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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缘散

    竹九失踪址:。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七业瘫坐在书房内,日光幽幽踱进来昏暗是房内,照在他惨白的脸上。他苦笑一声:“连恨都不愿恨我?还是致死都不想再见到我?”

    房内无人再应,余音绕梁,剩的是死寂的冰冷。

    正月初十,十子日。

    初春,初融的雪化成清澈的水,自翠绿的松针上落下。

    平国候府接来了一道圣旨,卫国来犯,平国候领兵出征。

    七业一身银白的铠甲穿戴整齐,眉峰中凝着冷意,蹙眉望向马前的女子。那女子肤色有些发白,脸上的笑意浅浅勾出,嘴角藏着凄凉,素手牵着马鞍:“大人,是要一战不回?”却原来说话的是隐儿。

    七业不发一语,眸色幽深。

    她底下头,脸上弥漫起悲伤,一如初春乍暖还寒的晚风,徐徐吹来。眸底一抹痛色染开,喃喃轻念:“果然啊,果然大人还是喜欢上她了。”

    她将马鞍松开,抬起头浮出一抹笑容眼睛定定的看他,“若然如此,我便再告诉大人一件事吧。”眼里噙着哀伤,“那年秋雨中,秋海棠树下,与大人韶华约白首的是,静惠也是竹九。”

    浮云后扯出一道霞光,刺的人睁不开眼。微微的光镀在七业的身上,却遮不住他浑身的悲凉。

    送军的队伍分在两旁,喧杂的声音中是满满的祝福之声,鼓声阵阵,响彻王都。耳边是壮士低沉响亮的歌声纷沓而至:贼众如犬羊,王师尚寡。沙塠旁,风飞扬。转战不利,士卒伤。今日不胜,后何望。土山地道,不可当。卒胜大捷,震冀方。屠城破邑,神武遂章……

    肃杀声起,金戈铁马,征战沙场。

    这一战,僵尸流血鲜红满地;这一战,红肉白骨踏为红泥;这一战,沙场魂魄幽幽,壮士寥寥。角号呜咽声响,如同镇魂乐彻通九霄。

    我不知道这一战导火索是因为什么,史书没有记载,竹九也没说。我猥琐的想大概是祸起红颜。因为竹九当时拒绝了卫国公,卫国公怀恨在心,才招致此祸。

    大抵是因为这是个文明年代,主流是和谐的声音。如果有不和谐的声音,那这些史官们也只能很随和的把它给和谐了。所以为了下一代和谐的社会发展,史官们并没有将这则战役记载下来。

    七业领的郑兵本已胜利在望,却不知为何偏偏要却追杀那仅剩的一撮逃跑的士兵,不慎掉进了卫兵设的陷阱里。

    郑兵想不通,卫兵更想不通。

    我唯一的解释是他大概不想活了。

    卫军的领头的将军得意洋洋的看着山坡下的七业,摇摇头笑道:“将军,我该如何说你呢?胜负都已分了,何必将我士兵赶尽杀绝?原先我敬你是为骁勇善战的将军,有勇有谋,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个有几分匹夫之勇罢了,倒是让我失望了。”

    说罢扬起手便要下令推石,声音却在刀枪相击中戛然而止。一把锋利的断匕飞过,定在了边上的树干上。

    断匕洋洋洒洒的带出一串血珠飞溅开来,那将军肩上碗大的伤疤血流如注,鲜血淋淋的头颅咕咚咕咚自山坡上滑下,脸上还凝固着不可置信的模样。

    两军皆是一震。卫军不可能杀他们的将军,除非他们不想活了。郑军位于山坡底下,虽然山坡不高,但也有百米至深。若要轻而易举且准确无误的取下首级,除非是如来开了他的法眼了。

    七业银白的铠甲上血污点点,头发散乱遮了大部分的面容,唯一可见的是那双散杀的猩红的眼,此时突然蓦地睁大,似是想到了什么。

    空中传来一声悠悠扬扬的笛声,划破整个沙场,引的狂风发出阵阵怒吼。

    这笛声我识得,是我初见骨女时奏出的曲,招魂曲。

    我想,竹九她来了。

    风卷狂沙中显出华服的女子,一袭红衣极地,青丝如瀑,模样是我初见时的冰冷。肤色苍白,唇却是饱满浓丽。

    七业一瞬不瞬地直直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手紧紧勒住马缰。刚刚脸上的镇静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慌乱惊措。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踏声而来,神色淡淡,目光清冷。拔地的风扬起层层的飞沙,迷蒙的众人的眼,齐齐都呆在了那里。

    笛声幽幽,素手翻转,红袖中道道的金丝飞出,像是剑光流矢般,缠住卫军的脖喉,轻轻一扯,瞬间尸首分离。

    招魂术,一者招出死士,一者追思伤怀。前者以命为界,后者以血为引。施术者受伤程度自也会不同。

    竹九在洗尘衿受了牵心诛,中了血蛊,而如今有用如此的秘术,我想她最多撑不过一时三刻。

    耳边一声纵鬣长嘶,七业竟纵马朝着竹九飞奔而去。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空理他。此刻所有的人都注视着竹九,白玉的笛中嫣红的血浸满了笛身,顺着玉笛缓缓流下,冷淡的眉狠狠皱在了一起,额间溢出层层的细汗。

    我想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一道道疾飞的箭划破长空,呼啸而来,噗,是利箭入肉的声音。

    笛声突然顿住,狂风停下,沙石渐渐止住。

    耳畔响起的是那日幽幽烛火下,她冰冷的神色带着高傲的语气:“我郑国的公主要死也不会死的这般萧索。”

    七业脸色瞬间苍白,一声怒吼,飞身接过缓缓落下的竹九。箭矢如流水般朝他们涌去,他却不管不顾。几个有眼力的将领识得,红衣的女子是郑国的公主静惠公主。骑马飞去,挥剑挡住流水的箭矢。

    数十只黑色的箭插在竹九的身上,紧闭的双眼不断溢出鲜红的血。他手指震颤,想要抹去她嘴角的血,想要将她抱起,却不知该如何做。身子绷的铁紧,声音却放的轻柔:“为什么还要来救我?为什么还来?”

    黑色的睫毛扑闪扑闪几次,却未睁开眼。眼泪忽地溢出眼眶,顺着眼尾滑落,我听到她的嗓音空空,她说:“七业,这辈子就到这里吧,我缠了你那么久,烦了你那么久,这次就当我全部还清了。如果有下一世,下一世我一定不要再见到你。”

    清风和来,带着丝丝的清香,丝丝猩甜浅浅飘散。就如那年他们海棠树下飘零的一抹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