑟西娅,颤声说:“你是神吗”
在血族的“静默领域”中,只有瑟西娅的声音响起:“刚才那副画面不是幻觉,是我看到的一幕,我把它转达给了你。现在,不要大吼大叫,你可以说话了。”
就像全知全能的上帝说了那句“要有光”,世界就有了光。
“不!!!!”阿里马纳吼到一半,突然感觉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安静得有些可怕。
“睁开眼,看看你的阿莎。”
阿里马纳再睁开眼,幻术已经消失,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嘴巴惊愕地张张合合,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在震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围一片死寂。
一听到妻子的名字,阿里马纳下意识睁开了眼,不过入目的却是瑟西娅的那双血瞳,当他直视血瞳深处,只感觉猩红的颜色就像滴在纸上的墨汁,在自己的视线里飞速扩散,占据了每一个角落,紧接着扭曲缠绕,形成了一副鲜活的画面。
瑟西娅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幽幽地说:“我是它的敌人。”
“看着我的眼睛。”也许是被之前的各种力量震撼了,这一次,阿里马纳老老实实转过身,看向了瑟西娅的血瞳。
在吸血鬼血瞳的幻术中,阿里马纳看到了一个场景,阿莎和其它几个黑人女奴一起被关在兽栏里,几只发情期的公狗正趴在她们身上行肮脏之事。
“不!滚出我的眼睛!不!!!”阿里马纳仿佛被引爆的炸药桶,不停揉着自己的眼睛,试图把幻觉驱逐出去,然而哪怕他闭上眼睛,血族的幻术依旧侵蚀着视膜,让他不停地看着那副画面。
紧接着,另一幅画面出现了。
“这不可能”阿里马纳回过神,用力地把头顶在墙上,痛苦地狞着脸,嘶声说,“不可能我是冠军,我的妻子不该是这样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