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这个词听起来多么陌生啊。 那么强壮的无忧马作为有思想的生物也会被意外夺走生命？！</p>
我低头看向身下的湖水，在乌黑的律动隐约看到无忧马那无悲伤的样子以及它临死前眨着眼睛流下谁也看不见的泪。于是，微苦的湖水多出一种微甜的血腥味。</p>
它为什么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呢？明明它努把力还会有一线生机的啊——</p>
“轨煦，抓紧我，快！”</p>
我听到次维对我的召唤，来不及分析那声音到底由什么部位发出而我又是借用什么部位听到她的声音，我的两只手却已经相当诚实地抓住次维的一只手臂。</p>
待我意识到那声音并非来自次维的嘴巴而是直接通过某种信号来到大脑时，迎面而来一个无以形容的旋涡，直叫进入其的我倍感心慌意乱。</p>
我以为这一定又是我想象出来的结果，但旋涡里的水刺在身的感觉又那么真实，像是锋利的刀片在我的皮肤摩挲一般。</p>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游历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天黑——天黑——天已经黑了啊！</p>
湖水的破坏度与时剧增，每一个被其吞噬的可怜生命都会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但身在前方的次维却勇敢到一句抱怨的话、一次痛苦的*都没有。</p>
在我以为更沉重的痛苦要压在我身、更狂躁的旋涡将席卷而来时，周围却突然平静到连黑色都跟着渐渐褪去。</p>
索性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一直被我抓着的并非次维的腿而是手臂，对于瘦弱的她来说，四肢的粗细简直都差不多。面对如此尴尬的醒悟，我本应做的第一件事是松开次维的脚踝，但考虑到我不会游泳的事实，便只得死皮赖脸地继续依靠次维的力量。</p>
幸而这一令人感到为难的画面并未持续很久，或许是次维自己也想尽快摆脱这一尴尬的处境，所以她很卖力地向湖面游，最终让我重获呼吸。</p>
怪的是：之前已经黑得一塌糊涂的天空现在仍旧是我离开前的样子——灰蒙蒙的一片；湖面不再有横闯直撞的游鱼，一切看去都那么平静、那么安逸——唯独没有了惹人讨厌的无忧马。</p>
正环视间，次维已经朝另一个方向出发，我因为身体受制于她，所以便很自然地看到躺在我们身后的、正浮在湖面的木屋。</p>
“这是转站，我们今晚的休息室。”次维淡漠地解释道。</p>
我并没有立即在意次维对我的态度。一方面因为我身心俱疲，说实话，我现在只想找个舒适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另一方面这间看起来毫无特色的木屋几乎夺去了我现在所有多余的注意力和精力，让我只想盯着它看。</p>
但其实正如它带给我的第一眼，这间被称作转站的木屋除了能浮在水面这一点有些特别外，再无其它有趣及出彩的地方，不过一间尚能安身的临时住所。</p>
原本在我的想象里，次维所指的转站应该会是一家较古老的旅店，毕竟此处又不单单只有我一个人需要休息，还有很多像我一样需要暂住一晚的灵魂——但实际情况却摆在眼前，它的陈旧、破烂也不加修饰地摆在我们面前。</p>
“今晚，只有我们两人入住吗，怎不见其它人呢？”</p>
不等次维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在不远处的湖面看见两张同我们一样狼狈的面孔，接着又有两颗湿漉漉的脑袋从深色的湖水里钻出来……他们应该都是今晚需要入住转站的向导和灵魂——可巴掌大的地方哪儿容得下这么多人呢？！</p>
次维的身体在不安的摆动，不知是我的紧张影响了我的判断，还是次维真地加快了前往转站的速度，我明显感觉自我们看到其他人也陆续出现后，次维及她的身体动作都因此而表现得有些无所适从。</p>
她是在担心不能帮我抢到个好位置吗，毕竟有这么多人要与我们共用同一间木屋——所以之前，次维担心我们不能再天黑前抵挡转站会出大事是因为这吗？</p>
于是，接二连三的双人组合出现于木屋的各个方向。有的人自水面出现的地方恰好是木屋门前的阶梯，一转身三步两步能进入木屋；而有的人则出现在我们这里还靠后的地方，因此看去谁都害怕落后；至于同我们距离差不多的人，每一个都和次维一样，体内存着一股劲，表面假装谈笑风生，实际却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步登天。</p>
看到这么多人的我，心里满是绝望。于我而言，早一点儿进去或晚一点儿进去其实没有多大意义，反正都是要挤来挤去，何不坦然面对以显示自己的心胸。</p>
看着其它人双双从水面跃起，并在它短暂行走的画面，我才真地感受到一种类似于次维心的紧张。之前在空行走的经历告诉我，想要摒除杂念、放弃胆怯地顺随自己的向导是一件多困难的事情，到那时又将考验我与次维的默契程度。</p>
“轨煦，你别紧张，闭眼、放宽心行，短短几秒钟而已。”</p>
我想，次维一定又偷偷打开了我与她心灵的开关，所以才对我的心理状态如此清楚。但不紧张对我这个最容易出错的菜鸟来说，简直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p>
导致我无紧张的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期间，在我观察其他人进入木屋的时候，我明显察觉到不相干的组合间正在相互攀：当看到对方的灵魂笨手笨脚时，其它组合小声窃笑，而携带那灵魂的向导便因此将头埋得很低，似乎在为自己没能教好这件事感到惭愧；当某位向导的灵魂表现得出众时，其他人便会暗暗发出惊呼并投以羡慕的眼光，像是以此赞美那位向导培育出一位如此完美的灵魂……如此，在我看来，竟让灵魂与向导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主人与宠物间的尊卑关系：宠物教得好，主人脸有面子；宠物教得不好，主人会感觉自己在人前抬不起头。</p>
然而，更可笑的是，我也沦为这具有讽刺意味的团队的一部分，正担心自己会让“主人”在其他人面前出丑。索性最终的审判说来来，次维一声令下，我的身体便和她那缓慢升的身体一起被带出水面。</p>
谁都能看出我脸大写的一个“囧”字，但我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协调。其它像我一样初来乍到的灵魂的开场在我脑海反复播放，或许因为这，我才能逼迫自己学着他们的模样从而将动作做得尽善尽美。</p>
“很不错嘛，轨煦，学得有模有样。”次维再次通过那种不需要语言的方式在我脑袋里留下鼓励；在我那所剩不多的还能思考其他乱七八糟琐事的意识里，我想到之前在黑压压的水底时，次维也是用这种方式与我交流的，“或许她是这样悄悄搬走我的想法的……其实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若是和这样一群人挤进同一个地方，肯定没什么机会与次维交流吧……”</p>
在我踩木质台阶的那一刻，我便顿感眼前一亮；在我抬起眼、屏住呼吸的那一刹，我看见面前的世界灯火辉煌！</p>
我很难形容在我身突然发酵的这种感觉，非要用一种恰当的感受去形容的话，那感觉像是瞬间穿越至另一处佳境。</p>
破烂的木屋从这里消失不见，换来的是一场高朋满座的宴会，且随处是人们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的痕迹。有的人手举高高的酒杯，边扭动着身体边同身边的人开着无趣的玩笑；有的人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助餐盘里的东西，眼睛穿越人群还直溜溜地盯着其他餐盘的美味佳肴；还有的和我一样，看起来既落魄又没见过什么市面，只好小心跟在引导人身旁，仔细地选择，谨慎地言行。</p>
“真不敢相信，简直别有洞天啊！”我抬头看向宴会方的屋顶，在那里看到将这里照耀得美轮美奂的水晶灯，这一晚，如此晶莹剔透、光彩照人的它是这世界的太阳，因为它，每个人脸或笑或紧张或痛苦或无奈的表情才如此刻意和微妙，如此每个人内心的波澜与悲伤才不至于暴露。</p>
“这里人较多、较杂，所以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紧紧地跟着我，不能单独行动。”次维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神情与举止都令我感到新，若不是我知道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宴会，我真会单凭次维的语气以为这里是另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p>
但必要的谨慎还是要有的，因为我在人群还看见几只不明生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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