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想触摸眼前人，拿什么来支撑这份接近？望殊的死，不仅是唐倩心的一道枷锁，又何尝不是他心的一道禁锢？</p>
唐倩微微弯身，“臣妾恭送陛下。 ”</p>
只一句狠心的话，他连“想”都成了痴妄。</p>
走出储秀宫，御天翊忍不住回头，回望漫天星空下的储秀宫。他记得，以前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和倩儿一起赏星闲谈。那个时候，仿佛天地间除了灿若繁花的星辉，只有倩儿，他的眼里也只看得见倩儿。</p>
“陛下，回宫吗？”</p>
思念被李公公打断，御天翊回过神来，“回宫？”又要回到那个毫无人气，静如死水的地方吗？</p>
御天翊记得，当年他曾几次被父皇单独召见至乾堂宫，每次经过乾堂宫后院时，总能听到阵阵笑声。</p>
那个时候她还在，那个时候她是乾堂宫的掌事。</p>
御天翊没来由地一笑，一旁的李公公有些糊涂，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陛下这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p>
“算了，朕不打算回宫，朕要出宫。”</p>
御天翊说着，便朝宫门外的方向去。</p>
“陛下！”</p>
李公公慌乱跟，自是一番忠言逆耳之语。</p>
但这丝毫无法改变御天翊的决定，他脱下身的黄杉，换一身天青色长衫，俨然一副富家贵公子的打扮。</p>
“李莲，朕意已决，你要是再啰嗦，朕治你的罪。”</p>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可是奴才……”</p>
“你还说？”</p>
看着御天翊一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李公公识趣地闭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p>
外头跑进一个小太监，在李公公耳边说了几句。</p>
“陛下，出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p>
“好，走吧。”</p>
御天翊走在前头，李公公后脚跟着。御天翊转身，随口道：“哦，多了，李莲，你年龄大了，别跟着朕出去了。”</p>
“陛下。”</p>
御天翊笑着出了乾堂宫，留下不情不愿的李公公急得干跺脚。</p>
唐晓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客房走道不时传来脚步声、人声。唐晓算再困，也受不住这糟心的声音。</p>
眼见着好觉无法继续，唐晓起床胡乱洗漱了下，将自己收拾出了个人模人样。既然现在她扮演的是一个女神医的身份，必须有女神医的样子。</p>
身为一个女神医的第一要点，是……要准时吃饭。</p>
唐晓推开门，走下楼，点了一些可口的早点，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经过昨晚那一役，那五个黑衣人的凭空消失一定会让那些暗监视她的人，更加小心翼翼，甚至这间客栈里的小二和掌柜都显得居心叵测。</p>
唐晓带着帷帽，吃东西虽不方便，还是很快便将面前的早点吃光。她正准备起身回房时，客栈走进一个打扮富贵的男子，身后跟了三两个手下。</p>
“小二。”富贵男子身边的小厮开口，还真是富贵到说话都有人代劳。</p>
“客官有何吩咐？”店小二见这人衣着不凡，不仅口气恭谨了许多，连身子都矮了半截。果然应了那句话，不管走到哪，有钱是大爷。</p>
“听说你们这，是全汝南出了名的客栈，做的烤鸭更是汝南一绝。我家公子此次特地前来，是想品一品这所谓的‘汝南一绝’。”</p>
“客官，您算是来对了。来我们这吃烤鸭的，没有一个不说好的。您楼雅座请，小的这给您准备去。”</p>
富贵男子被迎着楼，偏偏和正巧要楼的唐晓碰。</p>
“你什么人？竟敢当我们家公子的路。”</p>
看着这有钱可以狗眼看人低的架势，唐晓既不生气，也不去特意去计较。</p>
心里虽如此想，嘴却很诚实，只听到她轻巧反问，“这哪写了你家公子的名了，凭什么说我挡了你家公子的道？”</p>
她用眼角余光去扫了眼，被小厮护在间的贵公子，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p>
因着小厮的阻拦，加之脸有那块幔纱挡着，虽然轻薄，但是足以让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当做是鲜少出门的大少爷难得出一次门，这次出来偏巧被自己给赶了。</p>
小厮被唐晓的话激怒，扬手是要打。唐晓早已在手备好了银针，只要他敢打下来，唐晓有的是方法让他后悔。</p>
“住手。”这巴掌没等来，等来的却是身后贵公子的开口。这个声音，唐晓不会忘，也不能忘。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那人，推开小厮，走到她的面前。</p>
“姑娘，是我家下人无理了，还请姑娘见谅。”</p>
那人对适才嚣张的小厮喝道：“还不向姑娘，赔礼道歉。”</p>
小厮听话地对唐晓道歉道：“姑娘对不起，刚才是小的无理了。”</p>
唐晓没有去理会这道歉，这在那人看来却以为是自己手下的道歉毫无诚意，“姑娘，要是你觉得还不够，你今天吃的酒菜钱算在在下的身。”</p>
是他，真的是他。唐晓手里的银针攥得更紧，她真想这样将手的银针对准他的天灵盖，狠狠刺下去。</p>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男子这才注意到面纱之下的女子，有些不对劲。</p>
唐晓将那份恨生生咽下，她不可以冲动，她不能这样让他这么便宜地死去。</p>
“啊，没事。公子您有礼了，既然他已经道歉了，小女子自然没有为难的意思。”幸好唐晓一直在服用变声的药丸，这段期间她在外扮演着女华佗的身份，自然不能以正面目和真声音示人。</p>
“公子，您的烤鸭。”店小二吆喝着正准备给贵公子送去香腾扑鼻的烤鸭，却撞见贵公子和唐晓站在楼梯口。</p>
“公子，你们这是？”</p>
店小二见是唐晓，带着刻意道：“女华佗姑娘，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回房了吗？”</p>
“女华佗？你是女华佗，曙雀姑娘？”贵公子听闻眼前人是传说的女华佗，当真觉得是无巧不成书啊。</p>
原本打算这样离开的唐晓，被人认出了身份，只能应承下去道：“小女子正是曙雀，不过女华佗之名实不敢当。”唐晓将目光移到那烤鸭，“既然公子您的烤鸭已到，小女子不耽误公子品尝了。”她说完便要楼。</p>
“姑娘，请留步。”贵公子叫住了她，“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姑娘和我一同品尝，如何？”</p>
唐晓笑而婉拒道：“多谢公子盛情，小女子刚才用过了，实在是吃不下，还是公子您自行品尝。”</p>
如此一来，贵公子再没有理由挽留唐晓，他朝店小二，道：“这位姑娘住在哪间房？”</p>
“哦，曙雀姑娘住在桃李雅间。”</p>
曙雀姑娘身的味道，起这烤鸭的味道更吸引他，仿佛，故人携香拾忆至。</p>
唐晓关门，背倚着门，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入骨的恨，算是银针刺进了自己的掌心，也无法消弭。她翻动手掌，将手背对着自己，让血肆流，流干伤口。</p>
“御天翊。”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刻在了她的恨。</p>
“没想到，你会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去死，因为死的方式有很多种。”</p>
恨到极处，竟是一滴泪滴落。</p>
一滴含着死去亲人和朋友鲜血的泪。</p>
她的手重重拍在墙，手掌扎根的银针伴着清脆的响声，掉在地。唐晓悬着还在流血的手，背对着的身影显得特别的落寞、萧索。</p>
又有人来敲她的门，门外站着的是刚才那位贵公子。</p>
“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住这？”</p>
“哦，在下住在对面，听小二说姑娘你住在这，想着来打个招呼。”</p>
唐晓在心冷笑，这个店小二可真是够“热心”的。</p>
贵公子见唐晓不言语，冒昧道：“不知姑娘，可否请我进去坐坐？”</p>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谁，他还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要求进屋吗？唐晓带着有些为难的口吻，道：“这恐怕不妥吧，毕竟我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让一个男子进屋。”</p>
“哦，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p>
“无妨。”</p>
“既然姑娘不便，那在下也不叨扰了，姑娘你好生休息。”他向唐晓揖礼，唐晓恭敬回礼，道：“公子再见。”</p>
那扇门再次被关，人却一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p>
一门之隔，贵公子站在原地，似乎也不愿挪动步伐。他觉得这个女子很熟悉，一直以来平静的心竟开始起了波澜。</p>
对这位姑娘的感觉很特，贵公子说不清楚，好像失而复得的喜悦，又好像相见恨晚的悲伤……</p>
霆王府。</p>
“王爷。”白昊风风火火，从外头赶来。</p>
霆王正独自破解一棋局，“看你这样，是不是曙雀那边有消息了？”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白昊却是急得如热锅的蚂蚁。</p>
“王爷，您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陛下乔装也住进了那客栈，我担心莘儿……”</p>
“她如果连这都无法忍耐，那她根本没有报仇的资格。”</p>
“那可是御天翊，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p>
白昊点出了御天翊在唐晓心的地位，因为御天翊，唐晓变成了现在这般样子。有的时候，御劲霆竟还有些羡慕御天翊，这样被唐晓恨着，至少她永远不会忘了他。</p>
御劲霆落下手的棋子，竟是将原本的胜利拱手相让。白昊看出了御劲霆的心不在焉，他未必如表面那般全然不心。</p>
白昊望着这个，自己追随了多年的主子，他知道在御劲霆的心藏了许多的东西。很多东西他并非不在意，只是御劲霆明白，现在的他即使在意也无济于事。</p>
这其包括对妹妹白莘的感情，无数次，御劲霆救白莘于生死危难之际。白莘在他心的地位，白昊不敢高估，但也绝不敢轻视。</p>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御劲霆为了一个女人，这般的“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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