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气机不再内视察体,胖子开始琢磨着,今晚打坐修行遇到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玄珠中如胎儿般的存在,又是什么?
思来想去,今晚打坐修行的遭遇,却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老韩头当年的教导,还有留下的笔记中,都没有提及这样的诡异现象。所以胖子判断,这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那种玄法基础迸发,从无极至千变万化直到出现星辰寰宇如果是修行得来,那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至于玄珠中出现的胎儿影像
温朔在惊异过后,却很快恢复了镇定——虽然老韩头的教导和笔记中没有提及过元神、玄珠的变化、成长,但诸多现实的典籍中却也有零星记载,以及和荆白、秦落凤、洪裳以往的玄法修行交流中,曾得到过这方面的信息。
玄珠,便是元神。
而元神,随着修行境界的增持,会渐趋化婴,如母体怀胎,渐渐孕育而成人形,谓之阳神。
是元神成长至后期的一个必然境界。
元神化婴,渐长成型,谓之元婴。
元婴大成之时,便是可以阳神脱体,瞬息千里周游,不受万物束缚之日。
说白了,那就是另一个己身的养成。
不过
无论是典籍还是诸位玄友的交流讲述中,元神化元婴的过程,从最初之时,譬如秦落凤的元神被温朔强行掳走,实质上在秦落凤的体内就是一个人形的状态。
从最初修成元神,随即就会被修行者的意念、气机,或有意或无意间,化作了人形。
而温朔的玄珠,则是一枚混沌的珠子。
珠子内,不知何时孕育出了人形。
这,大概便是所修玄法的不同之处所在吧?胖子心里暗暗嘀咕着,毕竟,传承数千上万年的玄门江湖中,宗门流派世家众多,各类精妙玄法千万,各有长处。
所以,这算不得什么稀奇。
想明白了这一点,胖子还是忍不住嘟哝着:“这他妈的,大概也是和生命自然进化有异曲同工之妙了——有的是胎生,有的是卵生,老子的阳神属于卵生!”
“就是卵生,必须是卵生!”
胖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忿忿着:“那玄珠绝不是子宫!”
正自咬牙切齿时,就听得外面忽然又开始连绵不断地响起了爆竹声,被惊扰了清修的胖子不禁神情烦躁地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去,小青也随之飘到了窗台上。
窗外,夜幕更浓。
正值最黑暗的时刻。
然而京城里本就霓虹闪烁、缤纷多姿的繁华夜景中,此时又平添了无数的摧残光焰。
爆竹声声,烟花簇簇,把夜幕装点得分外美丽。
温朔恍然大悟,这是起五更了。
从民间的老话来讲,起五更,才真正预示着新的一年开始。
望着外面夜色与斑斓光焰相互映衬的光景,再看更高远的地方仍然是漆黑一片的夜空,放佛整个世界,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无论有多么摧残的华光,至多也就是扩充下能够照耀的距离,但距离将黑暗完全照亮,哪怕是有一丝光穿透,都不可能。
所以相对来讲,这个世界是很渺小的。
人类所谓的思想广阔,其实在思维中那无穷的想象力,也是处在一个无形的,无论你愿意与否,都存在着的狭隘牢笼中。
无法突破。
但,谁能说这世界,便不是寰宇?
想及今夜入定时意识突然萌发,所思所想和所看到的情景,温朔忽然想起了一句佛家禅语:“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他摇摇头,抛开了这个杂念。
卧室外,传来了母亲起床洗漱的声音,温朔叮嘱青儿不要乱跑,这才走出卧室,和母亲一起忙活着煮饺子。
起五更吃饺子,然后拜年。
东云有这样的风俗。
母子二人身在京城,自然无需去给谁拜年,这年头大多数地方连电话都还未普及,所以连打电话拜年都省了。
省事儿了,却也为母子二人添了些自然而然的感伤。
好似这个年,过得缺了点儿什么。
什么呢?
饺子煮熟了之后,李琴神情有些哀伤地盛了一碗饺子,放到了她那间卧室的桌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就把一张床头柜挪到阳台,饺子放到床头柜上,筷子插入碗中,自己蹲在旁边,轻声细语地说道:“他爹,我和小朔在京城过年,回不了东云给你烧纸上供,你将就着吃点儿吧。我们娘俩现在过得挺好,小朔这孩子出息,如今挣了大钱,还在京城给我买了房子”
温朔牵着青儿的小手,站在母亲卧室的门口,看着母亲在阳台上轻声地嘀咕着什么,眼角忽然忍不住流出了几滴泪水。
“爸爸,奶奶在做什么?”小青好奇地问道。
“她在和你的爷爷说话。”温朔用意念对小青讲述道。
“为什么我看不到爷爷?”
“因为就像是绝大多数人看不到你。”温朔微微阖目,抬手揩拭掉眼角和脸颊上的泪水。
阳台上,李琴絮叨了一番之后,起身扭头,发现儿子在卧室门口站着,便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道:“刚才想起来,给你爹盛一碗饺子,大过年的。”
温朔走上前,伸手虚扶母亲的手臂:“妈,等初六公司的人都回来上班了,咱们一起回趟东云,给我爹上坟。”
“嗯。”李琴欣慰地点了点头。
“咱们吃饺子去。”
“嗯。”
事实上,正如以往的每个春节一样,当绝大多数大家庭都沉浸在阖家团圆的喜庆幸福中时,温朔和母亲,在每年的春节和中秋时,往往会多一份哀伤和怀念。
因为这个家庭,只有母子二人。
温朔的爷爷奶奶早已去世,他甚至都记不清楚爷爷奶奶长什么样子。
即便是父亲的形象,在记忆力不俗的胖子心目中,也已经有些模糊了。
温朔还有一个姑姑,只是父亲去世后,就断了来往。
所以即便舅舅,尤其是舅妈对温朔和其母再如何过分,很多时候想及自家的亲人,温朔和母亲都会觉得,舅妈冯春梅其实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人了。
至少,两家还亲,还在走动着。
而老温家再远一些的本家亲人们,更是在温朔的父亲去世后,没有过丝毫来往。
温朔不记恨他们,因为连一丝的印象都没有了。
情感更谈不上。
吃过起五更的饺子,温朔再次到窗台上抽烟,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了那张床头柜的旁边,望着上面摆放着的那碗饺子,还有插在碗中的一双筷子,心里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直到现在才清晰地发现,自己对于父亲的记忆、情感,竟然如此的淡漠。
儿时印象中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因为父亲的去世,自己小时候受人欺凌、嘲笑,母亲独自一人辛辛苦苦挣钱养家,从而让本该美好的记忆和怀念,化作了很多的不忿很恨意。
那时候,他还小,渐渐长大,心里却已然形成了一种对父亲早早离世而忿忿着的惯性。
如果父亲不去世,母亲何至于受那么多的苦?
哪个家庭中,不是老爷们儿撑起遮风挡雨的责任?
所以在温朔的记忆中,对父亲最清晰的印象,只有每年清明时节,母亲带着他,要走十几里的路,到一个叫做卧虎屯的农村西北,农田里那座坟头上烧纸、磕头。
一个普普通通的坟头,甚至比周边整个家族几代人形成的祖坟中,绝大多数坟头都小的坟头。
那个普通的,小小的坟头下,埋葬着自己的父亲。
温朔记得,每年他跟着母亲去上坟,本该是自己一家人的那些家族成员们,对他和母亲的漠视,刻意的冷淡、无视。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是那样。
在他从小到大,乃至如今的认知中,一个家族,尤其是相对封建、淳朴的农村乡下,再不济,同姓且还不远的近亲们,无论如何也没理由无视自己和母亲。
哪怕是不帮,至少说几句面子上的客套话啊。
但,他和母亲没有得到过。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温朔觉得,这绝非是怕被他们母子二人连累,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的缘故。
一个人可以这样,所有人都这样
肯定是有原因的。
难不成,爷爷奶奶,或者父亲母亲,当年做过什么对不起老温家的事情?
但,既然让父亲入了祖坟,说明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啊。
第二颗烟刚刚点上,温朔就听着母亲唤道:“朔,朔,快快快,你大姨打来电话了,你表嫂生了,生了哎呀,大胖小子,这大年初一,刚过了五更,哎呦呦”
温朔急忙掐灭烟蒂,起身离开阳台,把门关上,笑呵呵地说道:“来来,我和我大姨道个喜,再给我大姨还有大姨夫拜年。”
李琴笑得合不拢嘴儿,把手机递给了儿子。
就像是,自己也当了奶奶似的。
温朔拿着手机说了一大堆的客套话,又让表哥接电话,郑重其事地说道:“哥,好好把嫂子和我大侄子照顾好,啊!啥时候稳妥了,全都接到京城来!”
“好嘞,好!”胡志强兴奋不已。
挂断电话后,温朔笑着对母亲说道:“妈,要不您提前先回一趟东云吧,我自己在这儿就行,如今网吧也不开了,没啥忙的。”
“那,那我今儿回去?”
“行啊,我打电话问问,找人给您订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