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月色踱进亮着烛火的房内,浅浅的洒在窗台上,落下一片氤氲晕的花影模糊。请使用访问本站。
烛火的房内是来来去去的人影,凝重的气氛让人压的喘不过气来。七业一身白衣,容色有些卷怠,眉间似是锁了千年,结了千年。低低的嗓音响在屋子里:“你说的什么?”
站在对面一袭道袍打扮的老者面色凝重,眼神望向远处,若有所思,过了一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再加上如今这伤寒来的凶猛,引二者齐发本就难治。而且她又……”
“又……”
“……又中了血蛊。”
“血蛊?”
“血蛊者,是西域奇蛊。传说此蛊是以活人为饵,蓄养千百条血虫,血虫蚕食人体内脏后便开始蚕食同胞,千百条血虫最后至于一条。然后将这虫蓄在蛊中七七四十九天,再用火驯化,以西域独有的毒物和炼蛊者的鲜血喂养八十一天,放才能炼成真正的血蛊。”
所谓医者仁心,许是这样炼制的法子太过残忍,老者的眉不自禁的皱了一下,顿了顿继续道:“血蛊入体后潜伏在体内,初期无有异样,中期开始渐渐苏醒,需要定期服食炼蛊者的鲜血,如若不然……”
“如何?”
“每逢月圆之夜便开始蚕食人体五脏六腑,此种痛非一般人所能忍受,断骨割肉怕也不及万分之一。”老者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竹九,面色带了丝丝的怜惜,大抵是在想这样单薄的身子如何能抗下这般剧痛。
七业脸色发白,声音有些飘摇:“连先生也没有办法了吗?”
老者摇摇头:“我行医数十年,治过百人,遇过百种病。以前这种东西也不过是听来的,却从未真正遇到,更遑论治这种病。且这姑娘……怕只怕已被血蛊蚕食的所剩无几了。”
七业身形一顿,脚下有些踉跄,负在身后的手蓦地攒紧,语声平缓听不出情绪:“她……还剩……多少时日?”
老者一声长叹:“最多……不过下月十五。”
七业猛的抬起头对上老者悲凉的眼神,似是僵了一般,嘴角那最后的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远处山岚寂静,只余细风吹的树枝飘摇声,声声凄凉。
七业摆摆手命所有人都退下了,摸着床边矮身缓缓坐下。盯着竹九熟睡的脸一瞬也不瞬看着,指腹轻轻抚上竹九的眉梢,沾了丝丝湿濡,手蓦地一颤,像是被火烫了一般,可即便那样也未缩回,轻轻摩挲着她的脸。
竹九眉头蹙起,秀眉拢做了一堆,而后慢慢舒展若墙边绽放的冬梅,开了花瓣,露出丝丝融融的花蕊。
黑白分明的眸子缓缓睁开,眼神依旧空洞,直直的盯着绯色的帐幔,却没了焦点。
七业嗓音暗哑,带着颤抖却极其的轻柔,伏在她耳畔道:“九儿,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我叫人去弄。”
竹九依然毫无反应,呆呆的看着前方,形同一座木雕。
七业伸手将她睡得汗湿的额发撩开,沉着道:“九儿,我是七业,看着我。”
竹九在听见七业二字时,眼难得的转动了一下,带着毫无焦点的眸淡淡扫过床边的人,沙哑的喉中重复道:“七业?”
这一声似是隔了千山万水,破过层层海浪,是狂风割过,是海水打过,最后只剩下如飘絮一般的轻盈,幽幽落在心间。
他揽过滑下的被褥小心替她掖好,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意,一如从前:“我是七业。”
一滴清泪滑过眼梢,落在五色丝线绣成的鸳鸯枕上,慢慢晕泽开来。
她伸出手抚上他的脸,细细摩挲,就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遍一遍。暗色的眸子里水气层层堆起,她将头微微抬起,却被七业额头抵住,鼻尖对着鼻尖,低沉的嗓音自她顶上响起:“九儿,哭出来。”
她终是忍的太久,也忍的太辛苦,忍的太累,她即使再强也终是个女子。我料想她必定会抱着七业哭的肝肠寸断,哭的撕心裂肺,再将她的委屈说给他听,将她的难过说给他听。而我等了半天,她却半点反应也无。
头依然倔强的扬起,眼睛猛的眨着,要将堆起的雾气掩去。七业脸色发白,修长的手轻轻覆上她的眼,泪渍自指缝中溢出。
七业伏在竹九的上方,头微微偏向里,排除那只搭在竹九眼上的手,依稀看过去,是一对璧人交颈相拥的暧昧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竹九的声音轻轻飘出来,若那雪断岚山前流风吹落的那一绰银雪,稍稍不注意便会被风吹的散去,不知会落向何处。
她说:“七业,你知道我等你这样和颜悦色地同我说话,我等了多少年吗?”
七业将手从她眼前撤去,落手时拂去她眼梢那滴清泪。
声音是一贯的平静,却微微有些轻颤:“九儿,是我不好。”
她依旧盯着绯色的帐幔,眼神却遥望向不知何处,容色幽幽,连说话的语调也是淡淡的,轻轻的,我想她大概是没有多少力气了。
空洞的眼神里浮出一丝的流光,一瞬即逝:“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那么喜欢你,喜欢你……”她将头转过来,对上他的漆黑的眸子,里面清晰的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她语声轻轻的,响在这暗淡夜色里:“喜欢的我都忘了我是谁。”她伸出另一只未被握住的手指了指胸口,“这里,只要想到你的名字,就觉得心满满的。可是,你却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我那么喜欢你啊。”
眼泪忽然盈出眼眶,顺着眼尾滑落,入耳处的嗓音空空。
七业眸色伸出暗含几分幽深,望向竹九时带了丝丝悲伤:“是我的错,我的错。”
竹九掩着被子往里滑了滑,却被七业抬手挡住。她也不挣扎,只怔怔的看着七业,沉默良久:“七业,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奇我这消失的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一双深潭般的眸子扫过她倦色的容貌,声音低沉的响在她的头顶:“你说,我听着。”