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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又要说知道这些没用了!”温朔叹了口气,语气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严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郑文江的肩膀,道:“文江,咱们是兄弟,所以我有一说一,不怕得罪你,你平时只知道敢打敢拼,又肯卖力气干活儿,就觉得应该一切心想事成、水到渠成,可事实上,做买卖没那么简单。就算是你心狠手辣,想要学着那些社会上的大混子们去收保护费,去强买强卖,也得动脑子的,一根筋耍横斗狠玩儿命,到头来你别说赚钱了,怎么死都不知道!”
被当众这般数落,郑文江即便是理亏,也勃然大怒地站了起来,气呼呼地瞪着温朔。
而温朔,却坦然坐在那儿,抬头看着他。
郑文江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拿不出一句能说得过去的话,去反驳,去怒斥温朔。
因为一直以来,内心深处对温朔的忌惮;
因为一直以来,他对温朔的机智狡诈,以及言行、诸多事迹的钦服。
可是现在,已经站起来了,已经流露出了愤怒的态度,不说点儿什么,不做点儿什么,在这么多兄弟面前,那岂不是丢尽了颜面?以后,还怎么混?
郑文江后悔,刚才不该一时冲动站起身。
“怎么着,说你两句还要翻脸?行啦,坐下说话吧,别让兄弟们笑话!”温朔很及时地给了郑文江一个下台阶,起身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肩并肩坐到了石板上。
就像是,当年俩人不打不相识,打完之后坐在了这里相互傻笑。
心情的起伏,让郑文江愈发尴尬,和温朔坐在石板上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便想起了三年的高中生活。
一帮兄弟们跟着温朔,不怕苦不怕脏不嫌累不嫌丢脸,捡破烂收废品,和高年级学生打架,和校外混混死磕,多管闲事还打着正义的旗号在学校里耀武扬威……
郑文江第一次心生出时间过得真快的感慨。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温朔见郑文江的表情和缓了许多,便微笑着说道:“在外面和商铺老板们打交道攀交情,刘吉是行家,这小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那些老板也都很熟了;一中校园的食堂老板,和李岩彪是远亲,再有这三年咱们在一中收废品习惯了,有他搭话,再有让校内学生负责在学校拾捡废品,你们只管收购,基本上不会出岔子,而且李岩彪这家伙拉拢小弟们有一套,让他在学校里多发展一些兄弟;侯金强搞废品归类分拣,算细账,门儿清啊,哪个废品收购站都别想占咱们的便宜,而且每每还得被侯金强占了便宜;你呢,有胆量,敢打敢拼,战斗力也绝对强横,真遇到什么事儿还得你挑头……所以啊,我去了京城以后,你们四个合伙儿做这份盘子,挣了钱平分。而且,因为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继续向外发展,别干守着一中和清河路附近,那才有多少利润?至于学校里的兄弟,你们只管收购,让兄弟们还能继续挣钱,和以前比只多不少……如此一来,兄弟还是兄弟,不伤感情,而且更亲近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这番话说出来,在场所有兄弟面面相觑,都露出了憧憬的神色。
可不是嘛!
只要按照温朔的想法去做,大家以后的日子只能比以前更好,兄弟感情也会更深。
没毛病!
郑文江吭哧了半天后,终于又掏出烟来,挨个儿给每个兄弟一人一支,然后大大咧咧地起身,向着温朔、刘吉、侯金强、李岩彪一一点头算是鞠躬,面露歉意和尴尬地讪笑道:“朔哥这番话,我心服口服,也感激不尽!以后,就按照朔哥说的办,但今天兄弟们都在呢,咱可把丑话说在前面,谁不想干,现在就提出来,别等到买卖干得正热闹或者遇到困难时,中途撂挑子,那可就不仗义了啊。还有,朔哥你向来有一说一,这次把事情想得周全,确实也费了心思,但咱们还是得把话说明了,以后的买卖,你打算抽几成?”
“嗯?”温朔心里乐开了花,这傻小子还打算给我抽成?
再看看另外几个兄弟,一个个全都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好像这长期的买卖就该有温朔的分账。
温朔心想也对啊,这生意原本就是老子先做起来的,而且给他们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盘子嘛!不过,这帮傻小子这么傻乎乎的仗义,搞得老子都有点儿感动了……
向来雁过拔毛却做不到见利忘义的温朔,眼含泪花,心疼不已地摇摇头说道:“有大家这个态度,我就觉得交了你们这帮兄弟,值了!以后,生意是你们的,赚多少钱,都是你们的!我一分钱不要,无功不受禄嘛!但我有一说一,谁中间如果对兄弟不仗义了,那么,我肯定不依,回来给兄弟们出头,那时候我会收费的。”
说到最后这句,温朔挤眉弄眼地扫视大家,露出一副你们都懂的神情。
所有人怔了怔,哄堂大笑。
一中一哥,最擅长的就是赚这种“受理费”嘛。
温朔起身,看着差点儿就因为利益的争夺而内讧分崩的兄弟们,此刻,又都露出了轻松愉悦的笑颜,他欣慰之余,却难得严肃且认真地说道:“高中三年,我们几个关系最要好,相互当亲兄弟看待,无论是丢脸还是拔份儿,无论是打人还是被打,无论是挣钱还是赔钱,咱们都一起抗了过来,可谓是同甘共苦!所以,我们才能在一中校园内外,无人敢惹!归根究底一句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但如果兄弟之间闹崩了,不用别人来打,咱们自己就败了……所以,我希望大家以后能把眼光放远点,野心更大点儿,现在咱们攥着的收废品盘子才多大?只要大家还像以前那么团结,我相信,整个县城的废品生意,都能被你们抢到手里,那,是多大的利润?”
一席话,将兄弟们说得热血沸腾,眼神中满是希冀。
想想也是,真能把全县城,不,只要吃虾县城三分之一,四分之一地盘上的废品收购和拾捡,就足以发家致富了!
到底是一哥啊!
思维和眼光比咱们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有个提议,今天中午到饭店聚餐!就当是为朔哥明天去京城上大学,饯行了!”郑文江大声说道,一边很霸气地扫视着兄弟们,道:“谁赞成,谁反对?”
当然没人反对。
“凑钱!”郑文江先从自己兜里掏出了十几块钱。
一帮兄弟纷纷掏兜——虽然他们的家庭条件都不怎么好,从家中长辈手里拿不到零花钱,但跟着温朔混,平时谁手里都不缺零花。
温朔本来也想掏钱的,却被大家一致否决。
午后,阴沉许久的天空中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在饭店喝了几瓶啤酒的温朔,回到家没有休息,用塑料袋装上老韩头留下的笔记,然后和母亲打了声招呼,便拿着伞出门,到小区外的商店里买了些烧纸,步行往刘家村走去。
明天就要去京城了,给老韩头烧点纸,再把笔记烧掉。
笔记中记载的玄法知识很多,但温朔这段时间早已阅览过无数遍,谈不上倒背如流,却也烂熟于心了。老韩头以纸鹤衔信叮嘱过,本门玄法不能留下文字记录,温朔当然不会违背老韩头的这份重要遗愿,而且,他内心也已然将老韩头希望把本门玄法传承下去的遗愿,当作了此生必须完成的一项重任!
途径村里的老宅时,温朔打着伞站在街上一时间有些愣神儿。
自从翻盖了院墙和院门之后,他还从未来看过,虽然偶尔也会好奇现在这处老宅是什么模样,可内心里,总有那么点儿挥之不去的抵触情绪,说不清缘由,道不明心绪。
如今看来,母亲的决定是对的。
只见新修的院墙高两米二三的样子,红砖间的缝隙用水泥混凝土勾抹过,飞青檐铺青瓦的门楼,只比院墙高出一米左右,院门两米宽,外有三层台阶,两侧门柱宽厚,且有水泥找平后做出的对联框样式,两幅门联字迹为水泥凸起,涂了红漆,门联内容寻常“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
门深二尺,朱漆喷涂过的两扇厚实木门上镶着铜钉。
温朔拿出钥匙开门进院,前有影壁,左右下阶两层。
偌大的院子里,也精心休整过,虽然没有全部硬化,却也是用红砖铺出了几条一米多宽的路,西南墙角处的茅厕翻盖一新,不再是以前露天那般不堪。以前种下的各类十数棵树木,都保留了下来,枝繁叶茂,在小雨中格外青翠。
三间原本已显陈旧的瓦房,被简单地修葺过,红砖青瓦,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满院繁茂树木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雅致的感觉。
温朔开门进屋,室内除了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外,布局没有变化,简简单单的家具不增不减,正堂墙上的那副挂画,也专门细心小翼地打扫过,画中意境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