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搞定，睡觉喽】</p>
“你跟我说实话，昨儿那男人是不是孙家二郎？”</p>
听了薛姨妈这言之凿凿的质问，李纨神色变了几变，竟点头应了下来，继而反问道：“姨妈从何得知？”</p>
果然如此！</p>
薛姨妈心暗叹一声，禁不住生出些失落感来，毕竟在不久前，她还曾经对孙绍宗萌生了异样的心思。 </p>
不过现在么……</p>
俱往矣！</p>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算存了别的心思，也不该在个未婚男子家如此自在。”</p>
李纨这才知道，自己是在何处露了马脚。</p>
其实这也在意料之，毕竟在发现薛姨妈，也对孙绍宗怀有异样心思的时候，她没想过把这事儿隐瞒到底。</p>
只是薛姨妈提前窥破这隐秘，还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p>
是依照原计划，干脆把话挑明了说，还是……</p>
正迟疑着，又听薛姨妈质问道：“那我再问你，你今儿领着我过去，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p>
“这……”</p>
“如实道来！”</p>
薛姨妈难得的板起面孔，盯着李纨一字一句的威胁：“若敢有半句假话，我立刻告到你婆婆那里，看她如何处置！”</p>
她既心伤于幻想破灭，又不忿李纨意图拖自己下水，故而前所未有的威严起来。</p>
面对雷霆震怒的薛姨妈，李纨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斟酌着道：“早我见姨妈，似乎对孙家二郎也有些念想，……琢磨着想要成人之美。”</p>
“好一个成人之美！”</p>
薛姨妈冷笑连连，见李纨停了下来，又催促道：“说、继续往下说！”</p>
李纨瞧她这态度，心下知道不妙，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p>
当说道自己写了纸条，托素云送到孙绍宗手里时，薛姨妈又忍不住皱眉道：“如此说来，素云也知道你与孙家二郎的事儿？”</p>
李纨点了点头，却没敢说出素云也早已失身的实情。</p>
“那张纸条，都写了些什么？”</p>
“也……也没什么。”</p>
李纨稍一迟疑，还是实话实说道：“只写了‘昨日之事泄矣，彼亦幽思难解，一劳永逸可乎？’。”</p>
薛姨妈听得这十六个字，更觉气不打一处来。</p>
伸手在炕桌一拍，呵斥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实诚的，还想着要替你遮拦丑事，不曾想你竟然这般歹毒，反要坏我的名节！”</p>
果然还是弄巧成拙了。</p>
李纨心下暗暗哀叹，却也知道这纯是自己操之过急的结果。</p>
如果说昨夜那番话，还算是徐徐善诱；那今儿这种种举动，有荒腔走板之嫌了。</p>
真要是为了稳妥，合该先同孙绍宗取得联系之后，再商量出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而不是直接拉了薛姨妈过去，来个先斩后奏。</p>
可她面对这等局面，又如何耐得住性子一味求稳？</p>
自家的名节也还罢了，儿子的功名前程，却绝不能毁于一旦！</p>
这般想着，再看薛姨妈胸膛起伏、满面寒霜的架势，李纨悄悄的攥紧了拳头，一边忖量着该如何收场，一面又生出了决绝之意。</p>
若事有不谐，自己便是把性命配，也绝不能影响兰哥儿的前程！</p>
“唉~”</p>
谁知正思量着，冷不丁薛姨妈又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仰了仰，摇头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只要你肯安心教子，以后再不与那孙家二郎来往，我便依旧守口如瓶。”</p>
“姨妈？”</p>
李纨没想到薛姨妈竟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忍不住诧异的唤了一声。</p>
“这样吧。”</p>
薛姨妈意兴阑珊摆了摆手，起身道：“我乏了，先回屋里歇一会。”</p>
说着，自顾自向外走去。</p>
不过走到门前，她忽又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吩咐道：“若孙家二郎回了消息，你立刻知会于我。”</p>
李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见薛姨妈头也不回的去了。</p>
…………</p>
约莫是怕李纨心切，再擅作主张的搞出什么幺蛾子，孙绍宗的回复，来的想象还要快乐许多。</p>
还不到响午饭店，他找了个理由，把一封回信交到了素云手里。</p>
李纨拆开了逐行览罢，心下却是暗暗松了口气，盖因孙绍宗在信里，非但拒绝了她‘一劳永逸’的提议，言辞间还对薛姨妈毕恭毕敬。</p>
这份回函应该能挽回不少印象分吧？</p>
怀着这样的心思，李纨迫不及待的找到到薛姨妈，将这封回函一字未改的转给了她。</p>
然而……</p>
薛姨妈反复看了几遍，那远山也似的黛眉，却是越皱越紧。</p>
李纨在一旁狐疑不解，正有心问个清楚明白，却见薛姨妈把信纸卷了，塞回信封之，不咸不淡的道：“难得他倒是个明事理的，事情此作罢吧。”</p>
说着，垂下眼帘，再无半句言语。</p>
这到底是怎得了？</p>
李纨大惑不解，之前因为自己意图拖她下水，薛姨妈大发雷霆，如今孙绍宗毕恭毕敬的，却怎得依旧不悦？</p>
有心问个究竟，可看薛姨妈明显是赶客的架势，唯恐逼问急了，再惹恼了她，于是也只能怀揣着满心不解，怏怏的出了客房。</p>
直到李纨的脚步声远去，薛姨妈才又重新睁开了眼睛。</p>
低头打量了一眼那封卷起的书信，随即起身到了梳妆台前，伸手轻抚着眼角的细纹，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年华不再了么？否则那孙家二郎，缘何句句都是疏离……”</p>
俗话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莱特’。</p>
李纨看这封信，满满都是恭敬，正合替自己找补之前的孟浪。</p>
但薛姨妈通篇读下来，却字字句句都透着疏离。</p>
若说碍于身份，孙家与荣国府也是世交，他却怎得敢偷了李纨？</p>
其实是嫌弃自己老了吧？</p>
说到底，李纨的压抑苦闷，大多都源自于丈夫的早逝，婆婆因此另眼看待所致。</p>
故而她与孙绍宗勾搭成奸，既是因为潜藏在心底的情欲，更是存了对死去丈夫，以及荣国府下的报复心理。</p>
而薛姨妈承受的压力，却远远没有那么大。</p>
反而是年华逝去所造成的恐慌，随着时日变迁渐渐深入骨髓。</p>
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刻意要在孙绍宗面前，证明自己魅力依旧。</p>
【当年华不再，姨妈怡儿弄孙之际，会不会生出些悔意，后悔自己没有抛开所有牵挂，恣意的做一回女人？】</p>
脑海再次回响起李纨那番话，不过这一次薛姨妈却不在恍惚，反而是满心的苦涩。</p>
再次用手指轻触着那细纹，触摸到的，是岁月的无情，是身为女子的无奈，还有……化不开的幽怨与不甘！</p>
自己现如今，已经连恣意一回的资本都没有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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